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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旅客


  夜青山今天是第五次从学校里的这条小道走了。这是寝室通往食堂最近的一条路,路不是很宽敞,头顶上有细碎的树枝,把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他的脚下。但是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大学生来说,阳光投下的光斑显然不能比对食物的渴望更能占据他的脑海了。他早上路过这里,手里惦着热腾腾的包子和粥,也不去管那路上的灰尘或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反正包子吃到嘴里是软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去是暖的。等他到了教室门口,手里也就只剩下两个塑料袋子了,这便是他一天的开始。

  有时候夜青山还是对自己挺满意的,因为他还会时不时的去吃早饭。但是同寝室的开哥和马老三他们就不这样,隔壁寝室那些晚上光着屁股在水房打闹的兄弟们也不是这样,甚至,他觉得班级里大多数同学都不是这样吧――反正他去吃早餐的时候可没见着谁,食堂就那么大,好吃的就那么多,见着一个同学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吧。

  夜青山今天也按时吃了中午饭。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总是等待着错过饭点再去食堂,他实在不想忍受那人来人往的拥挤的感觉。有人说他怕生,但是夜青山觉得自己不是怕生,他只是不喜欢热闹。这二者可是有根本区别的,可能,最大的区别是,一个可以显得人比较软弱,而另一个反而衬托出一种高冷的感觉。

  但是如果你们觉得夜青山是那种孤傲的美少年,那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孤僻是一种气质,可是这种气质却并不只属于那些帅哥。夜青山是那种只获得了高冷帅哥们的高冷的人,却完全丧失了他们的帅。夜青山身高一米八零,头身比例还不错,有一对令女生们羡慕的大长腿,这是爸妈给他留下的最后的加分项了。夜青山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瘦,格外的瘦,出奇的瘦,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瘦。要说长的这么营养不良并不是他愿意的,电影里看到的那些肌肉男哪个不让他羡慕到骨子里去。可是事与愿违,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模样,想胖也胖不了,可能这种体质让很多人羡慕吧。夜青山不但瘦,而且猥琐。他有着一对眉毛,眉间距离特别短,他一皱眉的时候好像眉毛都要连到一起去了。他的鼻子并不是很挺,眼睛总是咪咪成一条线,那并不是他在笑。一个瘦长的小眼睛,又是一副愁眉苦脸小心眼的样子,这个样子夜青山有时候做梦都会想起来。

  没错,今天就是夜青山对自己的不满的第108次集中发泄。一切都源自昨天晚上看到的某鸡汤,看完之后夜青山却突入如醍醐灌顶般觉悟,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从按时吃饭开始了。

  这所大学里不乏像夜青山这样的人,所有的大学里也不乏这样的人,间歇性的努力,又长期性的无所事事,日子也就这么慢慢过着了,不会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惊喜。很多人从身边来来去去也吸引不了夜青山的注意,他们都是流动的背景,衬托着他灰暗的世界。此刻他唯独关心的是他的晚餐,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丝热血。

  百无聊赖是一种病啊。

  夜青山买好了包子,已经庄重的坐在了餐厅的位子上。躲不掉的LED灯光仿佛倒置在头顶的热腾腾的池子,人群反着光的油油的头顶也蒸发着热气腾腾的汗。他讨厌这里,只想尽快吃完饭走开,黑暗才是他的领地。

  但是这个时候,夜青山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他看到灯光下来来去去的人,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灯光居然在他们身后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他揉了揉眼睛,但是心里却好像更加期待会看到这种现象。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残影消失了,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定是熬夜打游戏的缘故。夜青山心想,头也不抬的开始吃饭了。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夜青山还是念念不忘那串残影。那看起来像是光折射出来的残像,就那么追逐在那些人的身后,惟妙惟肖的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像是他们的灵魂,像是他们体内潜藏着的英灵。残影的动作是完整的吗?夜青山不断的会回想着那一幕,可是那里有那么多穿行着的残像,他也想不起来具体的哪一个当时的状态。全当是自己的一次眼花吧。

  自己有没有残像呢?想到这里,夜青山的思维陷入了停顿。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只要爬上五层楼梯就能钻进自己温暖舒适的小床。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宿舍楼下种植了一片浓密的树林,林间的空地被阴影完全的遮蔽起来,只留下一片片混杂的剪影;操场上的人们都静静的待在那里,他们也都停止了交谈,仿佛是在聆听着什么;学校里的湖面波澜不惊,那一点点波纹在一瞬间完全散去,就像褶皱被熨斗一整片的烫平;有一束光从对面的宿舍楼扫了过来,火柴一样擦亮了路径上每个人的身体一部分。一阵风突然扑面而来,夜青山打了个寒战。

  喧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它们一直就在那里。夜青山回头望了望热闹的操场,心里感叹了一声,继续上楼了。

  “老三,来啊,吃鸡差你一个”一进门,就碰见了宿舍老大的热烈欢迎。这种欢乐的气氛总是能冲破白日的压力感。夜青山在这里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感觉到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他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来”

  “丧什么丧啊,是游戏不好玩还是觉没睡够了?”老大嘴里叼着烟,眯缝着眼睛。“那孙子就在对面的房子里,老三你有雷没有?”

  “走你!”夜青山操作的人物穿了一套连套的运动服,现在已经装备了二级头盔二级防弹衣,还有一个三级背包,两把枪分别是AKM和skar,此刻已经够搂着接近了那座红色的二层小楼。“老三我瞄着他了,二楼二楼!”老大已经开始紧张了,突然,屏幕一绿。“我x老三我挨揍了你快点快点!”

