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时装从来都是社会生活的变化在衣服上的体现,是人类的思想观念与潮流最快速的象征反应,在时尚中可以读到世道,读到人心,读到恩怨与情仇,社会的、个体的、国家的变化与心态,都在时尚这个万花筒中折射出来……
空心的衣服
你可能知道的衣服外部的资讯:谁给你买的,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什么牌子,设计师是谁。但最多就是这样,你一般不会知道关于衣服本身的知识。
如果是一件纯棉衣服,你是否知道棉料产自哪个国家的哪一块土地?土地气候土壤如何?周围风景如何?是谁种下的棉?谁纺织的?谁印染的?谁设计的?谁裁剪的?谁缝的?谁质检的?用了哪些化学品?有没有污染超标?这些,你一无所知吧?如果是一件皮草,那么出自哪一头动物?谁养的?谁揉制的皮?你不知道吧?就算是顶级的香奈尔或萨维尔街的定制,你最多知道店名、设计与裁缝、价格,更多的你就不知道了。想一想是不是很可怕?你对穿在身上的衣服本身一无所知,它与你没有关系,它只是作为商品穿在你身上——你竟然几十年将一无所知的东西穿在身上,这不可怕吗?
这种无知我将之称为“产品的空心化”,衣服只作为终端出现,并且只作为产品出现,你对它的过程一无所知,它是抽象的模糊的“时装”,它与你肌肤相贴相亲,但它永远是陌生者。作为“小艺术”的时装,它原本应该是艺术品,与创作有关,但现在它与创作无关,它是被“生产”出来的,是“产品”,是无数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中的某一件。参与所有生产过程的人们,只是劳动者,而不是创造者,创造是给某物增加价值,劳动是将某种变成另一种形态,于劳动者而言,它们是无名的,所以你身上的那件衣服,它“没有”作者,如果非要说有,那些作者也处于“匿名”状态。参与过程的人对这件衣服是没有感情的,衣服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负责其中某部分,他们处理的是“产品”,而你,购买的是“商品”,他们对它一无所知,你也对它一无所知,这就是“空心化”。
当我过了迷恋名牌的阶段,我想穿一些“明晰”的衣服,它们从棉、麻、皮到衣服的过程我都想知道,我还希望这个过程没有化学药品加入其中,我的衣服只此一件,绝不与人相同,并且这一件衣服是用手工缝制的——这就是一个时尚评论者最低也是最高的愿望,但这个愿望要想实现何其难也。因为时装就如这个世界一样,走在空心化的不归之路上。还记得艾略特的诗歌《空心人》吗,空心的世界这样破产: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不是砰的一声而是一声抽泣。
且慢为Made For China欢呼
源自龙兮奢侈品网站最近的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2011年初,英国奢侈品牌Goldgenie入驻中国,“带来了他们的精湛工艺,用24K黄金和钻石重新定义奢侈”。这个1995年才创立的名不见经传的奢侈品牌为了让中国消费者慷慨解囊,正大力向中国市场推销由24K黄金和施华洛世奇钻石嵌入的独特限量版iphone 4、ipad、ipod、高尔夫球具、玫瑰花以及顶级跑车鼠标等系列产品。
我之所以关注到这条消息,是因为这样的品牌从来就入不了我的法眼,但这样的品牌纷纷打着奢侈的旗号到中国来淘金——中国俨然成了当年美国盛产黄金的西部了。连这样的品牌都敢大着胆子来中国圈钱,意味着许多货真价实的一线奢侈品牌早就将中国当作了它们的救生圈与增长点。在西方奢侈品消费奄奄一息的时代里,中国经济崛起了,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因为中国在奢侈品上的消费能力,英国媒体基于“英镑”的概念创造了一个新名词——“北京镑”,即为中国人所花的英镑。“北京镑”所消费的Burberry、LV、Gucci等大牌奢侈品预计将会占整个奢侈品行业销售额的三分之一。“金融危机后的全球市场增长重新划分情况比人们预计的更戏剧化,”麦肯锡公司的于威尔·阿兹蒙说,“很多跨国公司现在有一种新的感觉,他们要开始将中国作为自己的本土市场。”
