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深宫之珠玉记全文阅读 > 第六十四章 风筝祸事

第六十四章 风筝祸事


  秋来长日寂寂,每日里闲来无事便作作画,养养花草,或是约上慕蝶下一回棋,再不就是去出灵池旁边的小池子里垂钓,在这样的轻闲与自在中一晃过了半个多月,这一日是十月二十八,一早我正在廊下精心侍弄着一盆重瓣茶花,初花站在一旁作手搭凉棚状望着远方:“今日这个天气居然还有人放风筝,能飞的起来吗?铁定落了不可。”

  我抬头瞥了一眼,果然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摇摇曵曵飘着只大雁风筝,心里也揣着同样的疑惑,但却没附和她的话,径自抱起花进了里间,片刻后初花也跟了来,这次手里拿了两颗好大石榴,笑嘻嘻地道:“咱们院里的石榴结果了,夫人你看,多诱人!”

  “你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我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红通通的确实很喜人,“再好看终究只是表面,可不知味道如何?”

  初花眼珠一转,随即走到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瓷碗,便坐在桌边动手剥了起来。

  我道:“这个瓷碗不好,那外边的杌子上不是有个缠丝白玛瑙碟子吗?配这红石榴岂不好看。”

  初花闻之有理,忙去取了来,我也走过去在桌旁坐下,只见她剥的那颗石榴已熟的爆裂开来,果实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待剥下来后一颗颗晶莹剔透,我信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于是笑道:“果然多汁,你去摘些送到流香宫和碧瑟宫。”

  停了下又嘱咐一句:“刘昭媛那里就罢了,流香宫可要防着人。”

  初花是往那里送惯了东西的,应了一声知道后便去了,半日方回来,手里提了一篮朱橘:“这是水昭仪带给夫人尝鲜的。”

  我低头一瞧,见那橘子也是又大又新鲜,便道:“你剥一个来。”

  初花便在身旁坐了,我慢慢地问蕴月的情况,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不是都说有孕的人体态会变丰腴吗?我怎么瞧着水昭仪还像以前那般清瘦,就是肚子大了。”

  我默然无语,殷离修这一走音讯全无,想来她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伤心泪,心病还需心药医,可若是没有心药,那便只能靠时间来抚平了,然而与药相比也到底是治标不治本,不论过了多少时日,那终究是落在心底的一道伤口,想起来还是会痛。

  我茫茫然替蕴月虑着这些,百转千回想到自身,心里犹如那萧瑟秋景之下的一叶残花,飘飘荡荡,归处未定,只是随风。

  初花剥了两个橘子后站起身:“我得洗洗手去,一股橘子味。”

  刚挑起帘子,忽见冒冒失失跑进来一人,口中嚷道:“夫人不好了!”

  竟是丹玫,她可是蕴月的贴身宫女,轻易不离身的,我心知出了不小的事,忙起身迎上去:“怎么了?”

  丹玫满脸惶急:“淑妃娘娘发现了昭仪有孕,要拿下问罪呢。”

  我吃了一惊,也来不及细问了,忙忙的抬脚便走,半夏也赶紧跟着:“尹淑妃是有备而来,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她既然有所准备,如何能让我们有时间思考应对之策?幸而陛下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今日一早和贤妃去太庙上香了,如今且拖延着时间罢了。”

  虽这样说到底心怀忐忑,及至到了流香宫门口,居然有侍卫拦着不让进:“淑妃娘娘有令,水昭仪尚在禁足之中,夫人不能入内探视。”

  我冷冷道:“本宫有陛下的旨意不受三妃管制,你是刚进宫的不知道吗?让开!”

  见我如斯语气,那侍卫神情一震,但依然没有退缩:“淑妃娘娘特意吩咐不许……”

  我失了耐性,回头道:“初花。”

  “是。”初花立即应一声,转而走向那侍卫,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语毕咣一下反抽出剑抵在他的喉间,趁这工夫我早已搭着半夏的手走了进去。

  殿中一片静寂,只闻得极轻的啜泣声,我一眼望去只见蕴月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孕跪在地上,身后一个稚龄宫女不安地哭泣。

  尹淑妃看见我进来,像是早已料到,微笑之余带着几分自得:“瑶依夫人与水昭仪真是姐妹情深啊,闻得昭仪有罪,马上过来相救,夫人一向计谋颇多,不知这次要用什么法子为昭仪脱罪呢?”

