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十月风大,卷着尘土肆虐,街市上行人渐少。空中几流黄尘幽幽飘落,宛如生死别时欲忍难休的悲愤,几分挣扎,几丝哀怨,却最终归于尘土无奈。
瞿如一早梳妆打扮,今日竟换了一身鹅黄襦裙,很是端庄。
据谛听说,是约了那赵家雪怜去城外游玩,
祝余嘴里塞着肉问“白狗怎么不去。”
谛听白了他一眼,继续啃着骨头。
韩楚小声道“据说那赵雪怜,样貌奇丑将谛听吓到了。”
“小白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瞿如刚出来就听到他们几个多嘴,似笑非笑的望了谛听一眼,谛听忙眯眼装睡。
韩楚见瞿如吃力的提着个重重的点心匣子,忙迎上前帮忙,道“我陪你去吧,”
瞿如将那匣子往他手中一塞,扭头假装嗔怒不理他,
韩楚淡笑,拎着匣子跟着出去。
身后祝余道“小白狗,来打一架啊。”
谛听道“爷最近痔疮犯了,正想咬块虎蛟肉吃吃。”
“你-----”
“来-----”
七转八拐终到那赵家院外,瞿如上前拍门唤雪怜,见无人应,环顾四周无人,偷偷单手结印穿门而入,再给那韩楚开门。
韩楚进来满脸怒色道“这种鸡鸣狗盗之术,以后少用。”
瞿如瞪眼鼓嘴,“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韩楚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鸾鸟,不觉会心一笑。
瞿如推门入屋,见屋中阴冷,赵婆子躺在床上不住咳嗽。
“婆婆,这是怎了。”
赵婆子虚弱睁开眼见是瞿如,强撑起身子道“小如来了,没事没事,昨夜被雨淋了,受了点风寒,睡会就好。”
韩楚疑惑问“昨夜晴空,无风无云,哪里来的雨,莫不是老婆婆您烧糊涂了。”
瞿如道“你才烧糊涂呢,”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颗核桃,照着那韩楚头上磕了三磕,核桃碎裂,胡内核桃仁与常见不同,中有丝红色,外表晶莹剔透,“婆婆把这个吃了,醒来自然好了。”
赵婆子只当是普通核桃,接过来吃下,核桃仁入嘴即化,似乎注入一丝鲜血,让身体血脉翻滚,顿觉热汗淋淋,瞿如扶着赵婆子睡下,眉头紧锁,盯着那屋内新生破损处。
瞿如忽怒发狠,指着那墙角破损处,吼道“这母女二人已然够凄苦,为何还来火上浇油,若日后再来,小心破尔等魂体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只觉一股子阴风顺着破洞逃散而出,屋中方觉有了人气儿。
韩楚问“刚刚你拿什么敲我头,都敲出包来。”
瞿如道“那是宜茗子,普通人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韩楚懵懂笑言“如,是好人。”
“我不是,我若是好人自要渡她们出苦海,结果却因畏惧,不敢吭声。”
韩楚望着瞿如“若瞿如畏惧,让我来帮她们,即便得罪了谁,最多这条命让他拿去。”
瞿如苦笑“你真是奇怪,随我们入那地府炼狱,又要甘愿用命换他们出苦海,有时我真觉你傻,但又庆幸能遇到这个傻詹月。”
韩楚迷糊,挠头傻笑道“怪事见多也就不怪,而且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将来报应。”
“我说你定是当年孟婆汤喝多了,生成个笨瓜。”
韩楚笑的欢乐。
瞿如道“我都骂你,你还笑。”
“你骂我,说明不生我气了。”
“我何时生你气。”
忽然门外声响,雪怜推门而入,韩楚误以为夜叉入门,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雪怜一愣忙用手遮脸“我不知道有客在,吓到你了。”
瞿如忙说“他摔倒是他刚才做了恶事受的报应,和雪怜姐无关。”
“怕今日不能与小如你去白塔寺了,娘亲生病,我要侍候。”
“没事,改日我们再去,照顾婆婆要紧,”
雪怜憨笑挠头。
韩楚见她挽着裤腿,粗腿上都是污泥,赤膊通红,手中提着一黑长物件,问道“小姐手中何物?”
雪怜道“刚去河中抓只泥鳅,想熬汤给娘亲喝。”
韩楚感动“小姐孝心让人感动,等下我让小鸢送些参茸过来。”
雪怜推辞,瞿如忙说“雪怜姐,不要白不要,反正他韩家有很多,”
“韩家,莫不是那韩擒虎家。”雪怜想此处只有刺史,将军姓韩。
韩楚点头道是。
雪怜忽然拿起扫把,横眉怒目道“这里不欢迎姓韩的,滚。”
韩楚不解“为何?”
雪怜扫把已到,将那韩楚打出屋外。
瞿如忙让韩楚先走,自己拉着雪怜“雪怜姐为何如此恨那韩家人。”
雪怜冷静许久才道“多年前,家父是韩擒虎麾下小将,那韩擒虎丧妻多时,见身怀六甲的母亲美丽,便玩笑说若腹中产女,便娶做妾氏,家父受过韩擒虎救命之恩,当即答应,便将未出世的我许了那韩擒虎,谁知他见我长相丑陋,反悔,娶了那娼妓李景,而那李景不知从何处听说许婚一事,便三天两头让人来我家门前嘲笑说些是非,恨的我父抑郁而终。”
瞿如双手托腮,思索半天才道“这姻缘天定,姐姐莫要伤怀。”
“我自知丑陋,不配那韩家。但那韩家如此欺人真真可气。”
“姐姐可信得过我瞿如?”
“当然,”
瞿如笑的神秘,手化鹰爪直穿雪怜心肺,雪怜只觉身在醉梦中,肚子疼痛,低头看肚皮已经让那瞿如划开,她此时正把那肠胃心肺都拿了出来,在那一本正经地整理。雪怜想挣扎却发现动弹不得,惊愕哭道:“我向来和你无怨仇,小如为何要害我”
瞿如笑言:“别怕,我只是要还你清新莲根。”雪怜见腹中空空,底部有根绿色经络,却被团黑气裹着,瞿如随手在地上捡根草叶放在旁边,那黑气似是闻到青草香气立刻围了过去,瞿如顺势将黑气取出,嘴中叨念经文,经文罢黑气似有灵气,遁地而去。然后瞿如从容地将肠胃装回去,又将把雪怜伤口缝合,雪怜忽然眼角流下滴泪,泪珠儿滴到桌上,化作叮当白珠。
瞿如拍拍手,雪莲顿觉清醒忙起身施礼,虽身姿仍旧粗鲁,但眼神却已媚态十足,声音柔情万千。“谢小如,还我清心莲根。”
瞿如擦擦手上血污,嘟嘴道“姐姐刚才还说我要害你。”
雪怜掩嘴做羞“刚刚未醒,如妹莫怪。”
瞿如道“姐姐日后有何打算。”
雪怜道“继续做那丑女雪怜。”
“这?”
“你为我冒大不为洗莲根,我怎么会再让你受罚。这二十年,守着这身夜叉皮浑噩过日,习惯了,再度几十年便可重新投胎。”
瞿如笑莹莹道“既然这闲事已经管了,还有什么怕的,我还你千娇百媚,姐姐到时赏我颗莲种就成。”
雪怜道“你这丫头,到不吃亏。”
二人说笑,直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