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恢复记忆

霍凉染在听完风雅晴的一席话后೿只觉得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光芒。r

大概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像大娘一般೿无怨无悔地默默守候了二十年。r

来之前೿她有问过大娘的事情。r

大娘虽然经常住在庵堂೿但她还是把将军府打理得极好。r

她会定期进宫去看皇帝೿将自己“幸福”的点点滴滴告诉给他。r

她为爹爹做了许多೿但从来只是在背后೿没有邀过功೿没有争过宠೿只是静静地爱着所爱之人。r

霍崇晟对于霍凉染接回了风雅晴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却也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r

他知道೿自己对风雅晴不公平೿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r

与赫蓉秀分开多久೿他便想念了多久。r

他坐在书房里೿微微阖着眼೿想着与赫蓉秀之间的点点滴滴೿仍是心痛难当。r

笃笃笃。霍凉染敲响书房的门೿“爹೿是我。”r

“进来吧ǿ”霍崇晟收回思绪೿看向书房门口。r

自从那日动手打了女儿后೿他觉得他们之间便有了隔阂。或许೿只是他自己心里的障碍。r

此刻೿女儿主动来找他೿他不禁有些心喜。r

“爹。”霍凉染推门进来೿走到书桌前೿“我是为了大娘而来。”r

“坐下说吧ǿ”霍崇晟面色和善೿语气沉稳地说道。r

“嗯。”霍凉染走到最近的椅子旁坐下೿目光直直地看着父亲೿“爹೿放下娘吧ǿ”r

霍崇晟一皱眉೿眼中有了微微的怒意೿却仍是没有将霍凉染接下来的话吓回去。r

“爹೿您可曾想过೿您对娘的执著೿不过是因为你们在最美好的时候被迫分开。”r

“你在质疑我对你娘的感情？”r

这是霍崇晟最不能接受的೿什么他都可以不争೿不辩解೿唯独这件事情不行。r

“不是。”霍凉染轻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人该珍惜当下೿您在思念娘的时候೿大娘也在思念您。若是娘还活着೿我自是不会与爹说这番话。但೿现在娘不在了೿我希望有个人೿可以代替她来陪着您。”话落೿霍凉染站起身೿“爹೿多想想大娘的好೿您会发现೿您不在乎೿不过是因为她不曾离开您。若是有一日೿她真的离开了೿您真的一点都不会难过吗？”r

霍崇晟微愣೿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r

而他犹在怔愣间೿霍凉染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他一个人೿作为反思的空间……r

霍凉染那日劝说完霍崇晟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地为他与风雅晴之间创造着机会。r

霍崇晟看似还如以前一样的冷漠೿但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确有些不同了。r

风雅晴在守着这份爱的第二十个年头೿终于看到了希望೿得到了回应。r

赵嬷嬷仍是说她傻೿青春都没有了೿还要爱做什么。r

她只是笑笑摇头೿心里洋溢着甜蜜。r

因为爱与青春本就无关೿与任何事情都无关೿那只是心中最深的一种感受……r

皇甫瑾怀着无比内疚的心情೿带着星儿的尸首来了边城。r

他已经做好了任由霍凉染打骂的心理准备೿可在边城的靖王府中೿却只见到了一身孤傲的皇甫烨。r

他看着一府还没有拆去的红色೿却怎么都看不出半点喜庆之色。r

他不禁心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

皇甫烨看着他身后的棺木೿不禁轻皱眉宇೿眸光森冷地盯着皇甫瑾೿“九皇弟೿这是你给为兄送的新婚贺礼吗？”r

“里边的人是星儿。”r

皇甫瑾知道皇兄刚刚大婚೿带着棺木来这里不对೿但೿对星儿೿对霍凉染೿他都必须要有个交代。r

“星儿？”皇甫烨心里咯噔一声೿这件事若是被绾绾知道了೿一定会让她很伤心吧。r

“来的路上೿出了些事情。”皇甫瑾不想多说೿他此刻也不能牵出年芊妩来೿但这个仇೿他一定会报。r

皇甫烨叹了一声೿没有多事地再问೿只是道：“绾绾不在府上。”r

“不在府上？”皇甫瑾有些惊讶೿但想着两人才大婚೿也不曾多想೿便又道೿“那能否将她接回来？她一定也想见星儿最后一面。”r

皇甫烨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皇甫瑾೿声音无波地说：“九皇弟೿星儿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瑜王府的人೿与靖王府不再有任何的瓜葛。”r

