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白念卿相处的几百年里，见过他撒娇闹脾气，大哭不理我，却没见过他像今日这般摸样。明明很生气，却要隐忍着。不知为何我有点害怕，和当年闯祸跪在父君面前一样，心跳如鼓，不知会受到何等惩罚。我抬眸盯着白念卿，小心翼翼又带着丝丝期待，他到底要怎样。
等等，期待？我心里哀叹一声，难道是太久不被人欺压，不大习惯了？但为人师者，怎么能随意被徒弟欺压。不成不成，要拿出做神仙的骨气啊。
还不待我拿出丁点骨气，白念卿忽然收敛起来，幽幽叹气道：“师父，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我会担心？”顿了顿，认真道，“师父，再休养几日，我们回桃林罢。这里太乱，不适合你。”
听听这话这语气，我的骨气瞬间碎成渣渣飘远了。若是能让白念卿担心我，把心放在我身上，多受几次伤也无妨。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既然小卿觉得不合适，那为师就随你回去。出来久了，也挺想念桃林的。”想起数百年前埋在桃树下的酒，便同他道，“为师在桃林藏了许多美酒，等我们回去喝上几坛，算是为师的谢礼。”
“谈情说爱换个地方去谈，本君这儿只用来炼药。”老君蓦地插了句话，也不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心下有些不悦，撇嘴道：“老君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们谈情说爱了，我们师徒情深，见面叙叙旧，不行吗？”我猛地住嘴，微微讶然，老君脸色不大美妙，印堂浅浅泛黑，“老君你怎么了？上了年纪的人，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
老君皱眉，不耐烦道：“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本君的身子好得很，不劳你费心。倒是你自己，女扮男装骗官职是为欺君，想好法子对付上头了么？”
“能瞒得住便瞒，瞒不住了再说，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最多削去官职，受些皮肉之苦。”我思忖片刻，笑得无谓，“散仙之首的位置我早就不想做了，谁想要，就拿去罢。”
老君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他颇为嫌弃地低声道一句想死别连累我，便将我和白念卿赶了出来。上了年纪的神仙，每月总有那几天情绪不稳定，我宽容大度不同他一般计较。不过，老君不对劲，印堂发黑可不是什么好征兆。看来这兜率宫也不平和啊，但观一场好戏也不错。
我拉住白念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小卿，等过一两日为师带你去看场好戏。绝对精彩。”
白念卿微微蹙眉，不大赞同：“师父，你的伤还未痊愈，应该好好休养。之前已经伤及元神，再有何差池，只怕真会落下病根。”沉默良久，叹气道，“师父，你若听我一回，把伤养好，我便随你到凡间游走。”说罢，直直盯着我，星眸中闪烁着丝丝期盼。
我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差点就一口答应。暗暗打了会气，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为师有一百种方法让你随为师到凡间，可这场好戏一旦错过，哪怕是一万年也不会遇见。为师不想让自己后悔。”
白念卿眼神黯了黯，低声隐忍道：“师父……”
我心下一抽，拉住他的衣袖，道：“小卿莫要生气，我保证不会有危险的，只在旁边围观。再说若是真有危险，你会护着我不是吗？等看完戏，我们就会回桃林。”
白念卿沉默良久，终是松口道：“好，不过我只等五天。五天之内没有师父想看的好戏，便回桃林。师父最好别费心思逃跑，”唇角勾起，笑得云淡风轻，“师父现在的实力，还不及我的一半。”
……这话不假，但委实戳得我心窝泛酸。我好歹是师父，被徒弟如此鄙视实在是伤自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