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薛医生最近做的一次实验,就是集中了一群人,封闭在一个没有窗户也没有时钟的房间里,每天只以关灯和灭灯来体现出白天与黑夜。不过,薛医生把灯光交替的时间,定在了二十五小时,或是三十小时。这样一来,房间中的志愿者们,生物钟就被调节成了二十五小时或是三十小时。志愿者们离开封闭房间后,过了很久,都无法适应二十四小时的自然时间交替,长时间无法入睡,直到一个月后才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
听了这个实验案例后,我诧异地问:“这样的研究到底有什么用?”
李林奇笑了笑,说:“如果这项研究用于现实生活,那就不得了啦。睡眠时间比常人少几个小时,就意味着可以多工作几个小时。在密集型劳动的工厂里,多工作几个小时,就意味着数不清的真金白银呀。”
临走的时候,李林奇挠着头,说:“其实说实话,薛医生的研究,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据我所知,她的研究往往都得花费大量时间,进行长期准备。做科研工作,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什么都不容易。”
我的心情非常低落,回到家里后,我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因为在家里的那台传真机里,收到了那位精通电脑的同行传来的账单。
我看完账单上的数字后,旋即下了楼、在楼下自助银行的自动存取款机里,我按照账单上的数字把钱转给了那位同行,同时还多转了一笔钱给他。
14
你玩过拼图游戏吗?无数凌乱的碎片撒满一地,你需要利用眼睛和手指,还有大脑,把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图片。
拼图游戏的技巧,就在于寻找到最关键的一块碎片,即整体画面中最具特征性的图案,再由此延伸,寻找与之相邻的其他碎片。只要找到关键碎片,就能逐渐解开拼图游戏的奥秘。
你玩过多米诺骨牌吗?把一块块骨牌竖立在地面上,每块骨牌的相隔距离不得大于骨牌的高度。只要推倒第一块骨牌,所有骨牌就会接二连三地逐一倒下。
不过,如果抽掉其中一块,整个多米诺骨牌就没法再玩下去了。
多米诺骨牌,其游戏的核心本质,就是布局。布局会花费大量时间,形成链条式的长龙,但游戏一旦开始,就会如咬合紧密的齿轮一般,尽管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只要一开始,就会直到每块骨牌都倒下来后才会停止。
15
“冯先生,你是说,你觉得自己是双重独立人格的病例?”男人婆一般的薛医生,坐在她的办公桌后,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我更正道:“曾经是。”
我坐在她对面,向她逐一述说着自己的经历,从到精神病疾控中心来刺探陈青云的状况,到我来到香山街二十九号七楼C座,然后在罗马假日洗浴中心保管箱里找到的冯自强的手记,再由从同行那儿得到的信息找到了郊区的那间出租屋,最后我再次来到罗马假日洗浴中心,在保管箱里看到了那只粘满鼻子与小指的肮脏面具。
我把冯自强的手记交到了薛医生手中,毫无任何隐瞒。
自从与李林奇在快餐店里交谈过之后,我就愈发相信体内曾经存在着那个可怕的割鼻杀人狂冯自强。我觉得自己需要找到一个倾诉的渠道,才能排解出心中淤积的烦闷心情。
所以我找到了薛医生。我认为,冯自强在我体内曾经如冰山一般潜伏着,而薛医生又与易秀莲有过一年多的接触,起码她能够认清冰山浮在水面上的那一部分。
薛医生是我心目中,最能理解我的专业人士。不过,她接过冯自强的手记之后,却只是随意翻了翻,然后说:“我觉得你去找李医生倾诉,效果会更好一点。毕竟在我们这家疾控中心里,只有他曾经对双重独立人格做过相关的研究。”
不是吧?如果李林奇遇到我这样主动坦承曾被另一套人格附体,肯定会如获至宝,把我奉为上宾,好好对我进行一番研究。可薛医生却将我拒之门外,这不能不让我感到失望之极。
我眼中含着泪光,说:“薛医生,我不太相信李医生,我觉得他太浮躁了……而您更为沉稳,也更为专业……薛医生,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奉承话人人都爱听,薛医生也不例外,虽然她那张与男人没有太大区别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缓和的神情,但她却还是冷冷说道:“冯先生,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顺其自然,一切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接下来要做的一步,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旁人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我缓缓站起来,喃喃道:“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警察局。不管怎么说,冯自强利用我的躯壳,杀了那么多人,他必须得到法律的惩罚。虽然我与他无关,但我们毕竟用的同一具躯壳,就算我是无辜的,我也愿意替他接受制裁。”
“可是,你确定警方会相信第二人格这种说法?”薛医生终于有点动容了。
我苦笑道:“不相信也没办法,就算要判我死刑,我也没意见。谁让冯自强是我的另一套人格呢?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离开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我感觉薛医生似乎长出了一口气。是她叹了一口气吗?
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偷偷摸出手机,调到拍照功能,然后伸到门板上方的玻璃窗上,对着室内拍了一张照片。离开疾控中心后,我调出这张照片,看到男人婆一般的薛医生,正抬着头,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
16
我招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我那位精通电脑的同行的工作室中。
他已经查过账户,确认收到了昨天我转给他的那笔款项。
他驾轻就熟地把我手机里才拍好的照片,转入电脑之中,很快电脑液晶屏幕上就出现了薛医生的图片。同行看着薛医生的照片,微笑着说:“这种没有女性特征的面孔,是最适合进行乔装打扮的了。抹点腮红,描描眼线,戴个假睫毛,再镶副美瞳,套个假发,绝对可以变成一个美女。要想让她变成一个老太婆,当然就更容易了,换其他的腮红、眼线、假睫毛、美瞳、假发,就能变成其他人。”
作为侦探,我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同行笑了笑,从电脑里调出了一个软件。这是一个可以在图片上添加各种各样装扮的实用软件,比如他按一按鼠标,就能让屏幕上的女人脸上多一抹腮红,再按一按,还能多一套假发。
根据我的描述,同行只用了几分钟,就让液晶屏幕上的薛医生变成了另一个人——是那天我在香山街二十九号公寓楼大堂遇到的那位扫地大妈。
同行又多花了几分钟,让薛医生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次,屏幕上出现了我的模样。也别说,薛医生除了比我矮一点之外,装扮成男人,如果只是略看一眼,还真有点像我。至于身高差异,根本不是问题,现在内增高鞋,连一些出名的明星都在使用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房屋中介门市部的监控镜头里,能够看到我的身影。
至于在香山街二十九号七楼C座,还有郊区那间出租屋里找到的我与易秀莲的合影,载入同行的电脑里放大之后,他立刻就确定,这两张照片均为电脑合成照,用PS软件制作出来的,虽然做足了细节,但仍有几处与背景的契合处存在生硬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