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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薄雾兮,笃笃梦中依。
香院回眸兮,铃铃笑颜袭。
倚背携手兮,青青芳草地。
朝夕相对兮,泣泣然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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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雪霏始终沉默,纯烟只顾跟着雪霏走着,体力已然有些不支,也没心思再说话。
眼见就要到家了,纯烟却见篱笆院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到纯烟和雪霏,扭头和马车中的人说了些什么。
随后一身穿淡灰色长袍,外银色夹袄的男人走下了马车,朝着她们俩的方向走来。
行至二人面前,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雪霏和纯烟弯腰行了个礼,道:“雪霏小姐。纯烟小姐。”
纯烟第一次见如此阵仗,着实有些不自在,微微后退了一小步,扭头看着雪霏,想从雪霏那里找些答案。
雪霏却冲那男子福了福后,低头径直走向了马车。
纯烟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忙拉住了雪霏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变得异常沉默和安静。
雪霏始终低着头沉默,看不到她的表情亦无半点反映。
“纯儿~!”娘亲的声音响起。
纯烟抬头望向娘亲,却见娘亲只是对着纯烟摇了摇头。
纯烟愣了愣,拉着雪霏的手已然一松,雪霏便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向了马车,那男子恭敬地跟在雪霏身后。
待雪霏和男子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纯烟方才醒悟过来,疾步走向马车,却已来不及。
随着一生嘶叫,马车驰驰驶离了这熟悉的林中的小屋。
雪霏撩起马车的帘子,大喊道:“纯姐姐,雪霏走了,莫要挂念雪霏,好好保重身子,记得我们的芳草地……”听着便知雪霏已然泣不成声。
纯烟拼命追着马车,刚才还和自己躺在芳草地上有说有笑,如今却在马车中绝尘而去……
嘴上用尽了力气却什么都喊不出声,大喘着气。
脑中一张张雪霏调皮的脸,刚刚背着自己在竹林间穿行的背影,捧着稚菊花一路跑来的笑颜……
追着自己打闹的身影,赌气却依旧放不下自己的雪霏……
记忆如翻江倒海般统统溢了出来。
纯烟大哭着跌跌撞撞跟在马车后面跑着,却无力的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泪珠吧嗒吧嗒地滴在泥土里,没有一点声音。
娘亲扶着她站稳,她又挣脱着跑了出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颠簸的马车中,雪霏伤心痛哭了好一阵子方才收敛。
那银衣男子,始终只是恭敬而安静地坐在对面。
细细打量,约莫二十出头年龄,束发,肤色偏黑,身形矫健,态度虽谦恭有礼,眼神中却充满寒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颤栗。
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动作不多,坐在马车内如同雕像一般。
“我们要去哪里?”雪霏稍稍平了平情绪问。
“回公主,主公嘱咐属下先带公主去夷岚城。”男子微微颔首道。依旧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未曾动过。
“夷岚城,可是要到边境了?”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道“淮城向北,三十日左右便可到达……”
夷岚城--邵国边境比邻昙花江畔上游的一个小镇,战争年间,城内百姓勉强以打渔为生,奈何屡受战争波及,生活苦不堪言。战事平定后,由于此处江面相对较宽,水流平缓,渐渐成为与翎国通商的重要水上交通要道。日日江上渡船、商船,往来甚多,近几年来城中更兴建大批客栈,商铺,集市,私家庭院。赌场、妓院、戏台、酒家亦数不胜数,逐渐成为邵国边境商贸重镇。城中每日往来商队、船只数不胜数,龙蛇混杂,市集巷尾,人潮皆熙来攘往直到深夜。
傍晚时分,城西一略显偏僻的私家宅邸中。一只灰色信鸽,扑的落在敞开着的窗格之上,屋内一中年男子,一席暗黑长衫,腰间两边坠一对通白蝙蝠雕花玉佩,头顶盘发,眼神深邃,眉头略浓,棱角分明的脸上略带络腮胡,举手之间,寒气逼人。
