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黎明的前夜，终于迎来了第一道曙光，婷拦截出租车又去了急诊室。急诊室里还是那个军医值班，他给婷做了处置……冰冷的点滴依然流进了滚烫的血液里，寒冷还是占据了上风，医生拿着刚刚做过的彩超，对婷说：“还是做手术吧，别再折腾了！”婷最不爱听做手术的话，她已经折腾不起了。何况儿子在外地求学，不能让儿子知道自己正在生病。现在不像几年前那次手术虽然G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文章他还是做的。还会有亲戚朋友站在手术室门前为自己担惊受怕，如今自己远离了熟悉的环境，深处在陌生的地方……她不想手术，不想承受那种术后的痛苦。
胆还在剧烈的疼痛，医生还在动员……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渗出，此时恰逢12月初。“不用怕，不用动刀子，用腹腔镜做手术，只在腹部打上三个眼，那探头顺着打好的眼进去，将胆囊取出，手术就结束。术后连疤痕都不留……三天下地，七天出院。”
婷忍着疼问医生：“术后想吃什么就能什么吗？”医生说：“可以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实，婷最近一年里，都不能轻易地吃东西了。不知道吃什么就犯病。甚至连植物油都不能随意地吃了。
生命不关乎数量，生命应注重质量……
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死去，可是为了儿子还得活着……为了活出尊严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选择了手术……
真不想告诉任何人了，自己在病床上忍三天，就过去这一关。
定好了星期一住院，周日和儿子通了电话：告诉儿子下周六或周末去你姥爷家，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你不要着急，我身体很好！
周一的早上婷背上的皮包，兜里揣着五千元钱，要一个人面对着不可预测的风雨。当刚刚推开门，同学华和婷正撞了个满怀……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你气色不好啊，怎么脸色发青？华一连串的问……
婷自从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只有华知道她的行踪，知道她离了婚。她昨晚和婷通了电话，听婷有气无力的声音就询问起哪不舒服，婷不想麻烦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华，就说没事感冒了。华也没多想，挂断电话，可是夜里却连连做噩梦，梦见婷被推进手术室……不顾寒冷，她登上了最早的那班车！
冥冥之中有神灵，孤孤单单贵人来。婷和华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婷办理入院手续，想象与现实相差甚远，安排了房间，找到了自己的床位。主刀医生还在手术中，一切得听主刀医生的安排……吃过中午饭，婷把同学华打发了。
急诊室医生说的入院就做手术甚荒唐，一天了没见医生的影。护士告诉婷医生正在做大手术，晚上八点她能见你，她没见你之前你就等着吧……
婷居住的病房，是一个只有四张床的小病房，婷今天入院正好人满。同室的病友和婷热情地打着招呼，一号床的病人正在化疗，她比婷大一岁，无意中发现乳腺有硬块，来医院检查竟是恶性肿瘤，她痛苦地躺在那，爱人为了挣化疗费不得不离开医院，去遥远的北京工地打工，这是一对农民夫妻，婷在看望她的亲戚们口里得知：“手术那天，她的爱人哭得死去活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贫贱夫妻却爱的那么深，婷只有暗暗羡慕……也为被化疗折腾的死去活来她伤心！二号床是一个女军官，她的家在遥远的杭州，她只身一人在外地工作，她是技术兵，从她给战友打电话就知道她独当一面……因为痔疮她不得不住进医院，明天她就要做手术，明天的痛苦正在等着她，所以她很恐怖！和爱人孩子通电话，她没有说自己住院，而是轻松地聊着……这是个外柔内钢的女人！三号病床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女兵，她得的可是不好治愈的痔瘘，那可是顽疾……她比婷还惨，婷是麻药过敏，术后反应强烈，出现呕吐症状，就已经很麻烦了。那个女兵对一切麻药没有反应，打多少麻药她的神智依然清醒，打多少麻药她的神经依然敏感……一次手术下来，被疼得昏死过去数次！她的手术刚刚恢复，据说过几天还要做二次手术，她轻松地和婷讲述着自己经历，和家人通电话没有说自己患病……坚强的女兵，让婷刮目相看，谁说八十年代都是娇贵的一代……
和大家交流着，婷心里沉甸甸地，病房的氛围让婷的心情莫名的烦躁……她心疼那个女兵，才十九岁的年龄，如果将来结婚生子不幸遭遇剖腹，那是怎样的痛苦！还有那个化疗的姐姐，她的家庭虽然清贫，她有一个孝敬、懂事的儿子，还有爱着她的老公，本来好好的三口之家，却被病魔缠绕。不知道未来的路，她能不能与老公一直走到最后……
