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云子卿抬起头，看着我。很不争气地，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妖”字的时候，已经轻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了。r
云子卿的眼神里有了怜惜的意思：“你喜欢做妖？”r
我点点头。r
“今生决意不修仙？”r
我再一次点点头。r
“不愿意做我的徒弟？”r
我听见云子卿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不过，那是一闪而过的事情，短得几乎让我疑心我是听错了。r
心里突然有些犹豫，但鬼使神差地，我的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r
然后，我听见了轻微的叹息声，似乎是他发出来的。r
我忍不住去看云子卿。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依旧是面容温和，神色悲悯，活脱脱的一副看透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r
我想，我真的是听错了。一个地位尊贵的仙人，只会为我这只狐妖不知抬举而生气，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不想修仙、不想拜他为师而难过！r
一时间，大殿里很是安静，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r
“但我始终是你师傅！”说完这句话，云子卿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顿地道，“一直都是。”r
殿里没有一丝风，但是我依然觉得他的身影是立在冰凉的秋风里，孤单而寂寞。r
风再凉，也抵不上他此刻的忧伤。r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也跟着难过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老鬼。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嬉皮笑脸的，想法设法地去气我，看着我窘迫，看着我抓狂，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r
我满脑子都是老鬼的影子。r
在去冥界的车子上，他微微眯着眼睛，一脸得逞的奸笑地对我说：“从了我，保管你天天有鸡吃！”r
在酆都的寝宫里，他斜靠榻上，优哉游哉地咪了一口酒，肆无忌惮地取笑我：“你下回能不能换一个逃跑路线，我亲爱的冥后？”r
他对我说，“冥界没有人，但是有你的老鬼”，然后高高兴兴地领着我，去吃红烧仔鸡。r
他还对我说，“别怕！有我呢！”，然后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挡在我的前面。r
我与他斗嘴，斗智，斗勇，乐此不彼。r
我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我逃跑了四百九十九次，一直走同一条路，一直走不出酆都，不是因为我路痴，不是因为阵法与结界，而是因为我在心底隐藏着一个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秘密。r
我打心眼里是不想离开那里。r
我原以为，我可以永远与老鬼那样过下去，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可是，一转眼，什么都改变了。r
我觉得心里仿佛有好多针一齐扎下来，疼得不得了。r
什么时候，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老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