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故意放水

年芊妩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孟太后一眼೿没有开口。r

“别以为你的身份比哀家高೿就可以这般盛气凌人地看着哀家೿这天下可是哀家儿子的天下。”孟太后就是看不惯年芊妩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高೿好似全天下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r

她穷极一生೿双手染满鲜血೿只为皇后之位೿可最后那位置却落在一个毫不在乎的人手上೿上天到底凭什么这么不公。r

如今先帝去世೿她可算靠着皇帝生母的身份登上了太后之位೿这个女人还要与她抢儿子。r

不行೿她绝不允许。r

“孟太后೿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同一样东西೿为何要争？”她们想要的权势೿她并不想要。年芊妩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宫里女人的心೿她们的恨和争斗೿似乎都很没有来由。r

“呵呵……”孟太后嗤笑一声೿“虚伪ǿ”r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懂得谁的心思？她绝不相信这里还会有无欲无求的人。r

“若是孟太后能帮芊妩离宫೿芊妩将感激不尽。”年芊妩不想再多做解释೿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亦是让孟太后宽心的法子、。r

而对于孟太后的责难೿她并无一点怨怪೿若是换成她೿她也绝不允许这不伦的感情继续下去。r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少能真的停留在“知己”上೿即便他们能做到೿外边的风言风语也会将他们淹死。r

她可以不在乎೿那皇甫瑾呢？r

显国天下೿本已经一分为二೿这时谁得民心೿谁才能坐稳天下。r

她与他之间不管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更不管哥哥效忠的人是谁೿她都希望他好好的。r

两条血淋淋的人命೿让她学会的是将这段感情掩埋在心底೿而不是真的忘记……r

而她的一句话೿也顿时让孟太后没话可说。r

或许೿她也很清楚೿不想走的不是年芊妩೿而是皇甫瑾不肯放人。皇甫瑾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她猜测了许久೿都不曾猜透。r

若说真的是看上年芊妩了೿皇帝表现出来的反应也不对。他甚至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去看过年芊妩一眼೿任由她凄苦无依。r

但她多次提及送年芊妩离开೿他又都毫不留情地反对。r

难道೿留下她೿只为折磨她？r

她没有再阻拦年芊妩೿或许也是希望她去揭开她心里的不解。r

“冯嫂೿我们走吧ǿ”年芊妩轻声吩咐冯嫂一声೿缓步离开。r

年芊妩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镇定地走稳每一步。r

走出一段距离后೿冯嫂心有余悸地说道：“小姐೿吓死冯嫂了೿冯嫂还以为太后娘娘会刁难我们一番。”r

“她不会。”年芊妩轻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孟太后很在意皇上的感受೿她又怎会这样明着自己动手刁难我呢？”r

那不是一个历经多年宫斗的女人会做出来的傻事。r

“倒也是೿还是小姐聪明。”冯嫂由衷地赞叹道。r

“冯嫂೿跟着我೿你受委屈了ǿ”年芊妩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心里一阵阵的疼。r

而今日之后೿她的路೿或许更难走……r

御书房门前೿她停下脚步೿对要行礼的公公摆手示意免礼೿自己则望着那巍峨的宫殿೿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哀家有事想要见他。”r

“是೿太后娘娘。”小太监连忙进去禀报೿一会儿的工夫便又快步走出来೿“太后娘娘೿皇上正在处理政事೿希望您等等。”r

“好。”年芊妩面上无波೿却暗自在心里苦笑೿皇甫瑾这是心里对她有气೿才会让她等在外边。r

果真如年芊妩所料೿过了两刻钟೿皇甫瑾也没有唤她进去。r

而年芊妩的风寒本就没好೿这会儿被风一吹೿更是咳嗽得厉害。r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脸色苍白羸弱的年太后೿有些不忍地道：“太后娘娘೿要不您先回去吧ǿ待皇上处理完要事೿奴才再去请您。”r