  我并不打算与她多说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因而冷冷地回道:“淑妃娘娘是协理六宫时日太久了吗?动辄就罪与罚的,水昭仪怀着皇家子嗣那是天大的喜事,何罪之有?”

  尹淑妃轻蔑地哼了一声:“有孕是真,不过是不是皇家子嗣可就未必了。”

  我尚未说话,跪在地上的蕴月开口道:“淑妃娘娘这样说可有凭据?若有只管呈上来,嫔妾可与娘娘当面对质,若没有请娘娘不要信口雌黄,娘娘身为三妃之一,理应为后宫姐妹做个表率,今日之事侮辱嫔妾不要紧,但辱没皇家颜面实属不妥!”

  蕴月说话向来轻盈若水,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疾言厉色,并且对方是尹淑妃,因此诧异之下留神朝她看去,只见她神情不卑不亢,但眼底多多少少透着些许慌乱。

  尹淑妃显然也未想到蕴月会公然与她作对,并且字字句句无可反驳,一张俏脸登时气的通红:“好好好!你要证据不是?本宫这便给你拿来!”

  说着回头喝了一声:“传杨秀薇!”

  我表面做波澜不惊状,但暗里着实一点一点担起心来,杨秀微是宁漠御前掌管彤史的女官,论理彤史是不会出错的,然而尹淑妃绝非庸才,她这么有把握的传唤杨女使,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我转眸瞧了下蕴月,见她神色未变,但眼底的慌乱明显甚于刚才。

  片刻后来的竟不是杨秀薇,而是一个面生的年纪轻的女官,尹淑妃看了一眼道:“何女使?怎么是你来了?”

  她忙垂首道:“回娘娘的话,师父身体不适,今日未曾进宫,所以下官就代她来了。”

  尹淑妃摆了摆手:“谁来都一样,东西带了就成,你只念吧。”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只闻得何女使翻阅彤史的声音,随后端素道:“回禀娘娘,并无记录。”

  蕴月脸色煞白,死死瞪着她:“你混肴黑白,蓄意谋害,可知这是死罪!”

  何女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下官不懂昭仪娘娘在说什么,娘娘若不信大可自己看一看。”

  “你……”蕴月气的身上颤抖,说不出话来。

  尹淑妃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容:“这宫中惯是一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夫人你道是不是?”

  我迎着她毫不掩饰的得意目光,莞尔一笑:“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杨女使掌管彤史兢兢战战多年,仅这一次的失误也无可厚非。”

  此言一出,不但何女使正色看着我,尹淑妃更是连表面工夫也不做了,直瞪着我:“你什么意思?怀疑彤史造假?杨女使可是御前的人,你怀疑她岂不等于怀疑陛下!”

  我依然面带微笑:“淑妃娘娘所言极是,陛下的话是圣旨,是不可能有错的,所以昭仪娘娘怀的必然是皇家子嗣无疑。”

  尹淑妃只是不动声色,我愈加笑的和美:“水昭仪有孕这件事,除了本宫与昭仪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知晓的。”

  她斜睨着我:“谁?”

  “正是陛下。”

  不管她做了多少准备,但我敢保证这一点绝对在她的意料之外,尹淑妃果然面色一顿,正待说话猛听丹玫一声惊呼:“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我急忙看去,只见蕴月脸色苍白地歪倒在一边,丹玫急的只是哭,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眼瞧见殷红的血迹自身下蜿蜒流出,心里顿时也慌了,赶紧回头吩咐初花:“快去请陆太医,快!”

  尹淑妃在身后似笑非笑道了句:“何必多此一举,瑶依夫人自己不就是医者吗?妙手回春连月亮公主娘胎里带来的病都能治好,更遑论与你情同手足的水昭仪了。”

  我扭头看着她:“淑妃娘娘有这说闲话的工夫不如祈祷水昭仪母子平安,否则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尹淑妃脸色一沉,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