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当陈管家把准备好饭菜送到楼上时,他所看到的便是尹晨霏光着脚扑在祁傲怀里放肆大哭的模样。
而祁傲呢?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个女人给拥进怀中。
他慢慢的垂下了手臂,就这样静静的,有几分颓然的站在那里。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唯独他的心,如二十年前的那一夜,风雨中波涛汹涌的大海那样。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如死水一般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居然重新澎湃了起来,因为尹晨霏,因为她那无助到极致的模样。
“少爷,少奶奶,该吃饭了。”
陈管家似乎看出了祁傲此时正在细微变化着的心态,所以出声把他给拉了回来。
祁傲微微闪动着睫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尹晨霏因为祁傲简单的两个字,总算是收了魂,她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抹着眼泪,眼睛都还没来得急睁开,面前的温度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因为祁傲微微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之后就转身走了。
“少爷,这些饭菜……”
“拿到楼下去。”
“是。”陈管家点了点头,“那少奶奶她……”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自己到楼下去吃,她要是想继续绝食,等她饿死了,你就直接把她丢海里去便是。”
听完祁傲的话,陈管家没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淡淡的一笑。
尹晨霏却从极度恐惧转化成了极度的愤怒。
祁傲则在说完之后就径直下了楼。
看着祁傲缓缓离开的背影,陈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一个下人之后,才笑着走向了尹晨霏。
他面色和蔼,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切,“少奶奶,被吓坏了吧?”
尹晨霏看着陈管家,心里想的却是方才自己不争气扑了祁傲大哭的样子,所以眼神有些呆楞。
“少奶奶?”
“……”
她仍旧没有回答,陈管家便又再唤了她一次,“少奶奶,你不要害怕,这个别墅里的玻璃都是钢化玻璃,所以当年设计的时候,故意在每块玻璃上都装了一个粉碎装置,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来逃生,今天要不是你说自己不吃饭把自己锁起来,少爷他也不会轻易启动这个装置。你不用害怕,更不要责怪少爷,他也是怕你饿坏了身子,一片好心啊。”
尹晨霏终于眨了眨眼,“对不起陈叔,害你担心了,我没有害怕。”
说虽这么说,可尹晨霏的话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透着沉沉的委屈。
陈管家轻笑,摇了摇头。
尹晨霏心里想些什么,他又怎会不明白呢?只是他不想点破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两口之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他站在一边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少奶奶,那现在愿意随我一起下楼吃饭了吗?”
尹晨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间里那散落了满地的玻璃渣子,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
然而,脚步才刚刚迈出去,尹晨霏就猛的倒抽了一口气。
陈管家这才发现,尹晨霏的脚底正汩汩的冒着血,在大理石在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少奶奶,你……”陈管家立马弯起身蹲在她身边,“你先别动,我去拿药箱。”
尹晨霏木讷的点头,“嗯。”
可是陈管家这人还没走呢,一个下人就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陈管家,少爷让少奶奶赶快下去吃饭。”
“没见到少奶奶的脚受伤了吗?”
“可是少爷他……”下人面露难色。
陈管家本还要出声呵斥不懂事的下人,却被尹晨霏抓住了手臂。
她朝着陈管家淡淡一笑,再微微的摇了摇头,“陈叔,我没事,不关她的事,别为难她。”
“可是你的腿再不处理,恐怕会感染。”
“我没事。”说罢,她便不顾陈管家的反对,径直走在了前面。
看着她走得淡然自若,其实只有尹晨霏自己知道,这每一步她到底走的有多艰难,多隐忍。
人们只知道十指连心,若被伤了手指,定会钻心的疼,却不知脚心也是紧紧连着心脏的,如若被伤,那种疼只会更甚。
看着尹晨霏一步一步留下的血脚印,陈管家的心别提有多疼。
再加上她的身形与祁傲的母亲多多少少有着几分相似,陈管家更是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用眼神示意一直站在旁边的下人。
接收到陈管家的命令,下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尹晨霏的身边,“少奶奶,我扶您。”
尹晨霏眼神里透着浓浓感激,“谢谢。”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浅浅的一笑,“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其实我跟你是同一类人。”
“少奶奶您这是哪里话?你是富人家少奶奶,高高在上,而我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罢了。”
尹晨霏只笑不语。
在祁傲的眼里,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呢?
如果不是祁爷爷,以她的身份,又怎会有资格闯进他的世界?
摇了摇头,甩掉脑中那些种种所不该有的想法,她眨了眨眼,“你叫什么?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少奶奶,大家都叫我小如,我是前些日子才被陈管家招进来工作的,所以少奶奶没见过我。”
“小如,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谢谢少奶奶喜欢,这名字是妈妈给我取的,只可惜她在上个月已经过世了。”
说起母亲,小如的眼里透出了一股浓浓的忧伤感,那种感觉,是尹晨霏最为熟悉不过的。
她知道,小如是想念母亲了,就跟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她一样。
只是小如跟她比起来,要幸福也幸运得多,因为小如与她的母亲,至少还有我不少快乐的时光。
而她呢?
呵呵……
她只能淡然一笑罢了。
尹晨霏不经意间的发呆,引来小如的一阵担忧,“少奶奶你怎么了,脚又疼了吗?”
“已经不疼了。”
再深的伤口也会慢慢的凝结成痂,蜕变成疤,除了那被留下来的丑陋痕迹之外,又怎会再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