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山这一拳头正打在那胖子的脸上。虽然他体重大底盘稳可还是没有料到夜青山这突然的一下,整个人像小山一样堆在一边了。这边胖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夜青山已经暴怒的扑了上去,对着那可怜的精神病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桌子上的棋子被震的满天飞,胖子的惨叫声就隐藏在飞溅的棋子中。
胖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对于瘦子来说也是莫大的刺激。在胖子被夜青山打到的时候瘦子先是被吓的一哆嗦,随即他便立马恢复了镇静,神情紧张的躲在另一边仔细观察了起来。这边夜青山边揍边骂,另一边瘦子手里捏着决,嘴里念着咒,迈着七星步就绕着两个人转了起来。胖子的脸上被夜青山重重打了两拳,鼻孔里已经有鼻血流了出来,他哇哇叫的时候那血全流进了嘴里。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却要沦落到被瘦弱的夜青山欺负的缘故,真是可怜。
门突然开了,冲进来的是面色惊慌的医护人员。首当其冲的是一名男大夫,身后跟着迷妹一样的三名女护士。这大夫身手还真是了得,进屋三秒钟就立马判明了形势,他对着夜青山的后腰就是一脚暴击,夜青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那种下半身酥麻的感觉真是让他难以忘怀(不会自己真的是个精神病吧)。然后他便按照牛顿爵士的指引,沿着直线加速的轨迹奔向了医院平滑的墙面。但是我们的医生难道会让病人受到一点伤害吗?不,他不会的。男医生还未等夜青山完全撞墙就一个饿虎扑食把他扑倒在地,两个大男人严丝合缝的扑在了一起。这边瘦叔叔的眼神更紧张了,他左手画符右手捏咒,大喝:“急急如律令,妖精受死!喝!”
随着瘦叔叔一声大喝,女护士的镇静剂已经注射进了夜青山的胳膊里。他突然感觉到了世界的祥和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啊!啊!啊!啊!”胖叔叔还躺在地上打滚,他不断给自己加戏的行为让大夫很是恼火。大夫稳稳的站直身子,一手拂去衣服上的尘土,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护士们讲:“去,给他也来一针”
几分钟后,7号房间安静了下来。夜青山被带去了单间,胖叔被安放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瘦叔叔把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拾起来,就在几分钟前还溢满的快乐,现已经破碎到无法拼凑起来了。
“仙尊步下的局,又给破了”瘦叔念叨着:“修为不够,筑基不厚。要度化这邪祟的世道,看来还得加把劲啊”说着,他径自爬上了床,把一双拖鞋规规矩矩的摆好,两条腿一盘,就入了定似的闭上了眼睛。
好热啊……
夜青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他发现女护士站在自己旁边,那是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护士,大概二十多岁,皮肤说不上白,但是很光滑紧致。脸上精心的画过妆,眉毛又细长又黑。但是她的身材不见得很好,在护士服的衬托下也显得平凡无奇,没有太显眼的曲线。夜青山不由自主的把她和余蔚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阿姨啊,是你叫醒我的吗?”
“你说谁是阿姨呢?”护士气的脸都绿了。夜青山下意识的把头抱了起来。好在这护士并没有对他下手。夜青山这时突然发现,自己对这里的气氛融入的倒还是真的快,睡一觉的功夫就学精神病学的有模有样了。
“你家人看你,跟我走”护士没好气的说。夜青山一听,赶忙穿了鞋跟着护士就去了门外。
医院很整洁,放眼望去只有平直而棱角分明的墙壁,与水平的地板呈标准的90度角,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光洁的,由一个个独立的四面体构成的蜂巢中,这个空间内的每一个格子里都囚禁了一个或者几个病人,大家谁也找不到出口,在一个标准化的世界里过着标准化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蹉跎岁月。他跟着护士往外走,感觉那个女护士正在已领着自己穿过一条独特的道路――那是唯一一条走出这迷宫的道路。
头顶的液晶屏幕突然滚过一则新闻:“全国进入高温红色预警,预计体表温度可达到49摄氏度以上,建议居民减少外出,做好防晒……”
夜青山歪着头,原来自己一直在空调的庇护下,不知道外面世界的一片炎热。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揪,想到爸妈在这么热的天气还要顶着酷暑来看他,这个儿子当的可真是失败啊。
“他们到了吗?”夜青山问。护士嗯了一声:“在大厅等着呢,他们申请过了,要带你出去转转。”
夜青山一听这个打心里的开心,他几乎是半带着微笑,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这时,他感觉到一阵不安的震动。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很近的距离使用冲击钻,强劲的钻头在木头上旋转,把碎屑随意喷洒在空气中,整块木头犹如任人摆布般不住的抖动。现在夜青山觉得自己就是那块木头,可是他不知道钻头在哪里,抖动却是实实在在的,那种震动的感觉来自无处不在的空气,他感到自己的牙齿轻轻的叩响,连手指头也不安的抖动起来了,这让他感觉全身麻酥酥的。