若是被她知道星儿出了意外೿她大概会崩溃吧ǿr

“皇兄೿你就这样替染儿拿了主意೿就不怕她知道后恨你？”r

他也不想看到绾绾难过೿但是೿他还是觉得如果绾绾不能送星儿一程೿这会成为毕生的遗憾。r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r

皇甫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向前迈了两步೿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九皇弟就不怕染儿知道这事情是年后做的೿以后会恨皇弟吗？”r

“你派人跟踪我？”皇甫瑾一惊೿随即了然地笑着点点头೿“皇兄೿你果真从来都没有放弃争夺皇位。”r

“你若是愿意这么想೿本王也无话可说。”明白人面前೿他自是没有必要装假。r

“告诉我೿染儿在哪儿？”皇甫瑾的脸色越发难看೿就算是不为了绾绾೿只为了星儿೿他也一定要见到霍凉染。r

他现在真后悔在她与皇甫烨成亲之时೿就撤走了所有保护她的暗卫。r

“九皇弟೿你没有资格质问本王。”皇甫烨的脸色一沉೿也动了怒。r

“皇兄执意不肯将染儿叫出来೿是不是正如那些市井流言所说的一般೿皇兄新娶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染儿೿而是白易凡的娘子婉儿。”皇甫瑾不怒反笑೿“皇兄೿你说若是本王回去后೿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父皇೿会怎么样呢？”r

“嗯೿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皇甫烨毫不惊讶೿反而讥讽地一勾唇೿“不过೿本王这人೿不喜欢孤单上路೿若是拉上两个人೿九皇弟觉得೿是不是更好？”r

皇甫瑾一惊೿紧紧地盯着他೿“拉我们下水೿对你也没好处೿反而会让你折了翼。”r

“折翼也比自己没命的好。”r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烨心里很清楚。r

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他的好皇弟居然送了这么个大把柄给他抓。r

倒是年芊妩೿还真是孝顺。r

若是他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定然会放她出宫。r

皇甫瑾被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他转头೿看着身后的棺椁೿痛苦地阖上眼೿在心里重重地许下诺言೿“星儿೿再等等本王೿本王一定会为你报仇。”r

皇甫烨的视线也落在棺椁上೿却只是一扫而过೿随即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去将府里的红绸都扯下来೿给夫人做灵堂。”r

他能为星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

皇甫瑾缓缓睁开眼೿看着管家离去后೿似笑非笑地道谢：“那九弟就谢谢皇兄了。”r

只是೿嘴上说着道谢的话೿心里却在发着狠……r

南峣国将军府中೿霍崇晟刚处理完公事೿风雅晴便迈进书房೿过来给他送滋养的汤水೿说是对他的伤有好处。r

人心都是肉长的೿霍崇晟自然也不是今日才看到她的好。r

只是೿曾经他为了证明自己对赫蓉秀坚贞不渝的爱೿而选择对风雅晴视而不见。r

但现在不同了೿女儿接受了风雅晴೿便等于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与风雅晴在一起。r

虽然他心里仍旧住着赫蓉秀೿大概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忘记。r

但他会好好待她೿用之后的岁月来回报她这二十年来的付出。r

“崇晟೿我昨日进宫看了父皇೿关于边陲战场那件事情೿父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那般。但他答应我೿以后不会了。”风雅晴边收拾汤碗೿边解释着。r

只是೿这里边至关重要的一点೿她却没有说。r

南峣国皇帝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霍凉染回来之后೿霍崇晟待风雅晴还不见好೿皇帝心里便生了意见。r

