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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死鸟的爱(1)


  1

  白晓抬起头,偌大的普通门诊的办公间里,她今天的第一个病人径直走到了她桌前。

  白晓问:“是帮别人来问诊的吗?”

  男人坐到椅子上,并把手上的病历本丢在了桌上,“不是。”

  白晓面露为难,小声道:“这里是妇科。”

  “中医不是整体观念,辨证论治吗?”

  边上的同事们朝白晓这边望来,她赶紧低头翻看病历,问道:“哪里不舒服?”

  “感冒,上火。”

  “那给你配点感冒药和清热下火的药吧。”

  男人却还伸手过来,示意她搭脉看看。

  白晓:“……”看他器宇轩昂,长得那么好看,就搭一搭吧。

  她心里这么大胆地想着,脸上是一成不变的认真负责,手碰到了男人的脉搏,跳得挺有力的。

  “你身体很好。”

  白晓说着,缩回手,给他开了药,“你去拿药吧,药按说明书上的吃就可以了。多喝水,注意休息。”

  男人起身,在走出去之前又问了一句:“记起来我是谁了吗?”

  白晓的头已经低得快额头碰到桌面。

  男人直接走了。

  下班后,白晓缓慢地走出医院大门,她的左腿有伤未痊愈,走不快,她正要伸手打车,却被一辆路过的电瓶车带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车主扭头看了一眼,加大马力开走了。虽然白晓摔得很疼,但她也没出一点声。

  她是很能隐忍的人。

  有人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要拉她起来。

  白晓看向来人,脸上一红,觉得有点丢脸。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碰他的手。

  一起来她就松开了手,道了声谢。之后她打上车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坐的出租车开远。

  路边卖报纸的摊贩说:“帅哥,喜欢人家就追嘛,光看着没用的。”

  “她是我太太。”

  2

  一年前。

  白晓看着睡在身边的人,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李若非的脸上,她心想,她可真喜欢他。

  两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她刚见到他就有点手足无措,差点打碎了咖啡杯。她没谈过恋爱,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结婚,无奈朋友总是好心地为她张罗,见他是她拗不过朋友后的第一次相亲,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在两人认识之前,他们曾经见过,差不多是三年前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那时正值深冬,他跳进江里去救人,可惜那人在被拖上来之前就窒息了。不少在江边散步的人围着看,他全身湿透,脸色苍白,给那人做CPR。她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上去探了下那妇女的颈动脉,“已经死了。”

  那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而三年后,他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优秀能干的李若非向胆小不自信的白晓求婚了。

  她感动得哭了出来,她喜欢他,她渴望家庭。

  而她终于又有家庭了。

  之后的日子,她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们的婚姻。李若非虽然少言寡语但他足够温柔体贴。白晓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幸福,这种情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体会过了。

  这导致她更不愿,也不敢去跟李若非说出自己内心那裹了血的秘密。

  而越幸福,她越觉得那秘密像长了獠牙的野兽,要撕裂了她的心从里头爬出来。

  她害怕,夜不能好眠,食不知美味,压抑难过。

  她自己给自己诊断了下——抑郁症又犯了。

  她开始想方设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网上买了一堆书看,大半是心灵鸡汤,还买了本《秘密花园》来画,结果没涂三分钟就没耐心了。这玩意儿哪是治愈人啊,简直让人更致郁了。

  李若非出差回来的那天,刚好白晓轮休,她就想去接他,便擅自做主开车去了机场。

  她靠在出口的栏杆上。边上全是人,都是翘首等着远方而来的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若非,他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臂,被一个女人拽着,两人似挽似牵地从里面出来。

  白晓裹着厚外套,陷在人群里,他竟完全没发现。

  她心想:完了,心灵鸡汤全白看了。

  白晓钻出人群,想要追上前面的人,跟他说不用去打车了,她开车来接他了。

  “我爱你……你真的不能陪我去吃顿午饭吗?”那个女人说。

  都说爱了呀。

  李若非没回话。

  白晓看着他们走出了机场大厅。

  她沮丧得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直到车喇叭声拉回了她的心神,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机场门口的大马路上。

  白晓慌忙退到路边,“我是追出来了吗?若非呢?”她四处张望,一无所获。

  她失落地在脑子里设想盘问李若非的场景。

  如果他说没什么,不过是那人的一厢情愿。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信。

  如果不是误会,那他们两人的婚姻是不是意味着就要结束了?

