高衙內大步出門,見錦兒立在門外,一臉桃紅,又羞又怕,顯是將適才房中
春情聽去,不由勾起錦兒下巴道:「也是個大美人兒,不知那日,可肏得你爽?
可想與我再試一回?」
錦兒羞道:「衙內莫要戲奴,您既是守信之人,自不要再來滋擾我們。」
高衙內摸了一把錦兒那對盈乳,調笑道:「這諾只對林娘子,對你卻是無效
。」
言罷大笑聲中,從后院翻墻離開林府。
他轉入官道,正值汴梁百姓早集,四面八方涌向城中心。但見乘轎的、坐車
的、趕毛驢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街道兩旁,各家店鋪、地攤和臨時棚子生
意紅火;臨近鬧市,有造車轎的、賣吃的、賣藥的、算命的、賣弓的、賣布匹的
、賣水果的、理發的甚至代寫字的,一切應有盡有,五花八門,三教九流。岔路
口便是商業鬧區,店鋪上高掛各種招牌:什么「上色沉檀楝香」、「王家羅錦疋
帛鋪」、「楊家應癥」、「趙太丞家」……商店林立,熱鬧非常。岔路轉角又是
另一番景象:有說書的、雜耍的。街上各種人物各顯身份:官吏、紳士、商人、
船夫……舉止不一,各司其事。好一幅《清明上河圖》!
高衙內瞧得心中歡喜,不由暢笑開懷。今日摘得美人歸,又有這花花世界,
偌大一個東京,供他游戲其中,坐享其成,如何不叫他志得意滿!
不時便行至太尉府前,卻聽女使楚兒在門口喚道:「衙內,你可回來了,老
爺正在家中發火呢!」
正是:肏得良家美人歸,還府方知禍已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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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花太歲高堅高衙內夜闖林府,又強暴林娘子一回。他盡興暢玩整宿,二
日巳時方回。將至府門,便聽楚兒喚道:「衙內,你可回來了,老爺正在家中發
火呢!」
高衙內吃了一驚,背后暗生冷汗,心想養父極重孝禮,又胸襟甚窄,前日已
犯戒一回,今日再犯,可如何圓謊?他當即三步并一步,疾奔后堂。
入內,見父親端坐虎皮椅上,也不來瞧他,手拿一書信,漠然閱看,臉上看
不出喜怒哀樂,心中一下涼了半截。又見朝兒楚兒立在父親身旁,一臉惶恐,不
由暗自叫苦。心道事情恐已敗露,忙唱個大喏:「孩兒未尊父親大人教誨,請安
來遲,失禮之至,失禮之至。」一時跪地不起。
那高俅仍不答理他,只自行看信。高衙內跪得雙腿發麻,他知養父若是發怒
,倒還好些,漠然不理,便是真怒了。他慌張失措,便口齒不靈,謊稱道:「父
親大人……孩兒知錯……知錯了……今見艷陽高照,晴空,晴空萬里……一時性
起……便,便出門游耍,回得晚了……」
高俅冷笑一聲,忽道:「你可知今日早朝,秘書省正字曹輔只因一言不慎,
便被發配充軍?」
高衙內冷汗齊出,顫聲道:「孩子不知……但父親大人身居高位,得圣上看
承,父親不必……不必為此心憂。」
高俅怒道:「黃口小兒,懂得什么!你倒以為,這官便如此好當?常言道伴
君如伴虎,一舉不慎,輸個干凈!為父表面光鮮,內心卻如履薄冰,事事謹慎。
與太師聯姻,實為大局,你卻在外胡作非為,浪行無跡,敗我名聲!你與那林娘
子之事,快快與我據實道來!」