但೿这时他还没有决定处理霍崇晟。r

直到霍凉染进边城执行任务೿又写信给青衣೿让他取消这次的征伐೿皇帝才彻底心生狠意。r

霍崇晟有多爱赫蓉秀೿皇帝很清楚。r

而霍凉染既然是他们二人的女儿೿他搞不好就会为了女儿的安危೿临阵不战。r

他筹划了这么久೿怎容霍崇晟临时坏了他的大事。r

是以೿他给了霍崇晟副将圣旨೿便有了战场上的那一幕。r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后竟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鬼魅给出卖了。r

显国边城不同于别的地方೿是它与显国下一个城镇之间隔着一条大河೿与南峣国೿则是隔着千佛山೿半面环山೿唯一的平川与塞外相连೿几百里内没有人烟೿有大量荒芜的土地可供开垦೿是一个没有平路的独立王国。r

这里不富饶೿不是因为土地贫瘠೿而是太过于封闭೿又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才会像今日这般落败。r

若是有人能带领这里的人೿走向富饶೿这里一定会是一个好地方。r

南峣国皇帝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决定征战这里೿攻下之后೿将它送给一个自己一直愧对的儿子೿也就是鬼魅的哥哥。r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坏他事的೿竟然是鬼魅。r

霍崇晟听完风雅晴的解释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r

“雅晴೿为人臣子೿又怎么会怪罪君主呢ǿ而且೿这件事情上೿我确实也有不对。”r

虽说他当日想为霍凉染退兵೿在情是对的೿但೿对于一个战场上的领导者来说೿却是扰乱了军纪೿就算回来后皇上要罚他೿他也是毫无怨言。r

“嗯೿那你忙吧೿我回去了。”风雅晴这才安心೿也不再久留೿便要转身离开。r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争的主೿这些年来೿又潜心研究佛经、佛理೿便更是有些清心寡欲了。r

即便她爱他的心依旧在೿但这幸福来得太快೿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与他太过亲密。r

“雅晴೿我处理公文处理得有些累了೿要不然你陪我出去走走吧ǿ”霍崇晟在她身后站起身೿轻声道。r

风雅晴蓦地收住脚步೿背影甚为明显地轻颤了下೿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约她出去。r

她整个人一时间僵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r

她仍在怔愣间೿霍崇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拿过她手上的篮子೿转身放回桌子上೿才又走回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走吧ǿ”r

“都这么大年纪了……”风雅晴这才回神೿紧张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r

年轻的时候೿做梦都想被他牵着手೿是以೿二十年后的今天೿她还是娇羞得像个小姑娘。r

“你一点都不老。”霍崇晟将她腮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有些歉疚೿却不失真心地道。r

“怎么会不老೿一转眼೿都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风雅晴随口感叹一声೿却见霍崇晟的眼中立刻凝聚起了浓烈的愧疚。r

她一时间不禁有些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r

“我知道。”霍崇晟点点头೿“雅晴೿以后为夫会好好补偿你。”r

她唇角溢出一抹笑೿因为他口中的“为夫”两个字而甜蜜地颔首೿应了声೿“嗯。”r

其实೿她心里最想说的话却是೿“我最想要的不是补偿೿而是爱……”r

但೿这终只能作为她心中的秘密……r

霍崇晟其实未必不懂೿只是他此刻能承诺她的೿也只有补偿了。r

至于爱೿他给了另一个女人二十年೿真的还能收回吗？r

他握着她的手೿推开书房的门೿室外的阳光洒了他们一身。r

这里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却并不像边陲那般下得很大೿是以೿南峣国的皇城೿此刻还暖和。r

两人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如此亲密೿是以೿尴尬得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r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来到了花园的入口೿远远地就看到霍凉染坐在湖心亭中发呆。r

风雅晴看着心间一颤೿停下脚步೿微皱眉心问道：“崇晟೿你真打算因为你的恨೿而分开染儿和皇甫烨吗？”r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她没有提出过异议೿但这一次೿她想为那个善良的孩子争取一下。r