  思来想去,郁结万分,白晓觉得她有必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同时,她又死马当活马医地在经常逛的抑郁症患者互助论坛上发了个帖子:亲亲爱人被别人看上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很急!

  白晓回到家后,看到李若非竟然在家做饭。

  李若非见到她,面露意外,“你今天不上班?”

  “嗯,轮休。”白晓说,“你去休息吧,刚下飞机肯定很累,我来弄。”

  李若非有点洁癖,在外忙完回到家,总要先洗澡。这会儿实在饿了,所以想做了饭吃了再洗。

  “那好。”

  白晓切着紫甘蓝,慢慢走了神——没一起吃饭,那是不是说明没什么呢?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手上的刀,划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刀扔到地上。

  伤口不深,可血还是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刚拿了换洗衣服的李若非听到声音,跑了过来,“怎么了?”随即看到白晓手腕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到了,不严重。”

  李若非将白晓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了冲,随后带她到了客厅,转身去拿了医药箱过来,抓起她的手要消毒。

  “我是医生,我来吧。”

  “你一只手怎么弄?”李若非用碘伏给她伤口消毒、包扎。

  这种似曾相识的轻生倾向让白晓有些慌,所以她没发现李若非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的伤口。

  午饭后,李若非在客厅里看资料,白晓在边上看电视,她看的是动画频道,此刻正在放《喜羊羊和灰太狼》。网上说,多发掘爱好可以治疗抑郁症,比如唱歌跳舞画画,也有说可以看动画片,搞笑的那种。

  李若非看她目不转睛地看低龄动画不免摇摇头。

  外面不知何时阴了天。李若非看完资料,发现白晓已经裹着条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把人抱进房间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又看到她包裹着纱布的手腕——那样的伤口,显然是自己故意划的。

  李若非坐在床沿看着白晓。

  “若非,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这种事你迟早会知道——你女朋友白晓,我之前没想起来,是因为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昨天她来给你送消夜,我随口问是她做的,还是家里老妈做的?她说她妈在她小时候就自杀死了。通常如果亲人不在了,说去世就行了,很少陈述死法,加上她名字挺特别,我这才想起来,当年我还在刑侦大队时,办过一件案子就是你女朋友家的——她当时才上小学吧,她妈想要淹死她,把她按在浴缸里,结果她顺手拿到了她妈放在旁边用来剪头发的剪刀,把她妈刺死了。因为她爸早就走了,她妈一死她就成了孤儿。这也导致她家的亲戚没人愿意收留她,谁也不敢收留一个杀了自己亲妈的人。哪怕她是出于自卫,出于意外。当时小姑娘的状态很不好,一直重复是她的错,不吃不喝失魂落魄,我们找了心理医生,给她做了心理疏导。她如今说她母亲是自杀……这样也好。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们以后真结婚了因为她过去的事而闹矛盾,我看得出来,白晓这姑娘很不错,热忱体贴不娇气。她现在做了医生,这里面一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李若非伸手去触摸白晓的伤口。

  他想到她说,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河边,他救起一个被人抢了东西推下河的妇女。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第一次见她,还要早,算起来,她当时还在读大学,而他刚好出差到她读书的城市,忙好案子去海边散心,就遇到了她跳海。

  她说喜欢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怎么还能……在嫁给他后,还想死?

  李若非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点,惹得床上的人呻吟了一声。

  他松开了手,又带着点咬牙切齿地说:“你都想死了,还怕疼?”

  3

  李若非一到检察院,就看到了陆菲儿,正拿着早餐和咖啡在等他。

  “我吃过了。”

  陆菲儿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问:“那咖啡呢?愿意喝吗?”

  李若非态度疏离,不说话,却已经表现得很明显,陆菲儿便把咖啡也扔进了垃圾桶,说了句“那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中午再来找你”,就干净利落地走了。

  等陆菲儿一走,同事就开玩笑说:“陆菲儿这人也是奇特,我们之前调查她男朋友的案子,把她男朋友送进去了,她倒好,竟然转头看上跟案的若非了。”

  另一个没跟这案子的同事问:“若非结婚了,没跟她说?”

