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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谋生的日子 (2)


想到这些便心发怵、头冒汗,因为他身上没有暂住证。要是被逮住了,百分之百送到收容所,现在他是十足的盲流。

赶快回出租房。

不,还有一件事未办,那就是心灵之约。

不怕抓?怕,但必须赴约,哪怕是被抓住也在所不惜。

不赴约,心不安。

这年头网吧的生意真好,不时冒出几家来。大街小巷上的网吧比厕所还多,什么赚钱什么兴旺。价值规律是一双无形的神手,自发地调节着各业兴旺发达。

网吧里大多都是小青年,大多都在玩游戏。陈正言选了一个僻静处坐下,十指娴熟地敲击着键盘。

屏幕上立刻出现他的邮箱。

有32封新邮件。其中28封是闵洁的,4封是编辑部的。

先急后缓。谁重要,谁优先。

他心中谁最重?当然是闵洁。

立即回信。

奇迹出现,屏幕上霎时出现了提示:有新邮件。

原来远在千里的闵洁此时在线。

是冥冥中的安排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是,不然就不叫心灵之约。

闵洁约他进入聊天室。

聊天室就是不见面的约会。

古人云:相逢何必曾相识;网络世界说:相爱何必要相逢。网络能帮你实现不相逢同样可以谈情说爱。在网络里谈情说爱绝对不受外界的影响,没人干涉,没人打搅,为你保密。掏心窝的话、害羞的话尽管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我爱你。

走出网吧已是凌晨三点。

约会归来的人总是余兴犹存。陈正言没有一丝倦意,浑身上下洋溢着无穷的活力,所有的怨气荡然无存,再也没有“身在异乡为异客”的那种感觉。

这世界至少还有爱。

他又想唱歌。刚一张口就发现自己有点神经病,半夜三更不睡觉还要干扰别人睡觉?

闭嘴。

居然控制住了自己,说明还有理智。

原以为丧失了理智。

挫折容易使人破罐破摔。但挫折绝对不是包袱,有时是财富是机会。只要不认输、不言败,就可以重新开始,从头再来。有一句话叫:忘却过去,继往开来。残疾青年郑智化唱道: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说法不一,道理一样。

陈正言的心情豁然开朗。

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突然传来了呼救声:“救命呀!有人抢劫……”是名女子的声音。

陈正言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类事。管还是不管?他有些犹豫,但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马路一侧的小巷边,一个男子正在抢劫一个女子的手提包。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陈正言大吼一声:“干什么?”

哪来的力量?人的本能。

见有援军,女子马上响应:“快来人呀,有人抢劫。”

声音就是正义。抢劫男子慌了神,想脱身,使出了最后一着棋——抽出匕首。

一道寒光。

人包分离。

提包被抢走,受害女子手中只攥住提包的背带。

遇上了求财的劫匪。

没要她的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正言冲上前,见受害女子完好无损也就放心了。

他想追,被女子制止了。

“算了,他有刀。为了几千块钱搭一条人命不值得。”女子不在意地说。

警察却来了,原来是附近的居民被半夜的呼救声惊醒而报警。

警察简短地问了劫匪的去向。然后兵分两路堵住了小巷的两头,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俩不能走,还要等警察回来做笔录。

小巷的路灯没有主街道明亮。他俩在昏暗的路灯下无言地等待着。

有一个人影向他们移动。他以为是警察,没想到她大喊一声:“劫匪!”

叫人猝不及防。

“大姐,我把包还给你,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劫匪近乎是哀求的语气,“你整理一下,是否少了东西?”

这时的劫匪好可怜。

塞进灶里的柴还能退出来?分明是在劫难逃才使出这招。

的确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趁他俩的注意力集中在提包上,劫匪撒腿就跑。

劫匪知道,虽然是“闹着玩的”,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陈正言随即追赶。

这一次陈正言没有犹豫。

他是英雄壮举,劫匪是惊弓之鸟,失去了战斗力。

什么是正义战胜邪恶?

