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曦然的腿开始打颤,这微小的动作在丝裙之下不甚明显,即使煞白了脸,她依然咬唇,不让自己露出更多的胆怯。
对方的人马已经狞笑着,开始念那个天下皆知,耳熟能详的台词:
“此道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凶神恶煞,脸上带疤,还有非常应景的大砍刀。十多号人马,在这山径之间,将她一个弱女子堵得进退不得。
“我……没钱……”她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山野之间的水雾纳于肺腑之间,感受最后的活着的味道。
疲于奔命十余天,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你家命该如此。那个狰狞的声音犹响在她耳边,以为机关算尽,可以脱离他的魔爪,却进入另一个陷阱。不知是福还是祸。
可是,等了半晌,大刀没有砍下,疼痛没有袭来,耳边却传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哀嚎……
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山贼们,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互相用破烂的衣服,擦着鼻涕和眼泪。
“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二十七次!连续二十七次了!”
“您再不送肥羊来,野狼寨就要揭不开锅了!”
“呜呜……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群无依无靠的山贼吧!”
“没爹没娘……”
“没钱没房……”
“呜呜……还没老婆……”
哭号之声震天,闻者伤心听者难过,不知情路过的定会以为他们受了多大的冤屈。而作为被打劫者的钟曦然也木了。
本以为自己什么世面都见过了,此刻竟难得脑袋卡壳。只见一个瘦高的,有一道伤疤从额头划到耳侧的山贼,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小瘦羊,你走吧,我们老大说了,瘦羊都得放了,要是光景好的时候,每只瘦羊还得三个铜板的精神损失费,但是如今,唉……别耽误我们逮肥羊了……叔叔们也是要讨生活的……”
同时,他抹了一把辛酸的泪,一挥手:“兄弟们,咱们撤吧。”
山贼们哀哀凄凄地收拾着兵器,往山上走了,钟曦然仿佛看到他们因为没有力气,或者是过于失望,步履的踉跄。
山径上,又剩她一个人了。山风吹过,拂过她瘦削的脸,紧张
瘦羊?是指她么?
瘦羊都要放过?还有三个铜板的补贴?
卡壳之中的脑子,似乎恢复了运转。
看向来的方向,追兵的铁蹄犹在身后。她不再犹豫,一头钻入了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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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城的嘴角扬着笑。为了让兄弟们过一个中秋,他自己到别的山头上去“圈羊”了。中途出了点岔子,误了节日,收成不算太好,但是也不差,总能让兄弟们肚子不会如最近那么凄惨。
跃下喘着气的瘦马,马儿也不用管,自个啃着门口的杂草,金海城却发现山寨的气氛有些怪异,不是因为破烂的栅栏,快要掉下来的牌匾,更不是因为牌匾上歪歪斜斜地“野狼寨”几个大字,和犄角旮旯处遍布的蜘蛛网。
而是,门口,居然没人。
若是往常,大伙早就望眼欲穿地等待他回来,如嗷嗷待哺的雏鸟,好似他再晚一点回来,就要咽气似的。
他秀挺斜飞的眉皱起,山寨倾巢而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遇上肥羊了。可是他一路上回来,半根羊毛都没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