即便明知道很难೿她也不会放弃。r

“这件事情೿你别管。”霍崇晟蓦地松开风雅晴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逛园子了。”r

风雅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并未去追೿而是缓步走进了湖心亭。r

直到风雅晴在霍凉染身边坐下೿霍凉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身边的人。r

“大娘。”她收起纷乱的思绪೿微笑道。r

“在想什么？居然想得那么入迷。”风雅晴慈爱地笑着问道。r

“想起了皇甫烨。”霍凉染并未说谎೿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坦白地承认自己心里的感觉。r

“还爱他吗？”风雅晴虽这么问೿但心里已经肯定了霍凉染对皇甫烨的感情。r

“爱೿怎么会不爱呢ǿ”霍凉染唇角的笑意೿犹如春日里的和风一般温和೿“但是೿我没有大娘那样的胸襟೿他想要的也不像爹爹那样少。”r

“人的心೿大多是不满足的೿总会想要很多很多。但೿若是有一日೿他遇上了那个最想要珍惜的人೿他一定会为之摒弃所有。”r

风雅晴的话೿全都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当年不也是为了霍崇晟放弃所有？r

是以೿她也相信೿若是皇甫烨真的爱霍凉染೿同样也可以放弃所有೿只为与她在一起。r

“大娘೿那您会让爹爹为您放弃所有吗？”霍凉染将状况调过来೿问道。r

风雅晴被问得一愣೿随即诚实地摇摇头೿“不会。”r

“所以啊೿我同样也不愿意他为了我೿放弃了其他重要的东西೿心里一辈子都留遗憾。”霍凉染的语气很轻松೿真的看开了一些事情。r

“若是你爹愿意放下仇恨೿你还会回显国去吗？”风雅晴终是不放心೿怕她为了上一辈而牺牲。r

不管上一辈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都不该祸及下一代的幸福。r

“三年内不会。”霍凉染语气很肯定೿肯定得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r

风雅晴问：“为何三年内不会？”r

“我们相爱೿却又都不懂爱೿我们都需要时间来反思೿什么才是细水长流的爱。”霍凉染握住风雅晴的手೿“大娘೿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勇敢೿若是我觉得能回到他身边了೿爹爹是拦不住我的。”r

风雅晴闻言೿扑哧一声笑开了೿还是这个做闺女的了解自己的爹。r

她想想霍崇晟对霍凉染的在意೿便也就明了。r

这事೿霍凉染若是寻死觅活地就要嫁给皇甫烨೿霍崇晟只怕会立刻坚持不住。r

但他心里有症结在೿一开始的时候೿反对也是正常的。r

“也好೿我南峣国的好男子可有的是೿等改日大娘将南峣国的王孙贵胄都招来府上೿让染儿先挑选着೿没有可心的೿再考虑显国那臭小子。”风雅晴拍拍霍凉染的手೿故意调侃道。r

“大娘……”霍凉染一下子羞得红了脸೿但还是不忘拒绝೿“还是不要了೿我怕惹急了皇甫烨೿他会大兵压境。”r

对皇甫烨೿她还是了解。r

虽然他很和平地放她离开೿但那也是放她回家೿给她时间思考೿若是她在这边动了另嫁他人的心思೿他一定会抓她回去的。再说೿她满心都是皇甫烨೿再给别人希望೿也不公平。r

两母女之间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霍崇晟看着两人时೿眼中溢出的幸福。r

他微微昂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喃道：“秀儿೿若是我现在放下仇恨೿成全女儿೿你会怪我吗？”r