“不了೿哀家多的是时间。”年芊妩温声回了句೿故意将咳嗽的声音提高些೿她就不信೿里边的人会一点都不烦。r

“小姐೿我们回去吧ǿ您的身子……”冯嫂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劝着。r

“哀家今儿若是等不到皇上೿便死在这御书房门口。”年芊妩的声音不高不低೿有些微喘೿她相信御书房里的男人೿一定可以听到。r

她都这副样子了೿他心里就算有气೿也该出来了吧。r

过了大约半刻钟೿御书房的门果真被人不耐烦地推开。r

那一身明黄的男人೿狠狠地盯着她೿咬牙道：“不知太后驾临೿所为何事？”r

“自是大事。”年芊妩神态严肃೿言语间有着让人不得不信的震慑力。r

“那太后娘娘便请吧ǿ”皇甫瑾向门侧让了让೿待年芊妩进门后೿冷冽的视线一扫她身后的冯嫂೿吓得冯嫂立刻停住脚步。r

随即೿高大的殿门在冯嫂的面前重重地关上。r

年芊妩看着殿门一关೿即刻变脸的皇甫瑾೿心里叹息一声೿选择沉默。r

“你不是找朕有事吗？”皇甫瑾眯眸睨着年芊妩೿一双眸子里放射的全是危险的光芒。r

“哀家曾听绾绾说೿她的九哥是个很温润的公子೿可为何我见到的೿却从来都是截然相反的呢。”年芊妩感慨一声೿走到椅子旁೿自顾自地坐下。r

她在外边站了那么久೿这会儿身子早就已经吃不消೿她不想一会儿站不稳摔倒了೿又被他奚落。r

“你这是怪朕对你不够温柔？”皇甫瑾嘲讽一笑೿又无情地奚落道೿“你凭什么与绾绾比？”r

年芊妩听得他这话೿不禁有些失笑೿这人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r

“年芊妩೿别在朕面前这么笑೿朕看着厌恶。”皇甫瑾有些抓狂೿竟未觉察自己刚刚有些失态。r

但那一瞬೿他就是想要无情地打击她。r

他不是没有安以墨在她心里重要吗？那大家彼此彼此೿她也比不上绾绾重要。r

“皇上೿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ǿ”年芊妩冷下脸೿她尤其不喜欢他将“厌恶”两个字用在她的身上。r

“朕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皇甫瑾不甘地回嘴。r

“皇上೿纳我为妃೿行吗？”年芊妩突然语出惊人。r

皇甫瑾被她的话惊吓得一愣೿待反应过来೿便冷冷地回道：“你疯了？”r

年芊妩并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惊讶或是伤心೿只是轻轻地笑着反问：“皇上既然都觉得我这是疯话೿那又何必苦苦相逼೿执意将我留在宫里？”r

“将你留在宫里೿便是想做这乱了伦常之事吗？”皇甫瑾狠声逼问道。r

“那皇上是为何？和曾经一样೿将我当成知己吗？那皇上可曾记得೿你当初是如何承诺我的？你说೿待你登基೿一定还我自由。”年芊妩本不想翻旧账೿但这个时候೿皇甫瑾已经将她逼进了两难的境地。r

他的心思೿她如今也看不懂೿不知他到底想她如何。r

他会爱她吗？r

不೿她不信。r

既然无爱೿若是只为一口气纠缠೿那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r

皇甫瑾被人抓住短处೿立刻变了脸色೿“这是在提醒朕೿不要言而无信吗？”r

“皇上如今就是言而无信೿还需要我说吗？”年芊妩脸上没有半分怒色೿却是嘲笑连连。r

“激将法？”皇甫瑾嗤笑೿“对೿朕是言而无信೿朕还要言而无信到底。”r

年芊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是油盐不进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似乎都已经打定主意不放她走。r

“既然这般೿哀家也无话可说。”年芊妩站起身೿心头一阵涩然೿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r

迈开离去的脚步೿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真的不该来这一趟。r

她以为他囚着她的原因里边至少还有一分在意೿可此时才发现在意早就已不在೿大概此时的坚持不过是一种不愿放手的执著。r

她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失望之情೿从他的身边走过。r

“年芊妩೿我不喜欢这皇位೿很寂寞೿很痛苦……”皇甫瑾在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忽然低哑痛苦地出声。r

年芊妩收住脚步೿却没有转头。r

“脚下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即便再痛苦೿也只能走下去。”r

“朕只是想找一个能陪朕说话的人೿真的就不行吗？朕也是人啊ǿ”皇甫瑾蓦地转身೿握住她的手臂೿最后一句已经用了喊的。r

“你拥有比别人大的权力೿就注定会失去一些常人所拥有的。”r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看似不公平೿不过是因为人们只看到了失去的೿却没有看到得到的。r

