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诗霂这次是彻底地病倒了,原本就是有病在身的人,先是硬生生地淋了一场大雨,回来后又被拓跋琮硬要去了身子,还整整折腾了一日一夜。第二日,诗霂就直接发起了高烧。
拓跋琮抱着刚刚从偷闲阁洗净身子的她回来,为她抹着身子时,就发觉她体温偏高,脸上的红潮久久不散,还以为她是初经人事,未缓过来,想着一会儿就好。结果回到了房中都好一会儿了,她的身上的热度还是一直不退,还时不时伴着连续的低低沉沉的咳嗽声。
拓跋琮这时才慌了神,慌忙把手捂上她的额头,惊人的热度从手上传递过来。
“诗儿!”拓跋琮大惊,急忙开口去唤她,怀里的人没有应他,一双小手颓然地从他身侧滑下。
“诗儿!诗儿。。”
诗霂这一昏迷就足足昏迷了整整二十多天,连拓跋琮原本订下成亲的日子都让她昏迷过去了。
诸葛诗霂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周围不停有人在自已身边出出入入,围着她一直不停地喋喋不休地说话,吵得她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也不能。
好吵!
当又一批人涌进她床边,诗霂终于忍受不了,眉头轻轻地皱起来。
琉璃呢?琉璃不是最清楚她一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她睡觉的吗?怎么还会放那么多人进来?
师傅呢?是不是师傅又和别人输赌喝酒,所以才惹了一班人上来吵闹?
还有。
拓跋琮呢?
想起拓跋琮,诗霂只觉得头更痛了,脑海里像有一团理不清的麻线在纠缠着,牵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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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看!小姐她皱眉头了!”一旁正在细心为小姐擦拭的杏儿,突然大叫一声,惊得连手里的布巾也差点拿不住。
“诗儿,”拓跋琮疾步走到床边,握起床上微冷的小手:“诗儿?你醒了吗?”
床上的人却像平常一样静静躺着,只是眉头紧紧皱起。
“王爷,你先让一让,让微臣看看。”一旁的两个御医也围上来。
这二十多天里,每日都会有两位御医轮流守在这里,只是每日看着摄政王越来越阴沉的脸,他们也守得胆颤心惊啊!就怕睡在床上的人一个没挺过来,他们全御医院的人也要跟着陪葬了。
为首的御医小心地执起诸葛小姐的手腕,专心细听,一会后,他松开手,和他后面的御医互相讨论一会儿后,才对着摄政王恭敬道:“王爷,小姐脉象仍是虚弱,微臣看一时半刻都未能醒来。”
“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拓跋琮目光阴冷地缓缓扫过去,两位御医立时骇得跪了下来,
“微臣也不清楚,只怕。只怕。。”为首的御医吞吞吐吐地不敢说下去。
“说!”
“是,是。只怕是小姐开始回光返照了!”说完,两位御医立即跪趴下来,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望一眼面前的王爷。
“回、光、返、照??”拓跋琮一个字一个字阴冷地从齿缝里蹦出来,他双眼瞪得通红,大手用力一扫,旁边屏风被他“轰隆”一声扫跌下来,“你们竟敢开口说这种话!?”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两位御医吓得不停磕头求饶。
“全部滚出去!都是一班没用的废物!滚出去!”
众人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很快房里就只剩下他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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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琮抬起大手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大手停留在脸上久久没有松开。
如果诗霂这时是清醒的,就会看到他高大的身子正不停地打着微颤,指缝间正慢慢地一点点湿润。
好大一会儿后,他放下手,阴鹫般的双眼出神地望着床上的昏迷的人,突然一声低低的嘲笑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嗓子就像被磨砂打磨过一样,嘶哑沧桑,听得让人发惊,
“哈。哈哈。。诸葛诗霂,你狠!你够狠!为了逃离我身边,竟用了最绝最狠的一招!”
最狠。最绝。
怎能这么对我?怎能这样威胁我?
“诗儿。”良久良久,拓跋琮半跪下来,幽深的黑眸痛苦地注视着她,大手细细地温柔的抚摸着床上人儿苍白的容颜,声音嘶哑而哽噎:“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我会放了你的。”
床上的人微微抖动了一下,只是拓跋琮正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即使你恨我,怨我,我都要用尽千方百计把你留下来;我知道,或许你以后就会像开尽的花儿一样落败,但那又怎样?还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一起落败;我知道,或许你终究一生都会怨恨我,但那又怎样?起码你还是在我身边,怨恨着我到老。但不是现在啊,现在的我怎能眼白白看着你就这样离开?醒来吧,你赢了。”
两行清泪缓缓滑下枕边,只一下,羽扇般的睫毛就全沾上了水雾,
“诗儿!你醒了?你听到我的说话?”拓跋琮大喜地握过她的双手,
“我.”
床上的人才动动嘴,一口鲜血已随着她微弱声音吐了出来,
“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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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滚过一边!谁再敢挡本姑娘的路,本姑娘就不和你客气!”青墨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请记住,你已经不是姑娘了。”一道清煦的声音跟在她后面。
“于仙岩!你闭嘴!隐瞒我这么久诗霂的事,等等我再和你算账!”