这就是。

疏忽了一点,狗急还有跳墙的时候。

紧追不舍。

劫匪累了,跑不动了。他也累了,也跑不动了。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谁坚持到底谁就能胜利。

逃出了警察的包围圈。

劫匪不甘心束手就擒,亮出了匕首。

不是杀他,是吓他。

僵持不下。他不敢上前,劫匪不敢主动进攻。

“大哥,放我一马,我会报答你的恩情。”一口纯正的洛阳口音。

好耳熟,面相又似曾相识。

劫匪趁他不注意,想溜。突然认出了他:“是你,陈正言。”

几乎是同时,他也认出了他,是叶国保。

“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陈正言指责道。

“大哥,你不知道,”叶国保称他为大哥并不是陈正言的年龄比他大,而是尊称,“我出来后,公司把我开除了,欠我三个月的工资不给我不说,还不退我押金。我老婆明天要来北京,还带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孩。我不抢我拿什么生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陈正言无言以对。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

他的情况比叶国保要好,毕竟他不养老婆孩子,还有稿费收入。

“答应我,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谁叫我们是患难之交。”陈正言说,“我虽然钱不多,但还不至于揭不开锅。今晚到我的出租房休息,明天一起去火车站接嫂子。”

叶国保默默地点头。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早已熄灭,唯有高高在上的路灯还在固执地怒放。

陈正言这段时间蜗居在出租屋不出门。不是怕查暂住证,而是在家办公。

给自己打工——编书。

文人做文事还是有优势。虽然没有编过书,但他发表过许多文章,编书与写书有多大的区别?应该说区别不大,没吃过猪肉但看到过猪走路,道理应该相通。编书这条致富门路不是他首创的,而是受别人启发。他经常收到一些丛书编纂委员会的信函,称他的文章入选了中国××大型丛书,请他将个人简历、照片、样稿寄到编辑部,当然还有汇款单。他收到这类信件不算多,王大海几乎是每日一封。最初王大海的热情很高,编委会的一大堆名人叫人心动,除了专家学者还有政界名流,能与这些人为伍是一种荣幸。更何况收钱不多,档次高,还能扬名。

干。

半年后收到样书,大部头三本,16开精装,少说也有一千篇文章。文章的作者全部是领导干部。花两千块钱买三本书值不值?有些东西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不管值不值,反正不要自己掏腰包。只有策划这套书的人最清楚赚了多少,从某种意义上说点子就是金钱。有一句口头禅是,赚钱不出力,出力不赚钱。真是这回事。既然赚领导的钱容易,所以就都打领导的主意。一时,文章入选通知书、高级研讨班、××论坛、颁奖典礼如雪片般飞来。多了就腻,多了就水。王大海没有兴趣了。

既然已经失去了兴趣还要步其后尘,就不怕没有生意?错。事物总是不断运动,新人不断取代老人,长江后浪总是推着前浪。老领导退休了,新领导产生了;不感兴趣的人走了,感兴趣的人来了。只要事物不停止运动,只要新旧不停止更迭,就不怕没有“候选人”。

这不,陈正言桌上的信件堆积如山。

陈正言为丛书起了一个好听而响亮的名字:“领导干部治世大典”。当然也有一大堆子虚乌有的名人名流当编委。

不拉大旗当虎皮就不能“请君入瓮”。

胆大!

没办法,不这样不能赚钱。

能有多少货真价实?