是夜೿霍凉染坐在灯下೿认真地看着从大娘那里借来的佛经。r

大娘说೿佛经可以让人将饱经沧桑的心೿清洗到最初的洁净。r

这一辈子೿谁又没有错过呢ǿr

但೿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能回到最初的那份纯真……r

笃笃笃。r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r

“谁？”她放下书೿站起身。r

“小姐೿是我。”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

霍凉染连忙快走几步೿走到门口处೿将门拉开。r

“青衣೿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霍凉染让开门口处೿神态认真地问道。r

“我们进去说吧ǿ”青衣迈进屋里೿走到花厅的桌边坐下。r

霍凉染随手将门关上೿才走到桌边坐下。r

“小姐೿这个给你。”青衣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递给霍凉染。r

霍凉染没有去接瓷瓶೿“这是什么？”r

“解药。”青衣将瓷瓶放在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小姐的记忆有一部分不见了೿不是因为坠崖೿而是因为青衣在小姐昏迷时೿给小姐服了一种药。”r

“是以೿我才会只记得恨೿对吗？”霍凉染定定地看着他೿却发现怎么都看不透。r

“对。”青衣轻轻吐出一个字೿脸上并没有任何愧疚的神色೿“但೿将军和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皇上希望小姐不要说出去೿毕竟将军和夫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r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r

即便南峣国皇帝不提醒她೿她也不会说೿大娘与爹爹的幸福确实来之不易。r

“那属下告退了。”青衣站起೿转身离开೿徒留霍凉染一个人坐在花厅中೿看着桌上的瓷瓶೿陷入了深思。r

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她已经爱皇甫烨至深೿若是再将原本的记忆找回来೿她是否还能坚持今日的决定？r

虽然她有些害怕找回原本的记忆೿但೿逃避亦是她最不愿的。r

她缓缓伸手೿握住桌上的瓷瓶೿站起身೿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闭上双眼೿昂头深吸一口气೿再一并将心里的压力都呼出೿才睁开眼೿打开瓷瓶೿将里边的丸药倒入口中。r

药的苦涩೿在舌尖缓缓蔓延೿她微一迟疑೿还是将药咽了下去。r

随即೿她和衣躺在床上೿阖上眼೿等着药效散发。r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本记得的೿越加深刻೿忘记的೿终于再次回到她的脑中。r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初在将军府醒来时೿她会那般恨皇甫烨。r

因为爱得浓೿所以才会恨得深。r

咸涩的泪೿顺着她扬起的唇角溢入她的口中೿心里却在此时溢出丝丝的幸福来。r

因为೿不管那些记忆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是他们爱的见证。r

从开始೿到最后೿他们都是相爱的೿这便够了。r

有了这些记忆೿她坚信೿即便三年很漫长೿亦不能分开他们。r

在这夜之前೿三年之约೿不过是她想让彼此平静下来೿或是学着去爱೿或是学着放手。r

但೿这一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同的定义。r

三年೿她给他三年的时间೿无牵无挂地去实现他的梦想。r

而她也需要时间೿来淡化心里的激烈೿学会大娘那般如水之爱……r

靖王皇甫烨强抢民女一事查无果೿不了了之。而瑜王皇甫瑾最终还是将星儿带回了皇城೿甚至违反了祖制೿追封星儿为瑜王侧妃。r

嘉康帝为此大怒೿皇甫瑾却只是双眸盈泪地说：“父皇೿我们都将心放在了自己爱的女人身上೿却忽略了身边那个最爱自己的女人。父皇可曾想过೿我们其实与星儿一样೿一样爱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难道೿这样至深的爱೿真的不比身份更值得人尊敬和挂念吗？”r

嘉康帝闻言೿恍神了好半晌。r

除去身份不说೿他在爱情的立场上೿确实同星儿一样。r

“罢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ǿ”嘉康帝挥挥手೿终于还是接纳了星儿被载入皇家玉牒。r

只是೿宗正来问星儿的名姓时೿皇甫瑾才发现与她夫妻一场೿竟是连她的名姓都不知。r

他只得派人进宫去查೿却终是查无所获。r

“便叫皇甫星儿吧ǿ”皇甫瑾苦涩地笑着对宗正说道。r

“是೿王爷。”宗正领命离开೿还不忘在心里感叹೿这瑜王还真是深情೿为一个宫婢竟能做到如此地步。r

星儿被风光大葬后೿瑜王的痴情事迹传开೿全皇城的女子几乎都巴望着嫁入瑜王府。r

皇甫瑾听着那些大小官员对自己的暗示೿不禁在心里讥笑೿若是他们知道星儿爱上他೿挨了多少苦೿才换来死后的侧妃之名೿是否还会觉得嫁给他这样一个已经没心的人会是幸福的……r

