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落时分,拓跋曦失踪一天一夜后,温润终于清醒过来。
“曦儿……”温润吃力地睁大双眼,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曦儿的名字。
“温润,”拓跋琮坐在他床前,剑眉紧皱,整个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冷冽深沉的气势。
“你和曦儿是在哪里遇袭的?”
曦儿失踪了一天一夜,暗影那边没有查到任何一点消息,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曦儿下午跟着谁出去了。
而冷影那边追查着的那个神秘人,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个人可以在诗霂身边潜伏了三年多,身手与头脑都不容忽视。
曦儿待在他手上越久,他的心就越往嗓子眼上提。
“王爷…”温润在广义的搀扶下,半坐起来,刚刚解了毒的身子显得虚弱无比,只是平时的一个小动作,他就用了半天时间,坐起来时,还气喘得不得。
温润青白的脸上自责与愤怒相互交替,越发显得虚弱狰狞,他用尽全力握紧自已的拳头,重重一拳打到旁边的被子上,发红的眼角隐隐带着湿润。
昨天,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曦儿第一次与他赌气,带着她的贴身婢女背着他就跑了出去。
等自已发现她不见时,已过了两个时辰。
温润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向温和如水的双眸第一次带着薄怒。
那小妮子怎么胆子变大了,脾气也会跟着见长?
只不过是一句平常话,就值得她生那么大的气吗?
连不告而别这招也学会了。
倏地,一丝浅笑映入温润眼眸,这招——不用说,是跟小姐学的了。
收起眼里的薄怒,温润慢吞吞地朝着悠然亭踱去。
每次生闷气,她都会去到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谁知道,这一次,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曦儿。
“王爷…最后见曦儿的是萧王妃。”
温润低喘着,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到悠然亭时,正好见到萧王妃与曦儿站在一起。刚想上前时,就被人从后面偷袭,晕了过去。”
而他最后临近昏迷之际,朦胧中看到一个黑影扛着曦儿向北面跑去。
北面?
拓跋琮凌厉的双眼微微眯起,思考着,北面是一大片森林,一向人烟稀少,躲藏在那边,的确没有那么容易让人发现。
“广义,”拓跋琮冷着俊脸:“立即带一队人去搜索北面的森林。”
“王爷,”忽然,一个侍卫慌乱地闯了进来:“萧王府来报,萧王妃死在府上。萧悦郡主派人来请诸葛小姐过去了,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该死!”
拓跋琮霍地站起来,凌厉的黑眸迸发出愤怒:“那个女人就这么不听话!现在这个时候,她怎么敢独自一个人就出去了!!”
--
萧悦两眼失神地靠坐在凳子里,一旁萧王妃的尸体已经被白布掩盖着。
纵使有白布盖着,萧悦望着露出白布的一截惨白,熟悉的手腕,心里,脸上还是露出了极度的恐惧害怕,就像有一条黑色的毛毛虫,从自已的脸上爬上,然后沿着自已的鼻孔爬进体内,把冰凉阴冷一寸寸地带给自已。
下午,她刚从房内出来,就看见娘亲慌张失措地在她的院子里转来转去。
“怎么办?怎么办?……”萧王妃右手紧张地在左手掌心里不停揉搓着,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那人只说让她把拓跋曦骗出来,可没说会抓走她的。
现在人被抓走了,如果拓跋琮查到她怎么办?
“娘…”萧悦好奇地走到萧王妃身后,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您怎么了?这么惊慌的样子。”
“啊!”萧王妃冷不丁被她拍了一下,整个人吓得都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是自家女儿,忙拍拍心胸:“悦儿,娘被你吓死了。”
“娘,”萧悦狐疑地摸摸她额头上的汗:“怎么出这么多汗,您不舒服吗?”
“悦儿…”萧王妃向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都没人,才拉着萧悦的手低声问:“你想不想重新抢回拓跋琮?”
“当然不想,”萧悦掏出手绢为萧王妃轻轻抹拭着脸上的汗水:“我好不容易才认清自已的心,说什么也不会再一头栽下去了。”
“不行!”萧王妃难得地对女儿板起脸孔,她提高声音,高得听进人耳朵里都有点刺耳的味道:“娘为了你,连犯法的事都做了。你不能放弃拓跋琮!”
“娘?”萧悦清澈的眸光盯着萧王妃:“您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那个你别管!”萧王妃别开脸,不敢看女儿的目光:“反正你很快就可以回到拓跋琮身边了。”
“娘!”萧悦握着萧王妃的双肩,轻摇:“快告诉我,是什么事?”