  “别慌!”夜青山嘴角上挂着微笑,手指一动,一枚手雷顺着完美的红色曲线飞进了那个窗口。一秒钟后,一声震爆,烟雾从窗口飘了出来,屏幕上出现了夜青山击杀敌人的消息。

  “我去,老三你救我一命啊”老大拍了拍夜青山的肩膀,两个中二青年双目对视,几秒钟后突然心中一热,双双护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98k了解一下”这边说话的是老二。他的真名叫做许豪杰。虽然起了这么一个威武的名字,好像叫一声人心里都会感到那种正义凛然的力量。可是他也是要让父母失望的那一流,因为他其实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一类。就连打个游戏也是带着浓浓的收集癖好来玩的。老二以前讲过,他觉得那些枪都很好看啊,杀人……杀人是不可能的啦,这辈子不可能的啦,对面的人都那么优秀,枪法又好,觉得看他们打人很享受。

  于是老二就这样开开心心的沦为了队伍里的一名医疗兵。他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每次都可以活到最后,死掉的时候都带着让人大饱眼福的医疗包和药品。然后在一片怒骂声中归于沉寂。

  老大拿了老二的98k,安上了自己的八倍瞄准镜,美滋滋的蹲在了楼顶上伏击路过的人。

  “来了来了,东南,哎哟喂是一个车队”老大激动坏了,拿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夜青山此时正待在楼下,听见老大被强奸一样的叫声他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瞄准镜里果然有两辆车从远处飞快的开过来。“打他打他!”三个人一起开火,星星点点的子弹却都擦着那车飞过去了。敌人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头也不回的就打算离开,这样被人瞄着可不是件安全的事情。

  “唉?老四呢?”老大突然问。

  老四住在上铺,大家都在下面围着打人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已经找到了一辆吉普车。“哎呀!老四你要干什么?”夜青山惊呼。小地图上,只见老四已经坐上了车,正朝着那车队的方向快速的开过去。“老四你疯啦!”三个人立马意识到了老四的行动背后所隐藏着的疯狂动机。只见三个人从楼里蜂蛹而出,以肉体之躯追赶着那辆绝尘而去的吉普车。

  “嘿嘿嘿嘿嘿”老四的笑声朴实而富有内涵。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步步接近了目标车队。他不顾室友在耳边撕心裂肺的怒骂,按着油门死活不肯松手。

  近了,更近了。老四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这个时候他的兄弟们都已经准备爬上他的床铺阻止他的自我毁灭。

  “老四你回来呀,我拿你当亲儿子!”老大哀嚎……

  “老四我不想死!”夜青山哀嚎……

  “……”老二哀嚎……

  砰!两车相撞,火花四射。老四以残血之躯跳车落地,举枪便射。顿时,平原上响起了罪恶的枪声。在一片混乱声中,夜青山遇见了他本轮游戏的最后一发子弹。

  那艳丽的火舌喷涌,绿色的血液飞溅,夜青山看着屏幕的眼睛突然一暗,他便失去了意识。

  “老三……几点了”老大在床上呻吟。

  “课,我要上课……”老四呻吟

  “……”老二呻吟……

  但是此刻的夜青山却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虽然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但是他的眼神却传达出他此刻的状态,是极度的清醒。

  夜青山做了一个梦。

  夜青山回到了食堂,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买了和晚上一样的晚饭。

  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面无表情,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是夜青山的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回想起了自己今天下午的情景,如果这是下午发生的事情的重演,那么接下来就是……

  幽魂一样的残影出现了,那么突然,在夜青山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夜青山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次他的心中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带着一丝畏惧睁开了眼睛,一个耀眼的东西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残影这次没有消失,它紧紧跟随着那名女孩,即使她身后站了其他人,那道折射出的光斑也透过她身后的那个人,完整而清晰的展现在夜青山面前。

  夜青山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他盯着那残影的眼睛丝毫不肯挪动半分。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恐惧吸引,但是他分明知道,这种吸引其实是一种压制,是恐惧下的恐惧。他小的时候曾经捉过母鸡,那扑棱棱的飞禽如果感觉无路可逃,就会陷入一种身体僵硬的状态,它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而此时的夜青山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残影突然扭动了一下。夜青山感觉心里突然一颤,好像空了一大块。然后,在他的注目下,那道扭曲的人形光斑突然扭过头来,“它”弯起来嘴角,向夜青山传来一个极度恐惧的微笑。

  夜青山抑制不住自己去回想这个梦。他突然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幕幕,那大脑莫名的停顿,时间突然停止,他完全无法回忆起自己是如何脱了衣服睡在被窝里,他最后的记忆是和室友一起打游戏,那个时候他的被子是叠起来的……他昨天是如何看到学校的湖的?那个地方离他的宿舍楼下足足有几百米;还有那束神秘的强光,大学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类似于探照灯一样的强光呢?他意识到了,他惊醒了,他的生活似乎已经发生了一些异变。这一幕幕的诡异情景也许是一串连锁反应,在这些现象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只是一个懒懒散散的大学生啊。

  他忧郁的看着窗外,此时已经是太阳高照,室友已经起来洗漱了。上午的课程有一节被他睡过去了,逃课也是他大学生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是后面的课程他打算去,因为他想看看,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