“也可以不失去的೿年芊妩೿你懂朕೿不是吗？”皇甫瑾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想放手。r

高处不胜寒೿那种一个人的寂寞೿经常会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吓出一身冷汗。r

这时೿他便会想起她೿怀念与她把酒言欢的日子。r

他是个男人೿是主宰显国的王೿越是战事吃紧೿他越是不能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一点的怠倦೿他必须像一个没有血肉的神一般೿站在最高处被人仰视。r

除了她以外೿他做不到在任何人面前示弱。r

“我们回不去了ǿ”年芊妩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r

若是他们之间好好的೿一切回到从前೿那死去的人该如何瞑目？r

爹爹虽然本就欠了星儿一条命೿但毕竟是为了她才会站出来。r

于理这无可厚非೿可于情呢？r

她这个为人女的೿要如何才能不自责？r

她可以不恨皇甫瑾೿却再也没有办法走近他。r

“那你便陪着朕೿老死在这深宫中吧ǿ”皇甫瑾缓缓松开手೿步履艰难೿背影萧索地走向正前方的龙椅。r

既然那个坎她迈不过去೿那他就用这样的方法绑住她吧ǿr

而在他距离龙椅一步之遥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御书房中响起೿“好೿我陪着你೿一起老死在这深宫里。”r

虽不能相知೿但೿既然都是寂寞的人೿或许他们可以在皇宫的两端೿用遥望作为对彼此的祝福。r

一辈子೿你可曾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嬉笑怒骂间೿你曾以为不重要೿但在岁月无情的洗练后೿你忽然发现೿她其实早就已经走进了你的生命中。r

或许೿她不比心里的那个人来得更让人刻骨೿但೿她却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舍弃。r

而年芊妩于皇甫瑾便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他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或许就算是想到೿他仍是觉得他爱的人是绾绾。r

爱是一种感觉೿亦是一种执著。r

因为得不到೿所以执著地继续爱。r

为了显示对这份爱的忠贞೿所以情愿一辈子将心封闭೿不再爱上他人。r

与其说是别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不如说是他将心门锁死೿将所有人隔离在外。r

那日御书房一别后೿年芊妩宫里的吃穿用度明显好了许多೿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冯嫂不会再带着一身的伤回来。r

“小姐೿看来皇上心里还是在乎你的。”冯嫂喜出望外೿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r

话一出口೿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r

“冯嫂೿这种话不要再乱说。”年芊妩看了眼桌上冯嫂新领的东西೿走出花厅೿看着院子里的衰败೿她忽然想做些什么了。r

挽起袖子೿她便去拔那些枯萎的花和杂草。r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里过一辈子೿那就好好过吧。她年芊妩可不是一个喜欢破罐子破摔的人。r

冯嫂从里边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来拉年芊妩೿“小姐೿你快歇着೿我来。”r

“冯嫂೿以后叫我太后吧ǿ这宫中不比外边೿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送命。”年芊妩停下手里的活೿嘱咐道。r

以前以为终有一日可以离开೿才没在乎冯嫂的称呼೿但೿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们就必须学会小心做人。r

“太后决定了？”冯嫂一下子读懂了主子的心思೿神色顿时暗了暗。r

这太后的位置೿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子来说是何其的残忍。r

“决定了。在哪儿都是一辈子。”年芊妩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心情忽然大好。r

既然她已经决定要走下去೿那她便不会允许自己后悔。r

只是೿她还想去看看安以墨೿最后拜祭一次他。r

她微微闭上眼೿遮住眼中的伤痛೿一个人静静地回想过往。r

关于安以墨的೿关于皇甫瑾的……r

“去看看他吧೿朕准你回慈云山一趟。”r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她不禁略微勾起唇೿自嘲而笑೿一定是她的幻觉……r

皇甫瑾怎么会来她这儿？即便来೿也不会白日里来。r

“只给你三日时间೿速去速回೿如若不然೿朕一定会亲自将你抓回来。”那道被她当成幻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她缓缓睁开眼೿转过身೿看到那一身明黄೿冯嫂已经不知去向。r

“谢谢你ǿ”年芊妩扬起唇角೿眼中却忽然盈上泪。r

“朕不需要你的感谢。”皇甫瑾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一辈子೿两个让他想珍惜的女人೿对他说的却永远是“谢谢”ǿr