电话铃响了。

为编书,他把房东的家用电话拉了一根分线到寝室。既然是编辑部就要像编辑部的样子,没有电话叫什么编辑部?房东同意安装分机,但有一个条件,以后他家的电话费就归他出钱。小意思,赚大钱还在乎这点小钱?要知道,外来人员装固定电话受到诸多限制,一般不装,要装就得交一笔数额不菲的押金,怕你欠费跑了。手机也不能代替固定电话,没有固定电话的编辑部给人不固定的感觉,就有被怀疑是游兵散勇的可能。

要么就不做,做就必须像那么回事。

陈正言拿起电话。他与房东有个约定,电话响了,他先接,以此证明编辑部有实力。

水货编辑部常年有人坐班。

这段时间他的客户很多。

不是客户的电话,是难友施继权的电话。施继权约他晚上集会。

陈正言、叶国保、施继权,他们三个成了铁哥们儿。

患难之交最难忘。

施继权比他和叶国保日子好过。从收容所回来,唯有施继权没有被单位开除。俗话说得好,天荒饿不倒手艺人。此话不假。他有一张一级厨师的资格证书,身怀绝技,到哪里都吃香。他被收容所遣送回乡再次回来后,京苑大酒店的老总亲自设宴接风,并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道什么歉?说工作没有做到位,给他造成了伤害。不仅不扣他的工资,还按出差的标准报销了“差旅费”和补助。

同是收容,际遇不同。人比人气死人。

不必生气,人家是私营企业,有自己的一套操作规程。只有靠土政策才能留住人才。

电话又响了,是叶国保的电话,他要过来还钱。

这么快就能还钱,说明发财了。

一盏茶工夫,叶国保出现在眼前:一身笔挺的西服,油光发亮的头发,与过去判若两人。

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

“国保,你不会重操旧业吧?”陈正言正色道。

“你看看,”国保露出一脸的无奈,“穷人穿新衣都不行?穷人就得永远受穷?”

质问有理。

“你看我这身打扮,还有这个玩意儿,”国保亮出手机说,“谁还敢把我当盲流?现在我身上什么证件都有,就是没有警察盘查我。不是别的,而是我国保已经融入了北京这个社会。”

有钱谁不会玩味?

“哈,你发财了,推荐我一下,让我也玩一玩北京人的派头。”陈正言开玩笑地说。

“你不行。”国保说:“你们秀才脸皮薄,不敢下真神。毛主席都说了,你们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只能干点抄抄写写的工作。”

嘿,还瞧不起人。

国保的手机响了,还是真家伙,陈正言以为它是道具。

看来真的发财了。

“对不起正言,我不能陪你了,我老婆来电话,又有一笔生意来了。”他边说边掏钱,“这是上次向你借的三千块钱,我还你三千五,五百块钱是利息。对了,我给你办了一张暂住证,以后就能放心大胆地上街了。”

他没有让他办暂住证。

怪不得上次拿走了一张照片。

“我不放高利贷,”陈正言说,“请你把五百块钱收回去。感谢你为我办了暂住证。”

国保急于赶路,没时间与他啰唆,“那好,五百块钱我收回去,晚上在施哥那儿见。”

国保匆匆地赶回家。

老婆从孩子的身上掏出一摞资料递给他,说:“快点办,人家还等着要。”

国保接过资料后从后门出去。

不远处还有一间小房子,是放杂物的房子。

半个小时后国保从杂物间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用废报纸包着的小框框。

老婆接过小框框后抱着孩子出去。

不一会儿老婆又回来了。

重复刚才的动作。

老婆走后,他的手机响了,是陈正言的电话,这电话打得他心疼。他不属于持机一族,为了业务,不得不持机。为节省电话费,不是业务电话他不接。

还是接了。

陈正言约他一块儿去京苑大酒店吃饭,双方约定在京盛商场门口会合。

京盛商场离叶国保家不远。他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去了后院的小屋。

陈正言打完电话后就出发。从他的住处到京盛商场只需要一刻钟。小巷没有公交车,他只好步行。不过,不急,时间还早,离晚饭时间至少还有三个小时。北京人的作息时间安排科学,大多数单位是朝九晚五,即九点上班五点下班。这样就可以不慌不忙上班、不慌不忙回家,就不会把紧张的心情带回家中。

愉快的心情可以创造。

陈正言左顾右盼就是看不到叶国保的影子。离得近反而迟到,说不过去。

不足为奇,往往就是这样,看似应该的偏偏不应该,兔子就是跑不赢乌龟。诸葛亮一生小心谨慎,却大意失荆州。

叶国保拿着手机出现了。

两个人正准备出发,背后传来了喝令声:“你给我站住!”