在中国人全球抢购的时候,在Made In China已经让国内的时尚爱好者们深深厌倦的时候,“Made For China”横空出世,Made For China指的是特地为中国的消费者所制造。
Hermes是Made For China的领跑者,它在上海开了一家“上下”(ShangXia)品牌店,由中国设计师蒋琼耳打理,算是中国品牌:由中国的设计师设计,由中国人手工制造,目前暂定只在中国销售,但因为Hermes的身份,“上下”也显出了其奢侈性,一种“时尚血统”。这个品牌的推出意味深长:买不起超级昂贵的Hermes吧?那就买同一血统的更低价位的“上下”吧!不喜欢买洋货?那就买国货“上下”吧,反正,利润是我的。在Hermes之外,许多一线品装也在Made For China,宝马推出一款专为中国地区消费者设计的宝马M3限量版车型,Chloe发布一款中国版的红色Marcie手袋,因为红色在中国代表幸运,Levi's在上海推出新的全球品牌Denizen,借更适合亚洲人身材的剪裁和本土化的式样吸金。
表现上看起来Made For China意味着中国富有了,一向以西方审美为传统的时装品牌们也转过来关注中国审美、中国消费力,一种“泱泱大国”、“万邦来朝”的民族自豪感在某些人心里又油然而生。但事情的本质不是这样,在我看来,Made For China比Made In China更糟,在Made In China时代,中国创意与设计还有待开发,媒体也一直在提要从“中国制造”转型到“中国设计”,但现在事情却变得更糟,Made For China正是西方设计正抢占中国设计的份额。不过也许我说得太严重了,在时装领域从来就没有什么“中国设计”,所以不是“抢占”而是“覆盖。”
一个Made For China的时尚时代,推延了Desing In china时代的来临。
大学生时装周的过家家
我一向很少关注国内时尚新闻,总觉得国内的时尚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但这回因为一个化妆师朋友的缘故,关注了一下“2011中国(广东)大学生时装周”,这个时装周历时11天,几天前落幕。
我不知道国内的大学生时装界是什么状态,也没听说过哪一个大学生因其作品而被著名品牌挖走或因被品牌看中而成了重要设计师,西方的却是很多,比如Bernhard Willhelm,他1994年进入比利时的入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当学生时他的设计天赋已经被赏识,他第二年系列作品“Pain、Perfection、Propaganda”赢得了全年最具创意奖,而他的毕业系列“Le Petit Chapeau Rouge”更赢得Flemish Fashion Institute颁发的荣誉奖状。在学校期间他曾是Alexander McQueen及Vivienne Westwood等多位著名大师的助手。西方的大学生设计师后来成为重要的设计师或开创自己的品牌,与西方对大学生设计的重视与推动有关,而在中国,大学生设计师们没有这样的好条件,
“2011中国(广东)大学生时装周”的官方介绍是这样:“2011中国(广东)大学生时装周是由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广东省服装设计师协会、广东纺织服装教育协会和广州国际轻纺城联合举办的公益性活动。旨在搭建产学研合作平台,增进院校和企业之间的交流、合作,展现服装教育水平,推动服装设计与国际接轨。”在这里看到的是合作、政绩、形象,独独没有设计。这样的“旨在”无法不让人遗憾。