高衙內見朝兒秦兒均低頭不語,渾身發抖,知道再瞞不過,只得道:「父親
大人息怒,息怒。實是孩兒不明事理,一時糊涂,與那林娘子,做出這捱光事來
。但……但孩兒實非強奪林沖之妻。只因陸虞候娘子張氏是林娘子妹子,經她引
見,在陸謙家結識林娘子。那婦人一見到孩兒,便……便魂不守色,勾引與我。
我一時把持不住,這才……父親大人,那林沖不近女色,只喜槍棒,時常責打妻
子,與那婦人早無情意。那婦人受他欺辱怠慢,見我是個識理之人,這才主動引
誘孩兒啊!孩兒,孩兒與那婦人,實是情投意合。」
高俅心道原來如此,卻是那婦人不貞,與堅兒無關。他將手中書信向案上一
扔,喝道:「夠了!我不管你與那婦人如何往來,你既是太師親點佳婿,當自行
檢點。自今日起,先與她斷了來往,再作理會!若再有淫越之舉,為父決不饒你
!」
高衙內只得磕頭稱是,磕的甚是誠懇。
高俅嘆一口氣,這才叫他起身。高衙內見他氣消,裝得唯唯懦懦,走上前來
,為高俅捶背,低聲道:「父親大人,您高居太尉,掌管天下兵馬,這林沖不過
是您手下一小小教頭,不必懼他,何不……何不成全孩兒,納那婦人為妾?」
高俅轉身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哪里懼他!那林沖雖是芝麻小官,卻
是個有本事的。為父身邊多是浮夸之人,正需得力干將相助。為父本想抬舉于他
,你卻壞我好事!堅兒,這封書信,便是林沖所寫。想那日你舉薦林沖對拔陳橋
,也是有意為之的吧。」言罷用手一指,要他去看林沖那封請調信。
高衙內拾起那信,見那落款時日,心中偷笑:「這廝寫這信時,我正在府中
肏他娘子,他卻不知。」
他讀罷那信,忽道:「父親,林沖這廝好生無禮。您看承他,調他去精銳之
師,他竟不懷感恩之心,這才去了一日,便想調回,豈不是眼中沒有父親。」
高俅沉吟不語,揮揮手道:「軍中之事,你莫再干預,回屋歇息去吧。」心
中卻想:「堅兒與他娘子做出這等事來,若被林沖知道,必深恨于我。」便又對
左右歷聲道:「此事就此作罷,切不可聲張,讓那林沖知道!」高衙內與朝秦兩
女使齊聲唱喏退出。
高俅獨自在房內徘徊,心道:「林沖不識抬舉,確有不服我調度之心!若是
這就將他調回,這捱光丑事,難免入他耳中。且讓他在陳橋再留數月,待堅兒忘
了那婦人,再將他調回,如此也不失我的威信。若來日林沖能誠心歸順于我,如
陸謙那般,做我心腹,再勸他休妻,另擇一女便是。若他眼中沒有我,嘿嘿,休
怪我無情,便為堅兒作成這好事!」想罷將那信揉成一團,丟在筐中。
高衙內回到房中。他自學得西門慶那守陽奇術,巨棒竟能在巔峰處游走,陽
精收放自如,隨心控制。昨夜那場交歡,便徹夜不眠不休,暢快之極,實是樂到
巔毫。但畢竟一夜少睡,自覺眼角乏困,便喚暮楚二女使入內寬衣,倒床酣睡,
直睡到傍晚方醒。他用過晚膳,又覺精神大振,卻不敢再逆父親之意,去會林娘
子。便喚若蕓前來,并暮楚宛兒三女使,五人又淫戲一夜,好生快活。
二日一早,秦兒來報,說老爺要去白虎堂議事,不必前去請安。高衙內大喜
,又將秦兒喚進房中,正要與眾女再合歡一回,忽聽門外朝兒道:「衙內,有一
男子,自稱姓張名甑,一早前來求見。小奴本要將他轟出府去,他卻說此來與錦
兒有關。小奴吃了一驚,便叫他候著,特向您稟報。」
高衙內奇道:「張甑卻是何人?他怎知我與錦兒之事?如此便喚他進屋,問
他一問。」
這張甑如何到得太尉府?
