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见他如此,只得出来,走时顺手带走了地上的山鸡。在湖边挖了个洞,清了内脏,洗干净,裹上和好的黄泥,生了一堆火。屋前有几株柳树,枝干上长了些云堆似的灰褐色的新鲜蘑菇,知道能吃,她采下来,涂上油,撒上盐和胡椒粉,放在火上翻烤,不一会儿焦香飘出来,馋的她口水流了一地,顾不得烫,张口就吃,十分带劲儿。等到蘑菇吃完了,叫花鸡也熟了,她熄了火,扒出来,找来盛茶的托盘,放在上面。撕下一只腿,刚吃了一口,想起楚惜风,心里堵得厉害。来到后面的木屋,也不进去,站在窗外招手,一本正经说:“喂,你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楚惜风本想不理她,见她神情严肃,一脸郑重的样子,唯恐真有什么事,带上门出来,冷冷问:“什么事?”她不答,偏了偏头说:“走,我们去那边说。”往远处走去,在湖边一块大石上坐下来。楚惜风负手站着,颇不耐烦,皱眉问:“你到底有什么事?你的回答最好让我满意,不然金翎剑恐怕就要饱饮鲜血了。”凶神恶煞看着她。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正想杀人泄愤。
云儿递出怀里藏的半只鸡,仰头微笑说:“民以食为天,吃饭总是大事吧?”楚惜风愣了好半天,最后默默接在手里,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手臂一甩,半只鸡“哗”的一声落进湖中心,激起一圈水花,余波荡漾,随即平静下来。他在草地上坐下来,好半天没说话,微风吹过,突然抬头说:“你看,月亮出来了——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云儿心想,他到底在问谁,明月,清风,大地,还是他自己?
这时月亮已经升得有半天高了,幽深的碧空水洗过一般,十月既望,一轮圆月似白色的太阳落在树杈上,像鸟儿在梦里筑起的一个巢,安稳的,甜蜜的,风雨不侵。她沉吟半天,终于问了出来:“屋里睡着了的那个姐姐,是你什么人?”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他。
也许受了月亮的蛊惑,也许是夜色让人的意志变弱,他没有暴跳如雷,听着微凉的夜风在身旁吹过,叹了口气说:“阿怜是我的妻子,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云儿点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世所罕见。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许久不说话,为了使气氛活泼一点,她调侃地说:“阿怜?你叫楚惜风,难不成你妻子叫秦怜月?”不知为何,脑中秦怜月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没想到他竟点头,“没错,原来你知道。”云儿连忙摆手,“我瞎说的,完全是瞎说的。”误打误撞都能猜中,这也太巧了,她不去替人算命真是浪费人才。过了会儿,云儿察言观色,见他没什么大的动静,舔了舔唇角,委婉地问:“你妻子是生病了吗?”什么生病,恐怕是永远醒不过来了,瞧她那样子,出气多入气少,跟木头人没两样,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完全断气。
楚惜风点头,没什么表情说:“恩,她一时睡过去了,只要找到合适的药,一定能将她救醒的。”眸光坚决,对此深信不疑。云儿想问他妻子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还想问他隔壁婴儿的用品又是怎么一回事,想问他“天外天”是怎么发现的,想问他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很多问题,最后还是没敢问出来。可是楚惜风心底压了太多的往事,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一个人独自舔吮,太寂寞了,在这样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有人能说一说话,也是好的。
“阿怜不懂武功,可是她非常聪明,才气逼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少时便在兄弟姊妹间鹤立鸡群。她的弟弟文采冠天下,荣登殿试第一名,却当众称自己不及姐姐。她才华过人,美貌无双,却并不高傲,待人亲切有礼,喜与众人高谈阔论,气质卓尔不群。她有一次进山拜佛,遇到盗贼,众人惊的纷纷躲避,哭天抢地,不住求饶,只有她傲然站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中间,拔出纯粹是装饰用的长剑,声称自己是朝廷的捕快,周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特意扮成这样,为的就是引山贼上钩。众人听了,心中一宽,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便爬了起来,与盗贼昂然对峙。她从怀里掏出信号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黄色的焰火‘砰’的一声炸开来,也把那些山贼炸破了胆,扔下众人,灰头土脸跑了。”
云儿心想,听他这么说,秦怜月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了,弟弟既然是状元之才,家世想必显赫非常,定是名门望族。可惜她不清楚朝廷中事,回去倒可以打听一下到底是哪家的奇女子。一个闺阁弱质女流,却有这等胸襟,气度,智慧,决断,确实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