夜青山的心里突然顿了一下,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从心底袭来。而这时护士也停了下来。一阵阵激烈的嚎叫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不安分的尤其是有狂躁情绪的精神病患者们的声音。整个医院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锅里的热油,沸腾了,灼热了。
“爸……妈……”夜青山什么感觉都想抛在脑后,他在这一刻想见到父母的念头居然是如此强烈,那是一种对于即将到来的缺失的恐惧,对于危险本能的防御的预感。
危险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在令人不安的震动持续了半分钟之后,那种震动突然越发俱裂,紧接着精神病院的混凝土屋顶突然裂开一条大口子,外面浓郁的热烈的阳光伴随着俱下的尘土和石块涌进了医院里。这座活监狱的天窗打开了,人们迎向了更大的痛苦,或是解脱。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由于未知能量的释放,导致太阳系的星系结构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NASA发布紧急声明,地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太阳,预计一个月后将会发生碰撞……世界末日来了”
电视台主持人向来以端庄稳重的仪态展现在人们面前,向人们播报着国家的欣欣向荣。但是如今这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居然声音颤抖着哭了起来,几乎是用哭腔播完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段电视节目。这同样的画面此刻已经同时出现在了全国观众的面前,而同样的消息又被全世界的主持人们用各种标清播放出来。全世界的人此刻都经历了一场心灵的强烈震撼。世界末日的到来居然是如此的突然,好像上一秒还在享受着似乎无尽的快乐,而转瞬间一切的有形和无形的物质都失去了意义。
在消息播放出来之前,如果你出现在太空中,你就会看到圆滚滚的蓝色星球表面有许多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细线从内部穿透出来,好像巨大臂膀上的一根根寒毛。那是一些早有远见的人乘坐太空飞船,妄图抓住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但是其实明智的人都知道,在一个月内可以推动地球的死亡加速力面前,任何的化学燃料火箭都是大海中的针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灾变的好处在于,人们不必像影视剧和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在等待中煎熬自己,互相残杀。人类没有疯狂的机会,灾难一出现就直接到了后期,全人类都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保持了高级物种的尊严。
如果这是你的最后一天,你想怎么过呢?
夜青山此刻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在精神病院倒塌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已经朦胧一片。他知道他的爸妈就在离他不到200米远的某个房间里等着他,他们一定带着满腹的担心和一肚子话想对他说,他们多么希望他是个正常人,希望他能过的好,生活的愉快,虽然和他说话不多,可是那份忧虑和希冀,难道曾经断绝过吗?
夜青山思绪在飞涌,他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
他后悔自己小时候的顽皮,给他们惹了太多麻烦……
他后悔自己没能力照顾好自己,沉沦堕落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后悔,他在父母眼里是最骄傲的,但是他一点也看不起这被父母捧在心尖的骄傲……
但是他只能后悔,面前的最后一丝光明被坠落的带着钢筋的石块堵塞,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像是被打入地府的恶鬼,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夜青山含着泪在石堆中努力的想开辟一条生路。可是他不是超人,连一块石板都抬不起来。甚至无法把自己被砸断的右腿从血泊之中抽出来。疼痛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挣扎的意志,那种宛如千根针在肌肉中来回穿梭的疼痛让他尚且感觉到了自己残破的腿。可是流血让他的力量越来越虚弱,很快夜青山便耗尽了力气,他痛苦的哀嚎了几嗓子,就瘫软下来,感受自己的体温流逝。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和这些石头一样的东西,原来是自己的身体渐渐僵硬了。很快,他就要变成一堆不会呼吸的肉块了,从那个刚刚脱离胎盘,有着无限可能的婴儿,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捣蛋鬼,再到那个知书达礼带着微笑的少年,再到无所事事废人一样的青年,而今又沦落为这副烂泥一样的存在。生命究竟经历了什么?它又能承载些什么?
愿我死后,心念能穿透这冰冷厚重的岩石,把我的遗憾带去亲人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