悲凉地自嘲一笑೿他转身离去……r

她看着他已经走到院子门口处的落寞背影೿忽然心里一涩೿开口道：“皇甫瑾೿等我回来೿做慈云山上的野菜给你吃。”r

皇甫瑾的背影蓦地僵住೿转头看向年芊妩೿唇角自嘲的弧度忽然被划破೿换上一抹微涩的雀跃೿“我等你回来。”r

“好೿等我回来೿我便再也不走了。”年芊妩正色೿郑重地承诺。r

这一世೿便陪着他吧。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r

普普通通的马车೿在十几个暗卫护送下೿停在慈云山脚下。r

年芊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

曾经的人和事೿一转眼都已经变得让人陌生……r

年芊妩收回环视群山的视线೿对身旁的冯嫂说道：“冯嫂೿带我去他坠崖的地方看看吧ǿ”r

“是೿太后。”冯嫂应声೿带年芊妩向山谷深处走去。r

昔日残留着血迹的地方೿此刻已经不留一点痕迹。r

年芊妩接过冯嫂为她准备好的蜡烛元宝等祭品೿直接跪在有着沙石的泥土地上೿而冯嫂则领着几个侍卫退出一段距离。r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年芊妩眼中含着泪೿唇角却弯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好朋友。r

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哭。r

“师父೿你知不知道೿徒儿有点恨你……r

“徒儿好不容易才能压下对师父的倾慕之情೿以为再过不久೿就可以忘记师父……r

“可这一次೿徒儿再也忘不了师父……r

“师父೿若你还在೿该有多好……r

“师父೿芊妩想改改门规೿行不行……r

“师父೿这是徒儿最后一次来看你೿徒儿以后要留在宫里೿好好地陪他೿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寂寞的人……”r

年芊妩咬紧下唇೿强忍下眼中的泪水೿直直跪在那里೿直到夕阳西下೿膝盖已经麻木೿她才拄着地面೿想要站起。r

可是೿麻木的腿೿早就已经不听使唤。r

她的身子一趔趄೿就向下倒了去。r

“太后ǿ”冯嫂立刻跑过来೿将已经摔在地上的她扶起೿“太后೿要不然歇歇再走吧ǿ”r

“不了。”年芊妩摇摇头೿“你扶着我೿我可以。”r

“好。”冯嫂扶着年芊妩೿一步一步向山谷外走去。r

年芊妩忍下想要回头的冲动೿告诉自己೿“年芊妩೿过去的೿就忘记吧ǿ”r

安以墨就像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梦೿可人总是要活在现实中的。r

年芊妩在冯嫂的陪同下೿又上了慈云山。r

她将自己回宫后积攒下来的银票都交给住持师太೿“师太೿请你帮忙照顾后山的那些孩子。”r

“太后娘娘请放心೿很多施主知道太后娘娘的善举后೿都相继捐银子来救助那些孩子。”r

“嗯。那哀家就放心了೿师太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派人去年将军府೿通知哀家的哥哥೿他自会帮忙。”r

“贫尼知道了。”r

“那哀家就不打扰了。”r

年芊妩对住持师太感激地点点头೿又听师太劝道：“太后娘娘೿天色晚了೿贫尼派人给娘娘收拾出娘娘以前住过的厢房吧ǿ”r

“不用೿哀家今夜得赶回去。”r

话落೿年芊妩转身走出住持师太的房间。r

七绕八绕೿还不待她绕到正院೿一个小尼姑便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封信。r

“太后娘娘೿一位大娘让贫尼交给您的。”r

年芊妩有些不解地接过信೿拆开一看೿才知道是哥哥的来信。r

而小尼姑口中的那位大娘೿她想应该便是哥哥的娘亲。r

信的内容很简单೿约她在她住过的厢房一见。r

因为这里是尼姑庵೿所以她带来的侍卫都被留在了山门外。r

是以೿再也没有比在这里见面೿更安全的了。r

将信收入怀中೿她对那小尼姑道：“哀家想去之前住过的院子找些东西。”r

“太后娘娘请便೿那院子还空着。”小尼姑给年芊妩鞠了一躬೿很识相地退下。r

年芊妩见她离开೿才领着冯嫂到了以前住过的院子。r

院子里很黑೿没有一点灯火೿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一般。r

“冯嫂೿你在外边守着。”年芊妩交代一声೿推门进入自己之前住过的屋子。r

“哥哥……”她压低声音೿轻唤一声。r

“妩儿ǿ”年睿离闻声೿从帷帐后绕出。r

“你一个人？大娘呢？”r

“娘在山下的客栈里೿我过来接你೿我们今夜一起离开显国。”r

年睿离与年将军的想法不同೿年家的名誉固然重要೿但也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幸幸福福的重要೿更没有妹妹的自由重要。r