各位看官莫急,皆因此處有分教:月樓設簾,只會有緣人;御街樓上,角妓
秀牡丹。直教官少心中添意馬,天子屈尊動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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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前日錦兒還情報恩,終與張甑交合。張甑心中興奮,歡好后竟倒床酣睡
。待他早間醒來,驚覺身邊不見錦兒,立時起身,張口喚道:「錦兒,錦兒」,
哪里還有人應。
忽見枕頭邊上剪有一縷青絲長發,發上壓了一封紙信。他心中劇跳,拿起信
來,只見信中寫道:「與君相識,終身無怨。奈我失德,非你良眷。恩情已還,
莫生他念。割發斷情,請君勿戀。君乃赤子,必結女善。忘我一粟,天涯有岸。
此情既了,不復相見。」
張甑讀罷,淚水刷刷而下。這信寫得甚是決絕,他知再無可挽回,頓時倒在
床上,腦中空無一物,直如死了一般。
他昏睡至傍睡,頹然下床,草草吃了些東西,自顧自地反復叨念:「好個奈
我失德,非你良眷。」突然心中一亮,叫道:「你說奈我失德,非你良眷,但你
失德,實是強人所迫,非你自愿。我張甑凡夫俗子一個,只求一個真心愛我的,
哪顧得上這么多,卻是錦兒你多想了!也罷,你既自認失德,我也失德一次,去
尋青樓妓女。如此兩下扯平,不就結了。」
他將心一橫,將那信收在懷中,取了些銀兩,邁步出門。
他信步而行,不時便轉過馬行街,正趕上東京夜市,熱鬧非凡。只見樓臺上
下燈照燈,車馬往來人看人。
又轉至御街,兩行都是煙月牌。來到中間,見一家外懸青布幕,里掛斑竹簾
,兩邊盡是碧紗,外掛兩面牌,牌上各有五個字,寫道:「歌舞神仙女,風流花
月魁。」
張甑見了,心中冷笑,這牌好大口氣,便拉住一過路嫖客,問道:「敢問這
鴇兒是誰家。」
那嫖客笑道:「什么鴇兒,莫小瞧她,確是大紅倌兒。今早花月賽,御街公
妓、私妓、官妓、家妓聚齊。這個佳人,雖是新來,卻將眾行首比下去,奪了魁
首,名聲頓時大燥,只一日便名冠東京,已是角妓(作者注:角妓即名妓)。而
且聽說尚是雛兒,背上繡得一身好牡丹。今夜也只廝獻牡丹,不許留歇。自今夜
起,一般人恐見也見不到呢。」
張甑從未去過煙月場,聽不甚懂這些個行話,頓覺耳皮發麻,又問:「姓甚
名誰?」
那嫖客道:「看你也是初來月場的,橫批小字有寫,河北李師師。」
張甑大吃一驚,心道:「莫不是昨夜牡丹園所遇藝女?既如此有緣,便去她
家。」想罷推開青布幕,掀起斑竹簾,轉入中門。
只見大廳內,熙熙攘攘早聚了數十嫖客,個個衣著華貴,神彩飛揚,氣宇不
凡,均是東京并外地豪客。眾人一臉急色,紛紛叫嚷重金求見李師師。
張甑衣著普通,頓時被比了下去,又見眾豪客出手豪闊,千金一擲,那里還
有他的份兒。剛要轉身出廳,卻聽虔婆道:「各位,莫要性急。我這女兒,打小
學得十八般耍令,最會風流宴樂。非老娘不愿引見,實是我女兒自立規矩,要會
有緣人。非王公貴族、英雄好漢、重情重義之人不見。若是有緣,她便分文不取
,也與你廝見。」聽這聲音,正是牡丹園中那個李媽媽。
張甑好奇,便住足不走,只見大廳內如炸鍋般,搶成一團,眾豪客有的搶著
嚷道:「我是王公貴族!」有的高叫:「我是英雄好漢!」有的卻喊:「我是重
情重義之人!」
那李媽媽一時哪能分辨,她是個好利的,愛的是金寶,見局面已亂,直跺腳
道:「人這般多,叫老娘如何分辨真偽,也罷,還是按規矩,大伙報個貼價吧。
」
眾豪客大喜,紛紛加金貼價,李媽媽喜上眉梢,正要收取金銀,忽聽樓上珠
簾房內,一女子清揚之聲傳來:「媽媽,既分辨不出,也不必收錢,便依我之法
,選得有緣人。」這玄女般清麗之音,頓時讓眾人靜了下來。張甑聽過這清泉潤
肺之音,當真過耳不忘,知道正是李師師。
李媽媽苦著臉道:「各位莫怪,小女尚是初會官人,自有些規矩要講。女兒
她平日最喜書畫,若誰畫得好,被她瞧中,便得一見,分文不取。后院,后院已
設下數十張桌案,請各位移步。」