  “怎么没说。那陆小姐表白完,若非就说他结婚了。陆小姐说,那没事,我等你离婚。若非说,不会离婚,除非他死。你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陆小姐还不死心……甚至连若非出差,她都追去。”

  李若非打断他们的话,“赶紧忙活吧。”

  大家这才消停了八卦。

  李若非想到家里那个人,一向冷静、遇事沉着的李检察官一阵烦躁。

  白晓下午请了半天假,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

  找心理医生忌讳找认识的人,所以她避开了自己的医学圈,通过网络找了一家风评不错的心理咨询诊所。

  白晓躺在躺椅上的时候心想,她一定一定得治好抑郁症,要好好地活着。她以前也有自杀倾向,这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但事实上,她完全不想死,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更何况,现在她有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为什么要死呢?可有时候真的莫名其妙就会做出一些自残、自杀的举动。

  白晓很配合地投入到了心理治疗中。一个小时过去,医生温和地说:“今天可以了。”

  “谢谢。”

  跟医生确定了一周来一次后,白晓离开了诊所。

  而等白晓一走,心理医生看着病历本陷入沉思。病人自称自己有抑郁症,经病人口述,其母在她十岁时自杀,自杀前妄图把她淹死在浴缸里,口里说着让她死。病人极有可能因为童年的经历而产生心理疾病。

  医生又回想前一刻两人的对话。

  “我在给丈夫做午饭,走了会儿神,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拿着刀,想割脉……”

  “你想自杀?”

  “不不,我觉得我疯了。我不想死。我……我很喜欢我丈夫,我想跟他好好地过一辈子。”

  “所以你回过神来,看到刀的第一反应是惊吓?”

  “是的。”

  “以前还有过此类行为吗?”

  “有……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去海边玩。等我醒过来,我在医院里了,医生说我跳海自杀。”

  “你不记得自己跳海了?”

  “我只记得自己在海边走,海水冲上来,淹过我的小腿,后面就不记得了。”

  “嗯。还有吗?”

  “在孤儿院的时候,有过两次,一次,想跳楼,我意识到时一只脚已经跨在外面;另一次,是在读高中时,我跟同学出去玩,附近有铁路,同学看到我坐在铁轨上,火车远远开来,也不见我跑开,是她把我拉开的。”

  医生在本子上写着的“抑郁症”后面画了个问号,又写上:双重人格,或多重人格障碍?

  医生自言自语道:“主人格想努力生活,次人格却极度消极?”

  4

  白晓看了次心理医生,吐了次槽,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当天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做了一桌李若非爱吃的,并开了一瓶红酒,然后撑着下颌,望眼欲穿地等着李若非回家。

  李若非一进家门,就见白晓趴在餐桌上,他走过去,桌上的菜没动过,一瓶红酒却已见底。

  白晓听到声音抬起头,踉跄地站起身,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若非,娇羞又大胆地嗫嚅道:“若非,我的若非。”说着就把人给抱住了,“今天晚上我要把你……嘿嘿。”

  李若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不知道……”白晓脑袋发晕,慢慢地像颗被太阳晒化了的糖,往地上瘫去。

  李若非直接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之后他去厨房煮了牛奶米汤给白晓解酒。

  等白晓喝完汤,又拽着李若非不撒手,脸靠在他颈窝里,又亲又咬。李若非任她咬着,即使会留下好几天褪不去的痕迹。要说李若非这个人,从小家教严格,早年又在军队里工作多年,所以十分之克己自律,立场坚定,然而却为面前这个人一再地破格。

  从来不想相亲的他,看到她的照片后答应了相亲。

  而对闪婚一直持否定态度,却在跟她交往不到半年后就求了婚。

  李若非轻托起白晓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白晓双眸剪水,一片依恋。李若非低头吻住了她,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

  这时白晓衣袋里的一样东西掉落在了地板上,李若非偏头看去,是一盒安定片。他想到她喝完的一瓶酒,目光瞬间转冷。

  又想死吗?

  李若非都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了,他去拿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试图让她清醒点,好谈话。

  白晓看着若非,迷迷瞪瞪想到几天前机场看到的那一幕。

  她伤心地问:“你有没有红杏出墙过?”

  李若非脸色不善,“没有。”

  没有?没有……白晓笑逐颜开,本来还想他否认的话,自己会不会信?结果他说没有,她一瞬间就相信了。

  白晓猛地又抱住李若非,满心满脸的爱慕。

  本来要训责的心软下来,“白晓,只要你想让我做的,我会尽我所能做到。而你作为我的妻子,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陪我到老。”

  李若非说得很慢,白晓都听清了,她信誓旦旦地点了头,“嗯!”

  “你最好说到做到。”

  隔天白晓醒来,酒劲已退去,只觉得全身无力,她见床的另一边已经没人。等她起床走到客厅,也是空空如也,不过餐桌上摆着早点。

  白晓感动,但看时间快八点,便火急火燎地跑进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