婷开始胡思乱想……为大家担忧，也为自己担忧！
化疗很痛苦，一号呕吐不止，婷拿来小盆，为她端着，让她呕吐，没有吃东西的她和婷呕吐时一样吐着胆汁……
好不容易盼来医生护士，那是傍晚六点钟。夜班护士开始验血，实习医生给婷一打检验单，婷一一过目，这些我都做过啊，就在入院前。实习医生告诉婷，这是入院必须履行的程序……
晚上八点终于等来了主刀医生……
幽静的病房里，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的老长……步履轻盈地没有声响。她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微笑地示意婷跟她来……
跟在医生后面，婷第一次感觉有人比自己高，从上学那天起女生就没有比自己高的。今天这个女军医要比自己高半头。身材也比自己苗条……
在医生办公室里，婷发现这个女军医不但身材修长，而且皮肤白皙，年龄比自己小很多，至少也有七八岁。金丝边眼睛架在鼻梁上，一副儒雅风度。说起来话来可是嘎巴溜脆。
她首先询问婷，是通过什么关系来的？婷感觉突然，她回答着：“没有人介绍，只是疼痛的时候去过几家大医院，几家的急诊室只有这家医院的急诊室医生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只有那位军医会一直陪伴着我直至疼痛缓解。急诊室是医院的窗口，虽然现在的社会被有些人搅得乌七八糟的，但好人还是有的，在哪都是花钱，还不如把钱花在顺心的地方！
“这就对了，我最讨厌通过关系了，还有人收取好处后，却在那指手画脚，你说得对，还是好人多……”这个医生果然快言快语的，让婷郁闷的心情如沐浴春风……
“还有，你之前用过什么药没有？”医生问婷，婷一头雾水，很茫然……“哦，怪我心急，没说清楚，就是之前做过碎石或吃过碎石的药没有？我之前的病人就有过花几万元去碎石，结果还是来了，我不敢保证在麻醉状态那击碎的石头会不会流进胆管里。如果那样还要做第二次手术……“没有去碎石中心，我发现胆结石就是今年，我不相信那些广告，我相信大医院！”
“你真聪明，肾结石可以碎石，会随着尿液排出体外。胆结石也可以碎石，只是排不出来，因为胆管的出口很细，像火柴头那样细，倒是手术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容易流进胆管里，所以胆管里有石头比在胆囊里痛苦百倍……
“虽然你没有去碎石，但我不知道你胆里的石头最小是多大？如果麻醉的时候有石头流进胆管里，我会安排我的老师给你做手术……那个手术不是很痛苦，只是在腹部打个洞，通过十二指肠把胆管的出口扩大，结石就自然地流进十二指肠，你放心吧！”
各种随时出现的问题，医生都和婷交待了，好像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手术安排在周四，医生告诉婷手术有两个方案：“第一方案是腹腔镜，如果第一方案顺利实施，你的痛苦少一些，创面也小，不会留下疤痕的。第二方案是开大刀，开大刀是在第一方案不能实施的情况下进行。那样你的创面大，痛苦也相应大一些。”
婷说：如果第一方案不顺利的话，你启用第二方案，你手下千万留情，不要一下子把胆管割破我的小命就呜呼了。医生吃惊地睁大眼睛望着婷心里说：“这些你也懂？”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有我的职业道德，救死扶伤从踏入军校那天起就扎根了。她的话让婷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接着婷又问，“手术之后是否什么都可以吃了。”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急诊室医生的回答让她产生了怀疑？
“术后不能随便乱吃东西，就是恢复以后也不能吃太油腻的。因为胆囊是储存、加工胆汁的仓库和工厂，你的仓库没有了，工厂也倒闭了。胆汁会随时随地流入十二指肠，你没吃东西的时候胆汁流失了，等你吃东西或者不好消化的食物时胆汁就供不应求了。”哦，原来是这样，急诊医生告诉我术后可以随便吃东西了。“别听他的，他的胆结石也时常发作，他经常地来我这询问，还是不敢做手术，一个大男人胆小如鼠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军医道出了急诊室医生的秘密……
不知不觉和女医生交流了两个多小时，当病房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的时候，婷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了字。
夜色已经深沉，2002年12月东北大地已经冰封，几场大雪几经将广袤的原野装扮的银装素裹……风情万种！
玻璃窗上已经结满了霜花，在夜色下熠熠生辉……婷，辗转反侧，想着周四的手术！
是腹腔镜呢，还是开大刀？愿苍天保佑，腹腔镜……
正是：踏莎行入院
疼痛无度，爱莫能助，黄泉断望无寻处。可怜落花遭劫数，寒鸦阵阵夕阳暮。
雪花难寄，鸿雁归去，寂寞推起愁千绪。愁山绕着愁云起，休笑当年泪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