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再避过,我也不好再多问,只得随她一同到了岚雪阁,不仅德妃贤妃在此,连宁漠也在一旁坐着,且脸色不是很好看,我迅速瞥了一眼周围,只见于小宴躺在榻上,脸上犹有泪痕,楚夕儿跪在宁漠面前,神情紧张不敢抬头,我暗暗向贤妃看过去,她朝我示了一个“珍重”的眼神,也不敢多言。
我只得先向宁漠行礼:“臣妾参见陛下,不知今日是为了什么事把臣妾召过来?”
“瑶惜。”他抬起头痛心而疲惫地看着我,“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不说还好,一说于小宴立时嘤嘤地哭泣起来,我早已猜到是这个情况,此刻见他这副神情心里直直地沉下去,楚夕儿依旧没有抬头,我也跪下道:“陛下的意思是怀疑于良人小产乃臣妾所为吗?”
“朕不想怀疑任何人!”宁漠忽然失控地大叫起来,“朕宁愿相信这个孩子是于良人自己不小心才没的,也不愿相信他是死在别人之手!”
我心中惊骇,表面却不得不保持着平静:“那事实呢?”
“事实?”宁漠苦笑了一声,尔后看向贤妃,“你来说。”
贤妃应了一声走过来,眼底虽有不安,但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今日午后于良人突觉腹痛难忍,经太医诊断是饭食中被人加了五行草,所以才致滑胎。”
我不卑不亢地道:“这与本宫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于小宴躺在榻上泪水涟涟地看着我,“后宫之中除了夫人还有谁如此精通药理?”
我冷笑着看向她:“于良人这是什么逻辑?本宫自幼凭着精通药理救过许多人的性命,怎么到你这里就成罪过一桩了?还是说你心中早对本宫存了偏见,趁此机会陷害本宫?”
于小宴索性向宁漠大哭起来:“陛下明鉴!臣妾就算再无知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作筹码啊。”
宁漠微微皱眉看向我:“于良人才失了孩子,夫人该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我直视着他:“陛下也相信是臣妾在她的饭食中加了五行草?”
他怔了怔,继而道:“朕不相信,可是……”
楚夕儿此时抬起了头:“姐姐你就招了吧,事已至此,遮掩只会罪加一等。”
我一瞬不瞬盯着她,她被我的目光看得一阵发虚,再度低了头,片刻后我冷笑道:“楚婉仪的话本宫竟听不明白,还请淑仪说的详尽一点。”
“姐姐何必自欺欺人呢?此事说起来也是因妹妹太小肚鸡肠所致,只因嫉妒于良人有孕,所以一时气不岔便去找姐姐商量对策,姐姐想来也是为了替我出气,当场告诉了我利用五行草致于良人滑胎的办法,并且把药也给了我。”
我瞪着她:“真是可笑之极,如此明目张胆,若依你这么说那本宫不是自寻死路吗?”
楚夕儿嗫嚅道:“姐姐想必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所以才……”
“鬼迷心窍的是你!”我指着她厉声道,“且不说这几****压根就没见过本宫,即便见了本宫也决不会授意你用这么愚蠢的办法,更何况本宫和于良人从无过节,根本没有加害她的理由。”
她尚未答言,于小宴先道:“夫人莫不是怕嫔妾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母凭子贵分去你的荣宠?若真是这样夫人大可以先向嫔妾说明,嫔妾保证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不求任何名分,甚至永远离宫都可以,只是夫人万不该先下手除去他啊,他还只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夫人不看别的,光看在陛下的份上也不能这样狠心无情啊?”
说着又大哭,我见她话中处处指向宁漠的痛处,又作此态挟制他,不由又恨又气,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狠狠瞪着她道:“你住口!陛下,德、贤二妃均在此,事情尚未有定论,你倒一口一个落实了本宫的罪名,本宫即使有罪,罪名也还轮不到你来定!”
贤妃见状淡淡道:“是啊,事情尚未查清楚,于良人说话应注意点分寸。”
我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宁漠:“在这件事情查清之前,臣妾要先请陛下恕了本宫另一个罪过。”
宁漠默默看着我:“你说。”
“因昨日闲来无事,所以臣妾就擅自去探望了水昭仪,至晚方回,没有事先通报,请陛下恕罪。”
“朕只是下旨将水昭仪禁足,又没说不允许人探视,你何罪之有?”
我点点头:“然后今天早上臣妾觉得身体不大舒服便起的晚了点,待梳洗过后已至中午了。”
宁漠不解地看着我,我对着楚夕儿道:“如此说来那楚婉仪是何时去我乐云宫的呢?我又是怎么把药给你的?”
她脸色明显有些发白,嗫嚅着道:“是……午后。”
我不动声色道:“午后一刻是于良人见的本宫,二刻这暴雨就下下来了,未时三刻本宫跟了云霞到这来,这样算起来那楚婉仪只有在未时初才能见到本宫,可是真不凑巧,本宫那时倒真是见了一个人,只不过却不是你。”
楚夕儿掷地有声的辩解:“你胡说,我确实是在未时初见了你,然后你就告诉我用五行草致于良人滑胎的办法。”
我冷哼一声看着她:“到底是谁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妹妹今天一味跟我过不去,莫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楚夕儿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忽听于小宴哭泣的声音传来:“婉仪好狠的心,居然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你知不知道这是打入冷宫的大罪!”
我眉头一皱,正待说话楚夕儿已指着我抢先道:“不是我,是她告诉我这么做的。”
贤妃此时开口道:“即便如你所说是瑶依夫人授意你这么做的,你以为你还能脱的了干系吗?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禀告本宫或者陛下?明明是自己有私心,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此罪不止打入冷宫这么简单。”
楚夕儿脸色煞白地望向于小宴,一直哭泣的于小宴忽然止泪看着我道:“夫人刚才说是别人见了你,那为何不说是谁呢?”
“是啊。”德妃走上前道,“夫人是见了谁?说出来不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我暗自瞥了眼站在旁边神情紧张的雨若,缓缓道:“恕嫔妾不能说。”
德妃愣了愣:“为何不能说?”
“因为那人一片忠心,我不想陷她于不义之中。”
贤妃幽幽看着我道:“夫人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说那等于认同了毒害于良人的罪名。”
我深吸一口气,坚定道:“请娘娘与陛下治嫔妾的罪吧。”
四下一片静默,无人敢作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我只觉掌心一片潮湿,良久只听宁漠缓缓开口:“朕不想治你的罪,可人证物证俱在……”
说到此处却不说了,只用眼睛深深看着我,于小宴见状再度哭道:“求陛下为臣妾的孩子做主啊。”
宁漠看也未看她,随后转身道:“来人啊,把瑶依夫人……”
话未说完只听雨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奴婢去见了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