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宁漠为首,后头跟着一列嫔妃,个个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里头德妃听见了忙迎出来,宁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月亮怎么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妃抹着泪道:“都是臣妾疏忽,没看到她一个人跑出了宫,这也罢了,偏偏遇到瑶依夫人,在雪地里玩了数个时辰,可能是因此引发了旧疾。”
我跪下道:“陛下恕罪,是臣妾一时大意,月亮公主的人品才貌,满宫之中无人不爱的,臣妾是一时心生怜爱所以才不忍拒绝她的请求,没想到却反而害了她,臣妾疏忽,愿意领罚。”
“那可是雪地里,连本宫都受不了那样的冷风朔气,更何况月亮,虽说是心有怜爱到底也该掂量清楚,夫人怎能如此不小心?”
我不明白德妃这一番话意欲何在,她平日一向温言懦弱,没想到关键时刻说出的话竟形同一个软钉,令我无言辩驳。
贤妃在一旁笑着打圆场:“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德妃娘娘是一时太着急了,瑶依夫人说到底也并无恶意,不过以后千万要注意了。”
说着微微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中会意,忙道:“贤妃娘娘教训的是,嫔妾以后再也不敢大意了,只要能让公主好起来,不管让嫔妾做什么都愿意。”
宁漠听我这样说面色早软了下来,正要说话忽见太后在尹淑妃与宁云公主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心中已猜到了八九,肃容向德妃道:“哀家早就告诉过你,小孩子不可养的过分娇宠,如今你看看,月亮公主才八岁的年纪,身体竟犹如那常言说的美人灯儿,禁不起一点风吹,这长大了可怎么好?”
德妃只有垂泪:“太后所言极是,但月亮体弱是当年难产所致,况又是未足月出生的,臣妾如此小心正是怕再有什么闪失,那可就……”
说到这里一口气哽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忙有宫女过来轻轻捶着背。
自叶美人殁了之后一向与我不再明面上起纷争的尹淑妃此时慢慢开口:“德妃娘娘对月亮公主的呵护整个后宫有目共睹,想来公主出事她是最伤心的,如今也别管谁对谁错了,保佑公主平安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不免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虽垂着头但仍感觉到其中多有不怀好意,大多是与我不相熟的嫔妃,想来我此刻的情形在她们看来一定大快人心。
正一片默默时只见陆风临走了出来,宁漠忙道:“怎么样了?”
陆风临擦了一下额际的汗:“若是平常的风寒倒也罢了,只是公主这是受了雪气……”
德妃一下子哭出了声:“什么雪气风气的,你只说要不要紧就行了。”
陆风临也是彷徨不安:“若是两日之内能醒来那就无妨,若是醒不过来……”
宁漠厉声道:“若是醒不过来怎么样?”
众妃一时窃窃私语,我垂着头,掌心一片潮湿,既然陆风临都这样说,那情况真的是不太乐观,若是月亮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难逃干系,凶多吉少,眼下无论如何也只有孤注一掷了,于是沉声道:“陛下,不如让臣妾一试。”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德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怎么试?”
我此时反倒镇定了,不慌不忙地道:“臣妾出身民间,自幼便知道许多奇招怪法,虽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治病的目的都是为了救人性命,公主眼下情况不明,试一试也未为不可。”
尹淑妃道:“公主可是千金之躯,夫人可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行,若不然,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
话已说出去了,断无退路,我心一横道:“恳请陛下与太后让臣妾一试,若是失败,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宁漠尚有犹豫,倒是太后幽幽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你确定能医好公主?”
我摇摇头:“臣妾不确定,但与其这样等臣妾倒不如一试,公主如今这样说起来也是因为臣妾大意,就算一死也是罪有应得。”
旁人还未说话,宁云公主的急性子却等不得了:“哎呀都别说了,试就试嘛,总比空等着强,说不定真有转机呢。”
“好。”太后对着我点头,“不要有后顾之忧,要试就大胆的去试,好与不好,哀家免了你的死罪。”
我心中一动,立时涌起种种疑惑,但此时只能按捺住,对德妃道:“为了安全起见,请娘娘只允许嫔妾一个人进到公主的寝殿,另外让初花帮忙就行了。”
既然太后都有言在先,那德妃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点了点头:“有劳夫人了。”
从前浣花村上有一户村民的女儿有一户张姓人家的儿子,因调皮贪玩大冬天的掉进了冰窟窿里,被救上来之后昏迷数日未醒,后径父亲之手救活,当时采用的是熏浴疗法,父亲不但将药方告诉了我还亲自教了一套推拿手法,并说此症必得双管齐下才可应效,如今那药方我倒是记得清楚,但推拿之法却是一次未实施过,此番于月亮身上可谓牛刀小试,然而这代价……
我不愿再想下去,见一切准备就绪,我呼了口气极力保持镇定,初花在一旁看着,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你行不行啊?”
我默不作声,轻轻解开了月亮的衣服,只见缭绕的热气中她的脸还是苍白的,想到那时在雪地里她还是鲜活乖巧,就像是一只小蝴蝶,而现在竟了无生气,我心里不由一阵难受,愈加坚定了要治好她的决心。
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想起父亲昔年的淳淳教诲,我心里慢慢放松下来,手法虽生疏但不陌生,一个时辰过去后我掀帘走了出来,初花候在外边,一见我忙过来搀扶着:“怎么样了?”
我筋疲力尽慢慢沿着桌子坐下:“再等一柱香的工夫,若还不醒那只能赔上我的命了。”
初花闻言皱眉:“还要这么久?要不要去告诉外边?”
我摇摇头:“先不用,等醒了再说,若不醒,我哪能那么轻易就死,再另想他法罢了。”
初花点头道:“你放心,逼急了我大不了带你私逃出宫,反正我们两个孤家寡人,无牵无挂的。”
我扑哧一笑:“公主的病还没治好,你倒先疯魔了,你可知这样就坑害了顾将军了。”
初花不以为然道:“大难都临头了,你还有工夫想别人啊?”
我心中立时惊觉,忙讪讪地掩饰:“少乌鸦嘴吧,这个灾那个难的,还嫌我不够倒霉是不是?”
初花吐舌笑道:“我是说万一嘛。”
我笑笑不再理会,可叹这一柱香的工夫竟比那一个时辰还漫长,我对初花道:“你去守着会公主,我眯一会儿。”
初花应了一声而去,大约真的累了,往桌上一趴我几欲睡着,就在半梦半醒之际只听初花惊喜的声音:“公主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