眾豪客哪里當真,紛紛道:「小娘子倒是會設樂子。」當下你推我搶,攘向
后院。
張甑今夜自報自棄來這妓館,心下早凄苦難當,聽到這法子,甚覺荒唐,不
由大聲笑將起來,越笑越覺暢快。
李師師輕「咦」聲,在樓上言道:「那位阿哥,為何發笑。」眾人頓時止步
,怒目瞧著張甑。
張甑又笑數聲,心想:「我又不求見她,怕什么!」便止住笑,高聲道:「
你欲見有緣人,這法兒當真荒唐之極!」
李師師甜聲笑道:「我這法兒,有何不妥,阿哥不防說來聽聽。」
眾豪客見李師師竟與這破落漢子說話,都覺有氣,更有人高聲道:「兀那漢
子,這是什么地方,哪容你說話,打擾姑娘清靜,快快閉嘴。」
張甑愣了一愣,他心境不好,膽氣便橫,凄然道:「世間情義,又怎是你等
曉得。真是有緣,在千百萬人中,千百萬年間,不早不晚,正好碰上了,相識了
,相好了,這叫有緣。相遇是緣,相離也是緣。若真因緣生愛,便是緣份注定如
煙而逝,情愛也將長存心中!便是那人失身失節,卻又如何!所謂有緣,又怎能
憑一畫而定!」他胡說一氣,自己也覺吃驚。
李師師聽他說得甚癡,不由動了念頭:「倒是個癡男兒。今夜樓下那些客人
,雖甚有錢,卻是些浮夸輕佻之人,都不中我意。他既說得出緣之意,也算有緣
了,好歹也見一見。」當即喚李媽媽上樓,輕輕吩咐幾句。
這虔婆下得樓來,苦著臉道:「眾位,倘有些撅撒。我女兒說了,這小哥言
之有理,便請他留下一敘。」
眾人聽了,都覺好生泄氣,口中罵罵咧咧,片刻便散了。
正是:牡丹花艷心高潔,看淡世情笑紅塵。不為錢來不為樂,藝女只會有緣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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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見張甑傻傻愣愣,呆在哪里。她心中不快,便拉長著臉,微微咳嗽一
聲,上前問道:「敢問小哥高姓?」
張甑這才回過神來,忙拱手道:「小人是藥郎張甑,只討碗茶吃。」
李媽媽「哼」了一聲,氣道:「原是個藥郎,倒好福氣,如此便請小哥上樓
入肩。」
他不知入肩是何意,心下墜墜不安。上得樓來,挑起玉珠簾子,早聞得異香
馥郁。入到客位前,見犀皮香桌上,已鋪下盤饌酒果;周回吊掛,均是名賢書畫
;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蒼松;坐榻卻是雕花香楠木小床,坐褥盡鋪錦繡。張甑
初入月場女兒家,見這風情,頓時心神難安,低頭暗自道:「我既來趟這渾水,
卻怕什么。」
正想間,側首轉出一女子,張口便道:「阿哥既來,為何也不抬頭瞧我?」
這聲音清麗無雙,正是李師師。張甑臉一紅,傻傻抬起頭來。只見她內著白
衫,外披紅袍,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當真佳人如畫,卓然不群。
又見她豐胸半露,更是面紅耳赤,但情不自禁間,色隨心起,實是挪不開眼
。
燈下細看時,更見她蛾臉紅嫩嫩,鳳眼水靈靈;美臀聳翹翹,香頸白晰晰;
豐胸漲滿滿,雪乳肉擎擎;枊腰蛇軟軟,纖姿立亭亭!端的好容貌,果是真風韻
!這十分美麗中,更帶三分颯爽英氣。
有詩為證: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仙媚姿。斜紅綃飄如彩妍,雪乳怒聳
似春瓷。說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賽過西施。紅妝巧樣非凡類,誠然玄女降瑤池
。
張甑直看傻了眼。這等美色,他也曾見過,便是錦兒所侍的林沖娘子,曾暗
詡林娘子美色東京第一。但今日看來,這李師師竟可與林娘子媲美,且別有一番
颯爽英氣,妖嬈多姿!更令他吃驚的是,這李師師,竟與林娘子有五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