怎么啦?陈正言脑袋立刻发麻。

转过身后才发现与己无关。

原来是一伙便衣在抓人。这一带办假证猖獗,什么证件都能克隆出来,几乎可以乱真。

“国保,那是不是嫂子?”陈正言指着一名抱小孩的农村妇女惊讶地说。

“嘘……”国保做了一个不让声张的手势。

一个都没有少,没有人漏网。力量对比悬殊,警察的人数是办假证的两倍。看得出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整治行动。

一群办假证的人在陈正言的眼皮底下被赶进警车。

商场又恢复了生气。

“这回你看到了吧?”国保无奈地说:“我就是在做这种生意。刚才那个抱小孩的妇女确实是我老婆。”

“怎么办?”陈正言来不及指责,他想到的是救人,“你还不到派出所去取人?”

国保笑起来,说:“什么怎么办?咱们去喝酒。”见他不明白,国保接着说,“你叫我到派出所取人,那不是送肉上砧板?你嫂子不会有事的。”

陈正言还是不明白。

国保只得自曝家底。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敢干这个事,就要作好被抓的准备。为什么办假证的接头人都是妇女,并且都是抱小孩的妇女?这里面有窍门。什么窍门?哺乳期的妇女一律不准抓,即使犯了大法,也只能监视居住,等过了哺乳期后再抓。何况办假证当时最高的处罚是拘留。

钻法律的空子。

“我承认是在钻空子。早期发财的人有几个不是钻法律的空子?不违法赚不了小钱,不犯罪赚不了大钱。”叶国保闪烁其词。

诡辩。

但不完全是诡辩,毕竟存在这种现象。

存在决定意识。

到了京苑大酒店。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施继权是大厨师,厨房不能少了他,不少食客冲他而来。

当然不会冷落朋友。他已作了安排,陈正言和叶国保先到莲花厅喝茶。

服务员把他俩引到莲花厅。陈正言推门却不进去,原来里面有人。他以为走错了门,抬头见门牌上写得清清楚楚:莲花厅。正在纳闷,门开了,是个女孩。她笑容可掬地问:“二位是施继权的客人吧?”

“对,对。”陈正言满脸狐疑地回答着,“你是……”

“我是他女儿。”女孩接过话说:“我叫施清香。里边请。”

何时冒出一个女儿?

进门后,叶国保风趣地说:“那你得喊我们叔叔。”

施清香笑而不答。他俩与父亲称兄道弟当然得喊叔叔,但是都比父亲年轻,按年龄只能喊哥。特别是陈正言,怎么看也不像是叔字辈。

“我想起来了,”叶国保说,“我们见过面,上个星期你父亲给了我一张照片,你看……”他掏出了一个大红荣誉证书,说:“是不是你?”

正是她。

女孩脸红了。

因为证书是假的。走这条路完全是被迫。她考了三年中央美术学院,每年只差几分。少数民族可以加分,全国劳模可以加分,在国家级美术大赛上获奖可以加分,这么多加分难道就与她无缘?别人可以打加分的主意她也可以打。无非是造假,谁能以假乱真谁就成功。

前两项造假难度大,唯有后一项弹性大。现在全国性的书画大奖赛多如牛毛,只要参赛,只要肯交钱,百分之百可以获奖。这类大赛既无权威性又无艺术性,多是草台班子搞的商业性活动,说穿了就是为了几个钱。施清香瞧不起这类大赛,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她收过几次大赛组委会的邀请函,都被她扔进垃圾篓里,就这样清高的人现在却清高不起来。你认为水,却能管用;你不把它当一回事,有人把它当一回事。世上的事就是这样难以捉摸,假亦真来真亦假。清高没有退路,低头才是上策。造假,有一张假获奖证书就能加10分。

不行,她认为这样做是掩耳盗铃。

还在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