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悦失魂落魄地走在御花园里,昨晚彝斓院那么大的一声动静,谁没有听到。今日她特意差遣桑柔去打听一下,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从一个下人口中得知,王爷打算对她另行安置的事。
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等他,等了足足十几年,最终只能换来另行安置这四个字吗?
没有诸葛诗霂那三年,她以为自已稳券在握,人都被她逼走了,拓跋琮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晨起昏等,每次都换来他冷冰冰的一张面孔;添衣送饭,每次都让他淡淡的“不要”两个字打发了。
有时,看着他看自已那冷冽的眼神,萧悦心想:他是恨着自已的吧,毕竟,他最爱的女人是因为她而离开的。
她爱他,而他却恨着她……
真想明天睡醒一觉,才发觉这十几年的单恋是一场噩梦,她萧悦就不必尝到那么苦,那么涩的滋味了……
挨着凉亭的边坐下来,萧悦把头深埋进双膝间。
“哼!我还以为你跑去了哪里?原来躲在这儿啊。”
萧悦抬起头,萧情正莲步袅袅地走近她。
“太后。”她连忙起来福身。
“得了,也没有别的外人在这里。不用多礼。”萧情走近她,冷笑:“这个样子,又受什么打击了?”
萧悦扶着萧情的手,两人一起走近凉亭里坐下。
“没事。”她实在不愿再在别人面前自丢面子了。
“没事?”萧情娇笑一声:“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还不是因为拓跋琮的事。”
“太后,”萧悦垂下头:“别说了。”
“我说萧悦啊萧悦…”萧情一手戳着她的额角:“你怎么就那么没用!一个男人,用了这么多年都得不到!现在诸葛诗霂那女人又回来了,你以后就更加不用指望可以嫁给拓跋琮了!”
“是,没指望了。”泪水从萧悦双眸里缓缓流下,声音哽咽:“王爷说要另行安置我。”
“你……”萧悦再狠狠戳几下她的额角:“你说你,那女人回来都快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到她面前闹一闹?争取一点主权,反而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你这样龟缩,换我是拓跋琮都不要你了!”
萧悦把手绢拿出来,擦拭着泪水:“太君要我先忍一忍。”
“还忍?!”萧情冷笑几声:“再忍地位就没有了。”
“那太后,我现在该怎么办?”萧悦一脸无助地看着她。
萧情眼珠飞快地转了几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明晚宫里举行迎春宴,拓跋琮肯定会带着诸葛诗霂来的。你把这包东西,偷偷撒进诸葛诗霂的茶水里,剩下的我来处理。”
萧悦迷茫地接过手:“这是什么?”
“没什么,一些迷药而已。”萧情说得漫不经心:“等她昏迷后,我们把她与一个侍卫放在同一张床上,那样,拓跋琮肯定不会再要她了的。”
“啊!”萧悦大惊,手一抖,药粉掉了下去:“那我们不是毁了她的贞洁吗?”
“那么大声做什么?!”萧情板起脸,对着她低喝:“不做得彻底点,拓跋琮怎会肯放弃她。哀家也是为了你着想!随你爱做不做,哼!”
萧情转过身,背对着萧悦,眼角却时不时扫向她。
萧悦看着地上的迷药,心里暗自天人交战,虽说她也恨不得拓跋琮可以立即就放弃诸葛诗霂,但若是通过这种手段的,她……实在有点不敢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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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踢踢踏踏地向着王宫的方向去,正是夕阳斜沉的时刻,昏黄的日光像碎金一样洒在各处,虽已近傍晚,但因为快到春节了,街上还随处可见人来人往忙着购置年货的行人与热情的小贩,满眼都是繁荣喧闹。
马车内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仿佛回到了寒冬最冷的那个时刻,冻得刺骨。
拓跋曦努力把自已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已在这里的存在感。
早知道就听温大哥的话,不贪那么一点与诗霂姐姐相处的时间,坐另一辆马车好了。
现在,她看看平静沉稳的大哥,再看看满脸冰霜的诗霂姐姐,突然觉得好难过……
是为自已觉得难过!
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卷进了这寒风暴雨中间呢!
这么想着,拓跋曦更加努力地往里面缩,直把自已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诸葛诗霂心里头实在有气,明明昨晚两人之间都闹得极不愉快了,他今天早上偏偏还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一大早就跑到她的窗外,耍拳,舞剑,非要把她吵得起来泼了他一盆水,可恨的是还让他避开了!
然后,晨光下,他一脸笑容地盯着她清冷的眸子:“诗儿,早,昨晚没有我睡得好吗?”
那一刻,诗霂真的有想狠狠一脚踢掉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的冲动!
怎么才三年不见,这男人居然会变得又痞又厚脸皮了的!??
她一个上午都彻底漠视他的存在,他在房,她就出院子;他在院子,她就进房。他一点也不恼,乐呵呵地和她玩了一上午的你走我跟。
“拓跋琮,你究竟想怎么样?”最后被跟得实在忍不住了,诗霂冷冷开口问。
拓跋琮眼底划过一丝得逞,“我想你今晚陪我进宫参加宫宴。”
“……滚!”诗霂话都懒得再和他磨多一句,见都不想见到他,还怎么会和他一起去参加宫宴。
她又不是疯了!
