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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星群之外


  夜晚的公园,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寂静起来。来来往往的纳凉人群在面前晃了几晃以后就好不知道消失在哪个出口了。有一丝微风轻悄悄的抚摸过树木和野草,种植在花园里的鲜艳花朵把白日积累的一身热度尽数散发在空气里。现在已经开始凉下来了,树木变成了漆黑的一条条栅栏,把五光十色的街道隔离在黑幕之外。

  “但是我想跟你说的还不止是这些”余蔚开口道。夜青山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个女孩总能给他突破性的想法,反倒是他,在余蔚面前显得有些简单和无知了。

  “你看”余蔚把望远镜调了个方向,对准了一片明亮的天空。但是城市里的雾霾使得观测变的尤其困难。但是余蔚忽略了这个原因吗?夜青山以为她只是来给自己展示她的新玩具的。

  “去看一下”余蔚说。夜青山“哦”了一声,专心致志的把精神投入那个陌生的世界。

  宇宙就像是一碗粘稠的黑芝麻糊,在光年尺度之下往往是看不到星群的,唯有一片黑暗茫茫无际。但是在望远镜的视角下,那些距离较近的行星很多都有着围裙一样的星环,那是一大片极其薄的气体构成的一片海洋,在引力的作用下忠诚的簇拥在星球的外围;恒星是五颜六色的,每一颗努力燃烧的恒星都把身上那一片颜色尽力挥洒在整个星系里,他们的色彩在星云中散射,那些奇异的云雾将整个星空顿时变成一片庄严的殿堂,让人们不禁感叹这是神的杰作。光与暗是构成这副庞大的宇宙画册的基本元素,但是光与暗本身并不是让我们可以直接领略的。那些黑芝麻糊一样的暗物质构成了星与星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它们也像任何流体一样悄无声息的流动着,运转着;星球在引力之下环绕,我们不难发现,我们所能观测到的星球,不管是恒星,还是行星,不都是这样缓缓绕转的吗?没有一双巨手能同时推动这么多的伟大造物,它们共同臣服在相同的作用力下。被同样的规则束缚,这大概是我们能感觉到的我们和宇宙唯一可以平起平坐的东西了。所以人类之所以自命不凡,科学家如何高傲与不问世事,大抵如此。因为他们代表人类同宇宙说话,他们的意志可以回响在每一颗恒星,也可以映射在每一粒原子中。

  但是随着时间尺度的延长,星群的光渐渐暗淡。而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些不知疲倦的行星绕转了许多圈,当又一颗不知名的恒星在太空中爆裂成一片耀眼的光斑,当巨大质量的脉冲星不断的发射电磁脉冲时,在银河系的某一个角落,黑暗的宇宙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这闪烁自发生伊始就蔓延到了320个天文单位(约80个太阳系的总和),而且它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甚至那里原来并没有任何的星体存在。闪烁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闪烁在持续了几小时后骤然熄灭,而它的光芒将会在漂泊过数个光年后最终辐射到地球的可见范围内。

  伴随着闪烁的熄灭,一阵不可抑制的巨大辐射流从闪烁点奔涌进广袤的银河系内。这些未知的物质有一些带着这个世界所不熟悉的气息,一些色彩斑斓的微小粒子很快遍布了黑暗的虚空。这场变化最早作用在一颗V型红巨星上(注:指恒星分类学上亮度为V的壮年期恒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那个星系的引力场最先崩塌,整个星系以极其快的速度向恒星的方向靠近。而位居中间的恒星也在未知力量下向一个方向移动起来,就像一个漂浮着橡皮鸭的澡盆,现在有一股新的水流从澡盆的某一个缺口涌了进来,而这颗恒星就是那上面浮萍一样的橡皮鸭。

  可惜这红巨星的逃逸速度不及那股冲击力,在它刚刚移动了几十万公里的时候,巨大的力量已经把星系内的行星挤到了一起,在恒星巨大的引力作用下行星都被吸引入了恒星的引力范围内,就像一个张着大嘴等待猎物坠入的怪物,又如漆黑无底的深渊,几十颗小行星几乎是在一瞬间化为火焰。而它们被汽化和液化所剥离的外壳在恒星表翻涌成一片片的热浪,像水中的涟漪一样让整个气态的恒星躁动不已。而这些行星的内核最终坠入了恒星的表面,引发了一连串的大爆炸。这可以说是最俱裂的一次集中轰炸了,每一次的冲击引发的爆炸要抵得上百万核弹的同时引爆。但是这些行星毕竟微小,恒星没有被摧毁,它在洪流的冲击下不断加速,飞向了未知的虚空中。

  这场史无前例的灾变现在被人类捕捉到了,它变成一张清晰的天文观测图像,现在就放在NASA总署的一张办公桌上。

  这里是艾姆斯研究中心,研究员卡梅隆和他的小组成员刚刚观测到了一场宇宙中的巨大闪烁。当他兴致勃勃的以为是一场宏伟的超新星爆发的时候,随后的观测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发现那闪烁并非超新星那么简单。