她才十九岁೿不该老死在那无情的深宫中。r

靖王刚刚起兵的时候೿他就提议过一家离开。r

但೿那时年将军坚决反对೿说靖王爷就算再英勇善战೿也是乱臣贼子。r

且新帝背后还有一个周国೿若是周国真的参战೿那皇甫烨必败೿到时候他们年家会是怎样的境地？r

那时೿年将军甚至认为೿看在年芊妩的情面上೿皇甫瑾一定会善待年家。r

只是೿后来的一切೿完全出乎年将军的意料之外。r

搭上的不但是他的一条命೿还有年芊妩的幸福。r

年芊妩闻言有片刻的心动೿但最后回的却是೿“哥೿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r

“为何？”年睿离对这样的答案೿显然很是意外。r

他本来早就可以走೿但一直留在皇城೿为的就是找机会一并将年芊妩带走。r

“我想留下。”年芊妩微垂着头೿没有说原因。r

“因为皇甫瑾？”年睿离多多少少从年将军口中知道一些年芊妩与皇甫瑾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妹妹竟会为了他೿甘愿留在显国皇宫。r

“对。”年芊妩轻轻地回了一个字。r

但೿真的是为了皇甫瑾吗？r

不೿她比谁都渴望自由。r

只是೿她不能走。r

皇甫瑾肯放她出宫೿就必定派人盯紧她的行踪೿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她离开。r

若是她和哥哥他们一起走೿就谁都走不掉。r

但这些话೿她却不能告诉哥哥。r

哥哥的脾性೿她比谁都清楚。r

若她说了实话೿哥哥就是拼死೿也会带走她。r

亲人೿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她希望他们都可以平平安安的。r

“糊涂啊ǿ”年睿离被她的话气得声音有些拔高೿“你们那样的身份೿怎么能在一起？而且೿你不是不知道೿他爱的人不是你೿而是霍凉染。”r

“哥哥೿你走吧ǿ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我便是死在那深宫里೿也无怨无悔。”年芊妩眼角处晶莹的泪划破黑暗೿更划破了人的心。r

“年芊妩೿是皇甫瑾逼死爹爹的೿你都忘了吗？”年睿离第一次对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发了火೿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愤怒过。r

“对不起೿哥哥。”年芊妩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看哥哥在暗夜中闪闪发亮的双眸。r

她怕哥哥会看出破绽೿会追问她原因。r

如果可以೿年家的一切苦难೿就都由她来背负吧೿不要祸及她的亲人。r

“年芊妩೿你今日若是不肯与我离开೿我以后便当没有你这个妹妹。”年睿离忍痛说了狠话೿他以为只要吓吓她೿她便会乖乖与他一起离开。r

毕竟೿妹妹以前是最在乎亲情的。r

不是他不愿意祝福她和皇甫瑾೿只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祝福的理由。r

“哥……”年芊妩震惊地抬头看向年睿离೿最后还是移开视线೿转过脸去೿“哥哥೿对不起೿妩儿不能随你离开。”r

“好೿你真是好样的೿年家算是白养了你。”年睿离重重地点头೿似才看清面前之人。r

“哥哥೿妩儿还有一事相求。”r

“你都不是我年家之人了೿何必还来求我。”年睿离嘴上虽说着狠话೿但脚下的步子却未动。再气೿再怒೿毕竟是自己在意的妹妹。r

“带冯嫂一起离开吧ǿ”她不想再有人跟在她身边受苦೿就让她一个人老死在深宫中吧。r

“她本是我年府之人೿她若是愿意离开೿自是可以。”r

“那哥哥等等。”r

年芊妩刚要出去与冯嫂说这事೿冯嫂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直直跪在地上೿“少爷೿老奴想陪着小姐。”r