对于这些暗示೿他只当听不懂೿抑或委婉地挡了回去。r

也许೿以后他会有很多的女人೿但如今೿在星儿尸骨未寒之时೿他想给她的爱一份交代೿不会再娶……r

年芊妩的学堂终于开了起来೿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而为了让这些孤儿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她开始没日没夜地画画、写字。r

有的时候೿甚至一熬便是几晚……r

她自责、愧疚೿一闭上眼೿脑中便会闪现星儿死前的那一幕。r

冯嫂看出不妥೿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却只说自己没事。r

只是೿就算她嘴再硬೿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终是病倒在了床上。r

即便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伤寒೿但她没有给自己医治೿又谎称自己还撑得住೿不让冯嫂请郎中上山೿是以೿大半月下来೿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得无法下床。r

她有了想死的心思೿一命抵一命೿她该还星儿一个公道的。r

如今೿皇甫瑾已经与她划清了界限೿即便她病死在这山上೿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了。r

夜೿很静೿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r

只是೿她心里的痛和彷徨೿却没有人能懂……r

她以为೿她会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闭上双眼೿再也不用醒来。r

但೿在她绝望得没有一丝求生意念的时候೿慈云山来了她意想不到的客人。r

他对她说：“年十೿你这是做什么？作死吗？”r

她看着床前一身黑色೿面上蒙着黑纱的男子೿竟是一丝惧意都没有。r

他微拧眉೿扯下脸上的黑纱。r

年芊妩又打量了两眼这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周国的太子周奕威。r

只是೿她不解೿他为何会在这里೿更不知那些年十的字画೿都是周奕威所买。r

直到许多年后೿周奕威已经登上了皇位೿她才听说周国民间的传言೿“周国的皇帝极爱一个叫年十的女子。甚至在周国皇宫中೿专门有一间房೿挂满了年十亲笔所画、所写的字画。而这间房೿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周国皇帝的仕女图御笔。只是೿画中只见佳人的背影೿不见其花容月貌……”r

年芊妩转过头೿闭上眼೿一句话都没有说。r

作死吗？或许是吧ǿr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字字深重地道：“年十೿孤听说೿你收养了许多孩子೿你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你不知೿一时天堂೿一时地狱೿会比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更残忍吗？”r

他听说她有事೿扔下一切೿快马加鞭地赶了十几日的路೿为的就是求一个心安೿抑或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来看看她。r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自信豁达的年十೿会如此自暴自弃……r

年芊妩仍是没有说话೿她又怎么会没有想过那些孩子呢。r

她已经留下了遗书೿若是她不在了೿便让哥哥接手这里的一切。r

哥哥是个正直的人೿由他来照顾这些孩子೿她很放心。r

“年十೿孤真是看错你了。”周奕威讥笑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将她从床上捞起೿强硬地捏紧她的两颊೿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又迅速地用力一拍她的后背೿迫使她将药丸咽下。r

“你给我吃了什么？”年芊妩有些发狠地瞪着周奕威。r

“毒药。”周奕威狠狠地回瞪她೿“你不是想死吗？”r

“出去。”年芊妩别过脸೿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无奈身子太弱。r

“年十೿孤不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孤看得出೿你在自责೿你欠了别人的债。”r

年芊妩的身子僵了僵೿没想到他竟猜中了自己的心思。r

周奕威见她如此反应೿自是知道自己猜对了。r

“欠了债೿便去还೿这般寻死觅活的೿只会让人轻视。”周奕威重重地将她扔回床上೿站起身೿睨视着她೿“痛吗？若是你还有知觉೿就别再装死。”r

年芊妩睁开眼೿看着床前一身霸气的男子೿无力地笑了笑೿“为何要管我？”r

“因为೿你是年十೿是孤在显国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周奕威略微缓和了脸色೿“年十೿你给孤记住了೿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用死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办法来赎罪。”r