拓跋琮沉默片刻,还真的转身离开了。
本以为自已终于可以清静下来了,谁知,不到一会儿,拓跋琮又走近了她的房间。
“诗儿,”拓跋琮扬扬手上的棋盘:“那和我下一盘棋,你赢了就听你的,输了,就听我的。”
……
从坐上马车直到现在,诗霂都有想掐死自已的冲动!明明就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怎么每次都会中了拓跋琮的激将法!
“诗儿,待会我还有事离开一会儿,你和曦儿两个先在宴会上等一等我。”拓跋琮望着她的黑眸里满是暖意。
诗霂瞪他一眼,别过头,不搭理他。
拓跋琮失笑,摸摸下巴,决定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不再逗弄她了。
反正,暂时胜利的是他,赢家,就是要谦让与大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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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次宫里的迎春宴都会选在除夕前几天举办,今年也不例外,办完迎春宴,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
迎春宴,表面上是皇上大开恩威,准所有朝臣携带家眷进宫一起同乐,实际上,每年的迎春宴都沦落为各个朝臣拉帮走派,阿谀谄媚的场合。官位高一点的,身边都围满了一堆人,反之官位低的,没权利的,又为人清廉,看不起这种行为的,就只能独自坐在角落里,与这喧哗骄奢的环境节节不入。
拓跋琮当然掌握到众人这种心态,所以每年的迎春宴他举办得特别起劲,那样就可以分清哪些是可以提拔起来重用的人,哪些是贪图虚荣的人。
看清楚后,心里自然就有了一份名单,然后不等除夕到来,就会有一批朝臣陆续下马。
把诗霂与曦儿领到里头,拓跋琮站直身子,开口:“我还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你们自已随意在这里转转。我过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好的,大哥。”拓跋曦乖巧地答他一声。
诗霂干脆连看也不看他,寻着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走过去,坐下,径自把桌上的酒壶挪到自已面前,自斟自饮起来。
拓跋琮原本已抬脚离开了的,见状,又折了回来,走到她面前站定。
一片黑影笼罩下来。
诗霂眸也不抬,彻底漠视他的存在。
“诗儿,”拓跋琮大手按住她正要提起的酒壶,“别饮太多。”
诗霂眉毛轻扬,睨他一眼,把另一张桌的酒壶顺手提过来,这次直接就着壶嘴灌下去。
……
完全是条件反射般,拓跋琮脑海里自动回忆起三年前她在澄阳湖饮醉后踩着湖心起舞那娇媚可爱的震撼场景。
默了片刻,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很快回来的。”仿佛怕她没有听到,他重新加重语气强调:“绝对很快!”
诗霂眼角一挑,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
看得拓跋琮真想一口就咬下去……
经过曦儿时,他低声交待:“看着你嫂子,别让她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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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小姐?”一声温和的男声传来,陈易凡走上两步,低头认真看了几眼,惊喜低叫:“真的是你!诸葛小姐,早就听表嫂说你回都城了,想不到今晚这么巧,刚好碰着。”
诗霂见是陈易凡,抬眸望他一眼,问:“青墨来吗?”
“不来,”陈易凡自动坐到她身边:“表哥说表嫂怀着孩子,不适宜出席这种多人又吵闹的地方。”
诗霂自动脑补青墨一脸抱怨跳脚的样子,有趣地轻笑一声。
“于仙岩呢?”她突然想看看于仙岩脸上有没有几道不小心被抓出来的抓痕。
“喏,”陈易凡朝前边灯火通明,一片喧哗的方向指了指:“被最多人包围在里面的那个就是他。”
前边,于仙岩正被各色人群包围着,这边的争着敬他酒,那边个个满嘴吹捧着他的丰功伟绩,而他似乎也来者不拒,端着一个大酒杯,眯着眼笑意吟吟地接受众人的吹捧,那个样子,看着倒真有几分奸相的样子。
仿佛感应到这边的注视,于仙岩微偏着头,见是诸葛诗霂,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
诗霂冷淡的垂下眸子,心里想着:要不要把青墨叫过来呢?
……这坏心眼!肯定是让青墨他们带坏的!
“那,那一边的又是谁?也有好多人围着他哦!”拓跋曦指指另一边,好奇地问出口。
“那边?”陈易凡细细看了一会,:“哦,那是礼部侍郎高森,这几年他的官位晋升得最快,从原本一个司务一直平步青云直升上礼部侍郎,大家都说他背后有很大的靠山,所以也有很多人想要结识攀附了。”
“哦。”拓跋曦哦了一声,不知不觉间就把手上捧着的酒杯送到了自已嘴边,一口饮尽。
“啊!?这是什么?好辣!”直到液体流下喉咙,她被辛辣的液体呛了一下鼻子,才反应过来跳起大叫。
“竹叶青。”诗霂缓缓转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与轻狂,“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
“糟了!”拓跋曦捂着嘴惊叫一声:“我不会饮酒。”
刚说完,她的身子就软软倒了下来:“大哥还交待我要看好嫂子,这下怎么办?”
诗霂不慌不忙地伸手接住她的身子,淡淡开口:“出来,把郡主带回府休息。”
陈易凡奇怪地看着她,单手指向自已:“诸葛小姐,你是叫我吗?”
不等诗霂回答,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暗处跃了出来,伸手接过郡主:“是,小姐。”
陈易凡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定下神拍拍胸脯,仔细一看,惊喜得站了起来:“咦?你不是那次被表哥送来的病人吗?怎么那次你伤都未好就不告而别了?我找了你好久。”
“认错人了。”飞影扶起拓跋曦,冷冷地转身离去。
“哎,我没有认错,就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陈易凡追了上去。
终于清静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