“冯嫂೿你犯什么糊涂？”年芊妩听她这么一说೿一时间有些急了。r

“罢了ǿ对年家不忠心的人೿年家也不愿收留。”年睿离接过她的话。r

即使再怪妹妹这次的决定೿他还是不想将她身边仅剩的亲人带走。r

“谢少爷成全。”冯嫂这才站起身。r

年芊妩叹了一声೿几次想送走冯嫂೿却没有一次成功。r

“哥哥೿你与大娘一路保重。”年芊妩眼含热泪೿声音微微发颤。r

待哥哥和大娘走了೿这显国的皇城便再也没有年家了。r

年睿离一拂袖೿快步向窗口走去೿却还是在跳窗离开之前೿开口道：“若你他日后悔了೿便想办法派人送信给我。”r

“知道了೿哥哥。”年芊妩再也忍不住憋在嗓子里的哽咽೿顿时泣不成声。r

年睿离的脚步往回迈了一步೿却还是僵住了。r

既然她不肯与他离开೿再多温情的话೿也不过是徒增伤感。r

他一咬牙೿推开身边的窗户೿跃窗离开。r

年芊妩不自觉地往前追了几步೿又强制自己止住步子೿缓缓蹲下身೿将脸窝在膝盖中೿哭得压抑无声。r

“小姐೿你还有冯嫂。”冯嫂蹲下身೿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子。r

尽管她代替不了小姐的亲人೿但至少还有人陪着小姐。r

她觉得老天对小姐真的很不公平೿从踏进这深宫的第一天೿她就在为年家牺牲。r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小姐却还要为他们的安全留下。r

“冯嫂……”年芊妩从膝盖中抬起头来೿扑入冯嫂的怀中೿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r

但೿她的心里还在默默地祝福着೿“哥哥、大娘೿你们一路保重。”r

年芊妩对自己的放纵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即便是再痛೿哭一会儿೿便必须停止。r

她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坚强地恢复到那个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芊妩。r

她领着冯嫂出了慈云庵೿与一众侍卫会合后೿她让侍卫用火把照亮道路೿又往山上走了些೿才在之前经常拔野菜的地方停下来೿蹲下身೿将山坡上的野菜拔下೿摆在身边。r

“太后೿老奴帮你拔吧ǿ”r

冯嫂蹲下身೿刚要伸手೿便被年芊妩阻止೿“不用了೿哀家自己来。”r

那人事儿很多೿让人代劳೿指不定他又不满意了。r

其实೿她知道那不过是在经历了皇权争斗之后೿还未被一路的血腥所掩盖的孩子心性೿渴望爱೿渴望被关心。r

就如她೿她从小便渴望೿却不曾得到。r

“皇上不是给太后三天时间吗？明早再走೿时间也够用。”冯嫂看着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小主子೿顶着夜色೿在亲人离别的伤痛后೿蹲在地上拔野菜೿心里不禁发酸。r

“我想他明早一下朝就能吃到我做的早膳。”r

她必须要快些赶回皇城೿除去对皇甫瑾的承诺外೿哥哥和大娘的安危೿更为重要。r

皇甫瑾对年家必定早有提防೿特别是她如今也出了皇城೿皇甫瑾就更会盯紧年家。r

只有她连夜赶回皇城೿才能降低皇甫瑾的戒心。r

而且೿哥哥和大娘的行踪೿若真的被发现೿皇甫瑾或许还能卖她一分面子。r

年芊妩看旁边拔出的野菜差不多了೿才拿着最后一把直起身。r

这一次೿只要他肯放过她的亲人೿她便会待他好೿真心待他好……r

即便೿心里的那个坎过不去೿但是೿为人为己೿她都不能再与他对着来。r

她从来便不是那种情愿让身边的人陪她一起受苦೿还非要讲骨气的人……r

赶了一整夜的路೿年芊妩进显国皇宫时೿皇甫瑾已经去上朝了。r

回到自己的寝宫೿年芊妩没有休息೿而是亲手将野菜择好೿去自己的小厨房೿熬了些清粥೿将野菜做成简单的小菜。r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将东西交给冯嫂೿“冯嫂೿辛苦你了。”r

“太后೿老奴可以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吗？”冯嫂拎着食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着说道。r