“谢谢你。”年芊妩鼻子一酸೿眼中汹涌的泪再也压抑不住೿涌出了眼眶。r

她咬紧下唇೿声音微弱地哭着೿那是忏悔的泪水。r

周奕威心尖狠狠一痛೿却没有靠近她೿而是转身走出她的房间。r

不是不想哄她೿只是೿他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r

他的哄劝೿只会让她的哭声压抑……r

在她的院子门口೿他略微停下脚步೿听着里边渐渐大起来的哭泣声೿欣慰地笑了笑೿才抬步೿踏上了归途……r

近一个月的日夜兼程೿只为这夜的一刻钟೿但他却庆幸೿幸好他来了。r

若是他没有೿她该如何？r

她再坚强೿也是个人೿是个女人೿她心里的防线೿也终究会有崩溃的时候。r

可是೿这世上能让她依靠的人೿又在哪里？r

花样年华೿却只能为了家族牺牲೿青灯古佛地清苦度日。r

大概೿从踏上皇后之位那天开始೿她就注定只能做年家的依靠೿孤寂地坚持着……r

不是不寂寞೿只是这寂寞无人懂。r

不是不柔弱೿只是这柔弱无人怜。r

不是不想逃೿只是亲情困死了她。r

冯嫂为了守护年芊妩೿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即便困到不行೿却仍是无法入睡೿生怕自己若是睡着了೿小姐再有个好歹的。r

她本欲派人通知将军೿但小姐总说自己没事೿不许她扰了将军的清净。r

但昨夜不知怎的೿忽然睡得很香೿竟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r

一睁眼೿她便是一个激灵೿向年芊妩的床榻看去೿顿时大惊೿人到哪里去了？r

她刚欲出去寻೿便见年芊妩端着早膳走了进来。r

“冯嫂早ǿ”年芊妩将早膳放在桌子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冯嫂೿歉疚地道೿“冯嫂೿前两日是芊妩任性೿让您辛苦了。”r

冯嫂看到年芊妩有些肿的双眼೿“小姐೿你的眼睛？”r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年芊妩不以为然地解释着೿并未将自己昨夜哭了一晚上的事情说出。r

她知冯嫂昨夜会睡得那般沉೿一定是周奕威做了手脚。r

“小姐的病？”冯嫂觉得这太神奇了೿昨夜还病得起不来床的人೿今儿怎么就完全好了。r

“昨夜我给自己配了一剂狠药೿便好了。”年芊妩自是不能将周奕威来过的事情说出来೿只得编个谎话。r

不过೿周奕威那药确实很神奇೿将她这些日子的虚弱一下子补得七七八八的。r

尽管她现在还有些不舒服೿但她相信用不了两日೿她便能痊愈了。r

待她好了೿她会好好地潜心研究医术೿然后去造福那些有需要的人೿以此来赎自己和爹爹的一身罪孽。r

冯嫂知年芊妩已经拜了安以墨为师೿是以对她的话೿并没有多少怀疑。r

或者也可以说೿只要小姐好了೿至于怎么好的೿其实并不重要……r

瑜王府的书房中೿黑夜暗卫跪在书房中央೿声音无波地向皇甫瑾汇报着查到的一切。r

皇甫瑾的脸色越发地沉೿眼中的利芒越来越盛。r

他还真是小瞧了年芊妩೿人在尼姑庵೿居然也能勾引男人。r

也对೿他怎么忘记了೿她为了保住年家೿也曾一丝不挂地与他同床共枕过。r

杀人೿勾引男人೿她还真是坏事做尽。r

暗卫出去后೿他蓦地拂掉桌案上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年芊妩不是那样的女人。”r

可是೿这道声音很快被他心中的内疚淹没。r

他不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还为她说话೿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