房门砰一声被青墨用力推开,看见里面的情景,青墨瞬间止住脚步,像被人定了身子一样,骇得双目圆瞪,站在她后头的于仙岩探头看一眼,也被吓得震了一震,只是他很快稳住心神,轻推了一下青墨。
“拓跋琮!!看你!把诗霂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青墨被于仙岩一推,立即回神过来,一个大跨步上前,扬起手掌就要狠狠打下去,跟在她后面的于仙岩眼明手快地一把拉回她,不让她的巴掌落下。
“拉我做甚?放开我!”
“青墨,救她。”
拓跋琮半抱着诗霂,她胸前,他胸前,都已被鲜血染红,一片片,鲜艳无比,血红色的衣裳看着怵目惊心。
拓跋琮大手轻掩着诗霂的嘴,一缕缕鲜红的血正缓缓从他指缝间流下,掩也掩不住。
他微抬起头,曾经冷冽孤傲的漆黑双眸此刻竟不可思议地带着乞求,悔恨,他沙哑地开口对青墨说:“救她。”
见着他这个样子,青墨心中顿觉得索然无味,把扬起的手掌放下,她挣脱开于仙岩,冷哼一声,绕过他:“人我是肯定会救的!你少在这里摆出一副可怜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坐到床边,执起诗霂的手腕,不一会儿,青墨眉头已紧皱起来,
“该死!”
她咒骂一声,飞快地从随身小布袋里掏出银针,眼皮抬也不抬,就把几支银针****诗霂头上,颈背上,
“怎么样?”拓跋琮急问。
“快死了!”青墨怒极地暼他一眼:“你厉害!快把她逼死了!”
“救她。。”拓跋琮半跪下来,声音像久经沧桑一样,痛苦沙哑:“如果你可以救回她,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青墨清脆的声音满是怒气:“现在才后悔?迟了!”
一旁的于仙岩上前,知道青墨此刻不会对拓跋琮有好话,只好代他发问:“怎么样?”
青墨暼一眼于仙岩,没好气开口答:“缺少人参。”
“人参?”于仙岩狐疑地看一眼她:“府里不是有好多吗?”
她上几日正进了一批回来,还有两条是千年人参呢。
“人参?”拓跋琮抬起头:“王府里有。”
“有有有!有你们的头!我说的是万年人参,而且是生长在赤炎山上的万年参!你们有吗?”青墨没好气瞪两人一眼,“没有万年参来保住诗霂的气脉,估计过不了今晚。”
“小姐!”一声凄痛的叫声从门外传来,琉璃扶着门边才能稳住自已不跌坐下来,旁边的广义想伸手扶她,被她用力推开。
“小姐。”琉璃泪水盈盈地一步一踉跄行至床边双膝着地跪下,双手颤抖地捉紧小姐的手:“小姐,是我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琉璃?”诸葛诗霂吃力地睁开凤眸,嘴边微微扯开一丝笑意:“你回了。”
“嗯,我回了,”琉璃重重点头,哽咽:“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得,又来一个哭哭啼啼的了,”青墨拉起琉璃:“收起你的眼泪,等你小姐死了再哭也不迟。”
“青小姐!”琉璃泪流得更急:“你救不回小姐吗?”
“病得太重,回天乏术,”青墨摇头,眼圈微红。
“王爷,”福管家半低着头站在门外,轻轻地开口:“白王爷大世子求见。”
这个时候?拓跋琮微怔,他挥挥手:“回了,就说现在没空。”
“可是。”福管家为难地不停搓着两只胖手:“可是世子的桥已在这里候着了。”
他也很难办啊!怎么今天净来些喜欢硬闯的人。
“让他回去。”拓跋琮握着诗霂的手不愿松开。
“这。这。。”福管家满头大汗。
“我去看看吧。”于仙岩挑挑眉头,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顶华丽的翡翠镶金软轿正停放在院子中间。
“世子,王爷现在没空,你先请回吧。”于仙岩站到软桥前。
“咳咳。”轿子里传来几声低低沉沉地咳嗽声,一把听起来仿佛就要断气的虚弱声音传出来:“我听家父说干妹妹得了重病,想着可能会需要这个,特来问问。”
说完,一只白得几乎透明的修长大手从桥内伸出来,手上正捧着一个青桐木胭脂盒大小的盒子。
一丝奇异的幽香从盒子里飘过来。
青墨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鼻翼轻轻抽动几下,她霍然站立起来,冲出房间。
“火参?”青墨一把抢过盒子,轻轻地打开盖子。
“啪,”一声轻响,盖子打开,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青墨惊喜看去,一株簪子大小,通体火红的火参映入眼帘。
“雪中送炭啊!这真是!那个,什么世子,多谢你了。火参我代拓跋琮收下了!”青墨喜得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
“咳咳。”回答青墨的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青墨原本捧着盒子正要进去,听见咳嗽声,半转过身子:“嗯,那个,我帮你看看吧,等这边的事完了,我让于仙岩带我去你府上为你看看。”
“谢。。咳。谢。。”
“诗霂,”青墨靠上去,低头轻问:“我很快会治好你的。”
“别。。”诗霂吃力地抬起手楸着青墨的衣袖:“隐。。”
“我知道,”青墨拍拍她的手,大眼睨着拓跋琮:“救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放她回隐灵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