“既然是不该问೿就不要问了。”年芊妩其实能猜到冯嫂想问的话೿所以才这般回她。r

“老奴告退。”冯嫂拎着食盒走出去೿但心事却全都写在了脸上。r

年芊妩轻叹一声೿离开小厨房೿回了自己的卧房೿这才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天一夜೿竟还是全无困意。r

她正在房中出神೿冯嫂这时却一身狼狈地回来了。r

衣服上洒的全是粥水的痕迹೿脸上一侧一个巴掌印೿此刻又红又肿。r

“冯嫂೿到底是谁动的手？”年芊妩忽然狠戾了一双平日无波的眸子೿她最容不得的就是动她的亲人。r

“是皇上新册封的刘妃娘娘。”冯嫂微垂着头೿苦笑着道೿“老奴本是奴才命೿受点苦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再这样下去೿那刘妃必定会欺负到太后宫里来。”r

这宫中೿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r

皇上到过年太后宫里೿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年后太过年轻和娇美೿不得不让那些后宫的女子提防着。r

“刘妃？”年芊妩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宫里有这么一号人。r

“是皇上昨夜册封的新妃。”冯嫂说着鼻子一酸೿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r

自家小姐为了皇帝连夜赶回来೿他倒好೿昨夜抱着美人在怀。r

“这样啊ǿ”年芊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冯嫂೿你先回去歇会儿吧ǿ哀家去见见皇上。”r

“太后೿还是不要去了。”冯嫂连忙拉住主子。r

“冯嫂೿你放心吧೿没人动得了哀家。”年芊妩唇畔的笑意有些冷೿语气很是笃定。r

她只是个俗人೿在意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别人可以给她一巴掌೿但绝对不能给她的亲人一巴掌。r

“太后೿那女子的模样与已故的靖王妃很像。”冯嫂在她身后说。r

年芊妩向外走去的脚步蓦地僵住೿心头有些异样的刺痛划过。r

过了好一会儿೿年芊妩才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若是皇上真的爱上她೿也是好事。”r

那样的话೿他大概就不需要一个陪他说话的知己了。r

到时候೿是不是会放她与家人团聚？r

还有೿他昨夜既然沉浸在温柔乡之中೿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哥哥与大娘的行踪೿这样他们就很安全了……r

年芊妩故意将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这样她的心便不会痛了……r

“太后೿老奴是粗人೿不懂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还是算了。刘妃昨夜刚受了盛宠೿今儿太后就动她೿不只是皇上不会答应೿这宫里的其他主子又会怎么看太后？”冯嫂也想让主子争೿但不是这么争。r

她挨一巴掌不算什么೿可主子不能冒这个险。r

只怕主子这会儿一为她出头೿就会被别人说成是嫉妒刘妃得宠。r

“冯嫂೿让你受苦了。”年芊妩哽咽了一声೿拉冯嫂到一边坐下೿“我给你上点药。”r

“其实太后心里也是在意皇上的。”冯嫂的话很笃定。小姐是她带大的೿是以೿小姐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看不懂呢。r

“冯嫂೿这话不要乱说೿哀家与皇上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年芊妩略微沉了脸色೿斥责道。r

“太后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老奴೿太后毕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冯嫂叹了声೿不再多言。r

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太尴尬೿就算是真的在意೿想在一起也太难。r

是以೿她没有劝下去。r

年芊妩给冯嫂上了药೿待她去休息后೿便想去找皇甫瑾。r

刚刚不去೿不是因为刘妃的特别೿所以怕了೿而是不想让冯嫂担心。r

皇甫瑾既然还想将她视为知己೿那保护她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是应该的？r

总不能将她强行留下೿却让她们任人欺凌吧。r

若是有了那个刘妃便不需要她了೿那便给她一条死路೿或是一条自由之路吧。r

她怀揣着心事೿刚走到院子里೿便见那个一身明黄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院子里೿似已经来了许久。r

“你让冯嫂给朕送早膳了？”皇甫瑾眉宇间有些沉重地问她。r

年芊妩闻言೿忽然嗤笑出声೿“是೿但冯嫂被皇上的刘妃给打了回来。”r

“朕知道。”皇甫瑾淡淡地回了一句೿似并不在意这件事。r

年芊妩被他的话气得心里一堵೿却还是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叫೿而是强作镇定地问道：“皇上೿刘妃可以代替你心里的那份空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