娘越不说,她就越心急。
“哎,别摇,别摇,我告诉你就是了……”
“什么?”萧悦听完惊得一个弹起,她半掩着嘴巴,神色震惊:“曦儿让人抓走了!?”
“别叫那么大声!”萧王妃连忙掩住萧悦的嘴:“会被听见的。”
“娘!”萧悦挣脱掉萧王妃的手,反拉起她的手冲出去:“快点去告诉拓跋大哥!不然曦儿就危险了!”
“不要,悦儿,不要!你想毁了娘吗?”
萧王妃不停地用力地挣扎,想挣脱开女儿。
萧悦双手紧拉着萧王妃往摄政王府的方向扯,她这时也觉得心乱如麻起来。
但毕竟是自已的亲娘,她会这样做也有自已的一半责任:“不会的,娘,到时你就说是我要求你这样做的。这样拓拔大哥就不会责怪你了。但如果你现在不说,曦儿一旦出事了,拓拔大哥查到过来,我们萧王府上下都难逃一劫了。”
“不!悦儿!我不要!……”
萧王妃的话还未说完,她的身子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娘!娘!”……
--
诸葛诗霂走进萧王府,就看见萧悦一个人缩坐在冰凉的椅子里,蜷曲起来的四肢还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而大厅地下躺着一具阴凉的尸体,已经用白布掩盖着。
天色已全黑下来,大厅里只点着一枝细小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淡淡照着,周围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摇摆不定。
“诸葛诗霂……”听到脚步声,萧悦抬起眸子,喃喃地叫出声,眸子里还带着浓浓的水气。
诗霂暼了一眼萧悦,就在尸体旁边蹲下。
掀起白布,诗霂大略看了一眼萧王妃的尸体。
唇部变黑,眼眶发白。
又是中毒死的。
重新把白布盖好,诗霂低眉想了一会儿,才走到萧悦身前,淡淡开口:“说吧。”
萧悦仰望着她清冷的脸庞,疏淡的凤眸,又一次深刻领悟到拓跋琮为何执意只要她一个的原因。
“娘…她,是她带曦儿出来的。”
萧悦断断续续地把自已知道的事告诉诸葛诗霂。
诗霂听完,垂着眸子,静默片刻才开口问:“你娘有没有说起那人的样貌?”
“没有,”萧悦摇头:“娘说,只与她见了两次面,每次,她都是戴着面纱。”
戴着面纱?
诗霂不由得又想起,曦儿曾经说过,见到一个容貌丑陋的人跟踪她的事。
容貌丑陋?
她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又思考了一会儿,诸葛诗霂才转身离开。
“诸葛诗霂……”萧悦把头埋进双膝间,低声叫住她。
诗霂停下来,半转着身望着萧悦。
“是我的错吗?”如果没有她之前对拓跋琮的纠缠,娘就不会为了她出气,没有为她出气,娘就不会死。
沉默片刻,诗霂看着萧悦自责的侧脸回答,
“不是。”
--
“诗儿!”一阵风卷进来,拓跋琮人未到声先到。
“嗯,”诗霂看着他跑到自已身边,淡淡开口:“有事?”
“你这女人!擅自离开我视线!还问有事没事!”拓跋琮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动作激烈,语气带着淡淡的怒意:“知道现在你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拓跋琮,”诗霂伸手拍拍他抱着自已的手背,
“我还盼着那人出现呢。”诗霂闭着眼睛,靠在他怀中:“曦儿已经在他手上一日一夜了,他再不出现,恐怕我们以后都见不着曦儿了。”
“胡说!”拓跋琮心里一怔,拉开两人的距离,大手扶着诗霂的双肩,墨黑的浓眉紧紧皱起,脸色冷肃地盯着她:“温润已经醒过来了,说最后看见那人扛着曦儿向北面去,我已经派人过去探查了。曦儿一定会没事的!”
……诗霂不语,又重新靠回他怀中。
现在,一片茫然,连对手是谁都未弄清楚的情况下,只能相信拓跋琮了。
“王爷,”暗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什么事?”拓跋琮倏地心里一噔。
暗影捧着盒子,双手呈上。
“刚刚在悠然亭发现这个盒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均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拓跋琮接过盒子,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打开。
白色的底层,血色的渲染,
一根断指赫然摆在盒底的正中间!突如其来地,猛烈地直冲进他们的眼底……
拓跋曦的断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