男子自信鸽身上取出密函,上书:“事已办妥,三十日后归。”
嘴角微翘,一丝冷笑。“于可!”一名身着青色短打布衫男子,鱼贯而入,恭敬弯腰行礼道:“主公。”
“传令下去,按计划接应于飞,暗中行事。”中年男子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语带威严阴声命道。
“是。”于可领命疾步躬身而退。
纯烟所在的秀成大陆,几十年来,一直由“墨国”,“邵国”和“翎国”三分天下。十几年前,“邵国”平定“墨国”多年战乱一举擒杀墨国储君墨奎言,扩大疆土,收复方圆千里土地,与“翎国”二分天下。“邵国“坐拥秀成大陆昙花江以南大片肥美沃土,气候温润,风调雨顺。
昙花江贯穿秀成大陆,河水终年湍流不息,河面宽阔,百年间河畔战事连绵不休,两岸荒芜,少人问津,继邵国平定多年战乱之后,不再成为征战是非之地的昙花江畔,春季水量充足滋养大陆万千生灵,夏季凉爽宜人泛舟怡情,秋季明艳动人随波逐流,冬季江面泛起蒙蒙雾气,四季景色皆美不胜收。
如今正值邵国允政十四年初春,国泰民安,百废待兴,舞美曲舒,书画诗文,农耕水利,科学技术等各方面正在最蓬勃的发展期。
因为雪霏的离开而哭的伤心晕倒的纯烟,微微转醒间,已是第二日晌午。
推开房门而出,庭院依旧,娘亲正在厨房中忙着。
太阳隐在云层之后,远处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院中的素心兰却是不受任何天气影响,依旧绽放。
纯烟眼前,幻影迭出,尽是与雪霏打闹嬉戏的身影,笑声依稀犹在耳畔。
后院空荡荡的秋千,自顾自微微摆动,竹藤躺椅却是一丝生气都没有,看上去竟觉那么碍眼。
纯烟呆呆矗立良久,又转身回房,坐在梳妆台前,黄铜镜中,纤瘦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的生气。
发呆间,忽的瞥见梳妆台上之前空着的那两个盒子中,有个盒盖微开,里面似是放了东西。
纯烟急忙端起盖子,见里面俨然是雪霏绣好却未带走的荷包,上面绣着一颗小小的稚菊,兀自开放,看着背面用红线绣的一个小小的“霏”字。
捏捏荷包,觉里面似是放着东西,纯烟伸手摸出一张折好的小纸片,打开一看,却是雪霏的信。
纯姐姐:
莫怪雪霏不告而别,府里来信说,雪霏的叔叔寻了来要带雪霏回家,家在哪里,雪霏亦不知晓,在雪霏心里,青竹陋室便是雪霏的家。姨娘早些时候便和雪霏说过,其实本该早就接雪霏回去,奈何叔叔多年远在翎国,不便前来,前几日终潜了家丁送信来,道接我的马车就在这几日到,不愿见姐姐难过,望姐姐见信时,千万莫要再怨雪霏,也莫要再伤心。姨娘前几日给了雪霏一个玉壶,说是父亲的遗物,雪霏已将玉壶埋在明杰山前大湖边最大的香樟树下,全当雪霏留给姐姐的念想,愿姐姐哪一日身子好了,自己去寻了来,好好替雪霏收着,雪霏也便放心了。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彼此珍重勿念。
霏字
明杰山?大湖边……香樟树……
纯烟将信收入荷包放入盒子,趁娘亲不注意,偷偷出了院门,依着雪霏曾经指过的方向向明杰山下的大湖走去。
在竹林里走的几次喘不上气的纯烟,拿着兰花香囊,勉强支撑着身子,终于走出了竹林,穿过满是稚菊的芳草地,又走了约半个时辰,林木渐长,终于到了明杰山脚下。
天空中的云层比之前在家里看的时候更加厚重了些,天色也暗了下来。
走进树林,不多时前方天际间忽的一道闪电,划开长空。
阴霾的乌云下,纯烟抬头看见一池墨绿色的湖水,此时正平静的像一面硕大的镜子,将满山的青色和头顶的闪电,映了一个真真切切。
雷声阵阵,山林里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纯烟的头上身上,湖水顿时像沸腾了一样。
放眼望去,却瞧不见哪棵是最大的香樟树。
其实,纯烟连香樟树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
没文化!真可怕!本以为未来人总是什么都懂的,可现在,连棵树都找不到!
纯烟这才发现,自己在古代是多无力的存在。
又一道闪电,将山林里照的忽明忽寒。
待在大树下避雨的纯烟,只听头上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一颗二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被雷劈中,晃了晃,斜斜向自己站的放下砸下来!
天呐!雷雨天不能待在树下的,这样的事情,竟然都忘了。
纯烟心里越是着急,脚下却似灌了铅似的,一点不听使唤。
反而双脚僵硬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骤降的温度下似乎哮喘又要发作。
纯烟抓起湿透了的蓝色兰花香囊,闻不到一丝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