  这个位于宝瓶座的闪烁距离与地球相隔440光年,其亮度相当于30亿个太阳。而让卡梅隆怀疑它作为超新星爆发的可能性的是,这个闪烁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就完全沉默了。超新星的爆发是因为大质量恒星演化到晚期,内部不能产生新的能量,巨大的引力将整个星体迅速向中心坍缩,将中心物质都压成中子状态,形成中子星,而外层下坍的物质遇到这坚硬的“中子核”反弹引起爆炸。这就成为超新星爆发,质量更大时,中心更可形成黑洞。它是一个不断向外辐射物质的过程,超新星爆发后便会留下一大片美丽的星云,那便是它们挥洒出来的物质,也是恒星活过的证据。因此常规的超新星爆发一般会持续很久,短则数月常则几年,像这样在几分钟内便能将全部物质喷发殆尽的星体,其产生的能量又怎么能只有微弱的30亿太阳亮度呢?(我们目前观测到的最大超新星爆发亮度为5700亿个太阳)。

  卡梅隆将报告送达上级。他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看着屏幕前变化着的辐射曲线,那是计算机对闪烁模拟的图像。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

  卡梅隆发现,从这个闪烁被发现开始,它就没有呈现超新星能量运动的形态。它外围的能量并没有受到内核的巨大引力而产生塌缩,可是那突然的膨胀又是受到了怎样的力呢?

  当我们的视角回到平凡的大学校园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夜青山的幻视越来越强烈了,以至于他在白天面前也会出现那些飘飘忽忽的影子。有一次他突然怒不可遏的去打了一个黑影,随着他一巴掌下去,只听见老大嗷的一声,反手就给了夜青山一个耳光。眼看俩人要打起来了,老二和老四急忙劝架,一番激烈的争辩后,老大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小子TM神经病。”

  夜青山不敢上课了,有时候那些幽影突然出现,让他过个马路都会有生命危险。楼梯是万万不能上的,突然出现在脚下的真空会让他吓到脚软。夜青山请了个病假,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在被子里给余蔚发消息。有时候室友给他带点饭,他就这么熬过去一天。

  “现在的大学生都有自己堕落的理由,但是你又是什么理由呢?”老大问。夜青山从被子里露出自己憔悴的脸:“大哥,我……我不能去上课,真的不行”

  “咋滴了?是不是失恋了?”老大说着居然爬上了他的床。两个大老爷们光着膀子挤在一起,促膝长谈。

  “我最近呐,老是看到……鬼影”夜青山说着这话,眼睛里的红血丝被老大看的清清楚楚。他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神情恍惚,跟电视里那种精神病人一模一样的症状……

  “我说……老三呐”老大感觉到了一点棘手,但更多的还是心里的恐惧。他眯起自己的小眼睛,语种心长的说:“没事,兄弟,这种事情呢,大家都明白的。哥以前也经历过。我觉得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进去,你看外边的世界这么乱糟糟的,又找不到知己,多无聊啊。你应该去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一个充满天才的地方。想我了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永远是你大哥。”

  就这样夜青山被人用轮椅推进了市里最好的精神病院。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很相信老大的话的,因为这外边的世界好像真的不适合他了。这里边的人有多少是因为心智缺陷呢?更多人似乎是因为触及到了常人所无法触及的精神世界,而和正常人相比,他们只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此说来,精神病院倒还蛮适合他的。夜青山看着身后的哥仨,老大的眼神里带着殷切的期盼,老二和老四抱在一起痛哭。想到以后再也没人和自己一起开黑了,老三的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夜青山迷迷糊糊的被推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是一个三人间,对面床的是一位胖大叔,现在正在和另外床的瘦大叔下棋。瘦大叔的下巴上长着几缕干巴巴的小黄胡须,下棋的时候腰背挺直,倒是精神的很。相比之下那胖大叔就显得邋遢又臃肿了。他的胖是那种中年人自有的发福,不知道是不是长期不锻炼的缘故,夜青山总觉得那大叔厚厚的肩膀和肚腩下也曾经有一身结实的肌肉。可是现在这个胖子只是一手下棋一手挖鼻屎,然后往光洁的地板上一弹,嘴角露出纯朴的笑。

  “余蔚会不会害怕啊……”夜青山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余蔚给他看的望远镜,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观测到了宇宙中最壮丽的东西――超新星爆发。

  余蔚告诉他,那个爆发持续时间很短,所以夜青山对那次的印象也是那样深刻,他贪婪的在脑海里不断回想那幅画面,不舍得把它忘却。就像他和余蔚相处的短暂时光,引起自己短暂的幸福,也引起自己长久的痛苦。

  有些东西只有在失去时才追悔莫及,但是其实所有东西大抵都是如此。在这一刻夜青山突然一点也不讨厌学习了,他居然开始怀念起自己的教材来,他突然觉得法律系是多么好的一个专业,他本来有着美好的前程,他会努力学习,懂很多东西,他有一群同学,有一群二逼室友,几个不那么出类拔萃但是却极其负责人的老师,一个安安静静的学校;毕业了也许他会成为一名律师,他会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爸妈为他而高兴……但是夜青山抬头看到了胖子和瘦子那木纳的脸,他觉得自己过去的惆怅居然是那么不值一提,他突然很愤怒,于是便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朝那两个人走过去。

  “幸福,幸福,凭什么老子得不到幸福,凭什么连你们也比我幸福……既然我来了这,那就让我好好当一回精神病算了!”夜青山咒骂着,肆意发泄自己心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