本次时装周居然弄了一个比赛,这太匪夷所思了,中国人喜欢比赛,不可想象国际四大时装周如果也比赛会是什么情况。我们来看这次比赛中胜出的作品:广州大学纺织服装学院的22号选手阮月云的作品《忆起孩儿时的星空》夺得金奖;总决赛银奖是广东白云学院的11号选手董锦清作品《锦绣》;总决赛银奖及最佳创意奖是广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的18号选手李丽云作品《蜕变》;总决赛铜奖及最佳工艺奖是华南理工大学的13号选手冯知尧作品《外婆的针线包》;总决赛铜奖是香港服装学院的1号选手刘艳琳作品《深蓝女人香》。金奖作品甚为普通,星形镂空图案并无创意,与所有的比赛一样,所有第一名总是四平八稳的平庸之作。《锦绣》的图案用得太多,不符合后现代对民族风格的淡化,与牛仔面料不太协调。《蜕变》在裙身与裙摆之间的过渡太突兀,如果参考一下埃舍尔那些变化的作品,可能效果更好一些,但这件作品在得奖作品中最有创意。《外婆的针线包》与《深蓝女人香》稀松平常,无圈可点之处。
综览这些胜出的大学生作品,一是过于保守平常,毫无先锋实验性可言,未能眺望时装的未来;二是作品与名称过于土气;三是甚至未能体现在的国际时装界的潮流。也许对一个大学生时装周不应该苛刻,但是,这些谈不上有创新精神的学生们很快就成为中国新一代时装设计师,如果他们在学生时代的最高水平不过如此,中国时装想要“与国际接轨”,恐怕那只是梦话或美好的希望。
未来不在明天,未来就在眼前。
当全民一起“奢侈”
女友去美国拉斯维加斯参展,回来给我讲了个小故事:她们展团中某位老板一口气买了二十多只Coach的包包——在美国这个牌子的包包很便宜,一百多美元一只,二十多只算成人民币也就二三万元,在中国只能买最多四五个左右。有趣的是,这位仁兄对着一对包包束手无策,毕竟他没有二十多只手,怎么办呢?他想了个办法,找来一根绳子将这堆包包串在一起,拖着走,像拖着一堆垃圾。女友问他买这么多包包干啥,他仁兄神气地说:“回去送人,在内地这可算是大牌!”
Coach在中国算是大牌,时尚知识不多的人会将它与Hermes、LV等混为同一级别的东西。事实上在美国它也算是“大牌”——因为美国压根儿就没什么大牌,要算最高级别的奢侈品牌,只有Ralhp Laulen一家,别的,神马Coach、CK、DKNY都统统是二三线品,虽然它们在美国也算是一流品牌。美国人没文化没传统,不像意大利法国德国那样名牌辈出,也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CK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样下三流的品牌,虽然它在中国已经沦落成内裤的代名词,但它起初是美国一个很优秀的成衣品牌,也是全球最重要的成衣品牌,算得上是奢侈品,但在它大量地生产贩卖数十年之后,终于沦落到普通生活必需品的份上,成了“以纯”、“森马”那样档次的品牌。向平民狂奔而去的不只CK一家,许多大牌都有过这样的历史,Cucci它最辉煌的时候,开发出14000多种产品,那是在七十年代,Cucci“粉丝”们脸上戴着Cucci的太阳眼镜,脖子上结的是Cucci围巾,户上背的是Cucci挂包,手腕上是Cucci手表,皮衣裤当然也是Cucci,脚下呢,当然还是Cucci——《纽约时报》的时尚编辑称之为“Cucci疯狂”。拽到这个程度,Cucci若是不垮下去,怎么对得起消费者呢?所以Cucci从经营的家族到品牌,玩完了,真到Tom Ford真神发威才将它从三流烂平民品牌的深渊中拉出来。而曾经的英国伦敦,Burberry就被古惑仔看上,尤其是Burberry经典格纹鸭舌帽,还成为帮派少年的制服……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又回到奢侈品的队伍中来。
奢侈品虽然有艺术的成份,但它首先是商品,商品要追逐最大利润,所以它会拼命地扩大生命与销售,尤其是在品牌所在的公司上市之后,再也停不下追遂最大利润的疯狂的脚步,不错扩张的后果是:质量下滑、价格降低、受众增大,最后人手一件沦为大众品牌。于一个白领而言,如果你一个月的工资可以购买一件奢侈品,那么这件奢侈品肯定不是保值的奢侈品,而是越来越滥的“名牌”。从顶级奢侈品降到名牌降到烂品牌的例子很多,比如Pierre Cardin、CK,正大热销的LV、Gucci、Armani也在往这种烂路上狂奔而去。
奢侈品不是KFC、时尚不是排排坐吃果果,当它们在利润最大化、网购的方向趋于平民之时,也正是它们的式微之日,毕竟,要掌握奢侈与利润之间的平衡点,不是每个品牌都像Hermes那样的有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