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转眼即到,这日早起半夏正为我梳妆,初花进来笑道:“夫人快点,吴良人在外等着拜见呢。”
我诧异:“这么早?”
半夏笑道:“依着夫人的身份,这个时辰不算早了。”
我便打趣地问初花:“你瞧着吴良人怎么样?”
初花想了想道:“其他的都还好,就是生的太单薄了,像是一阵风儿就能刮的跑。”
半夏笑着纠正她:“那叫窈窕。”
初花撇了撇嘴:“明明都瘦的不好看了,还非要说的那么好听,什么窈窕,我就听不惯。”
我笑道:“可不闻古诗上说的那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初花索性一扭头,哼了一声:“管她是不是淑女,反正我不是君子,也不求她。”
话一说完我和半夏皆大笑起来。
待梳妆完毕我起身走到外面,果然一眼瞧见殿中立着一个身形清瘦,面容姣好的女子,正是吴良人吴若君。
她见我出来,忙惶恐地上前行礼:“嫔妾新进宫才人吴氏见过瑶依夫人。”
我笑着命她不必多礼,尔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因为瘦而显得个子极高,我站在她对面都略矮了半个头,妆容衣饰都是合着规矩来的,并不十分出挑,倒是那一双纤纤素手很是惹人注目。
我微笑着问:“吴妹妹今年十几了?”
她忙道:“嫔妾已经十七了。”
我见她还是拘谨,便命半夏倒茶来吃,一面携了她坐下,笑道:“想必妹妹已去过了琅花阁,可否满意?”
她清秀的脸上这才微露笑容:“承蒙夫人厚爱,琅花阁雅致纤巧,十分合嫔妾的心意。”
我点点头:“那就好,你们这一入宫八位秀女,偏你住进了琅花阁,也合该是与本宫有缘,既如此那本宫不妨就告诫妹妹一句,在这宫中其他地方少不得要小心谨慎,不过在乐云宫,妹妹大可不必拘谨。”
想想又笑着道了一句:“本宫并不是那等刻薄专横之人,若是妹妹只顾听着外面那些传言,那本宫可就不便多说了。”
吴良人本是一脸小心,此刻听我这样说忙道:“夫人一片好意,嫔妾心中十分感激,因素日听闻夫人圣眷优渥,所以难免存了敬畏之心,如今见夫人待人是极真诚的,嫔妾虽不才,但总算也不是痴愚之人,怎会听信那些不尽真实的谣言?”
我微微一笑,再度打量了她一下,不卑不亢的神情倒不像是作假,于是端起茶喝了一口:“吴妹妹倒是个明白人。”
她颔首而笑:“只求夫人多教导罢了。”
“想来妹妹这几日为着进宫一定多有操劳,不如这会子回去歇息吧,养足了精神才好觐见陛下呢。”我边说边站起了身。
吴良人闻言面上微微一红,起身盈盈拜别:“夫人体恤人心,嫔妾这便告辞了。”
一时她离开,半夏走过来道:“这吴良人看着倒像是个乖巧之人,奴婢听闻分在岚雪阁的程才人是个性子骄纵的呢,连待选当日还与其他人有口舌之争。”
我拿起喷壶走到窗前为昨夜新开的君子兰浇水,闲闲地道:“新人么,其他的姑且不论,懂得进退才是最重要的,吴良人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乖不乖巧还有待定论,至于程才人,不是咱们这里的,再骄纵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半夏知我话中之意,不由抿嘴一笑,然后道:“这八位秀女的赏赐已经预备好了,夫人打算何时送过去?”
“现在就送吧,赶早不赶晚,估计这会子也都闲着无事。”
半夏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但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这次却是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三位娘娘给朱美人的赏赐都是额外加厚的,夫人要不……”
我扬手打断她的话:“既然有她们去锦上添花了,那本宫何必多此一举。”
半夏不敢反驳,再度转身而走,我想了想叫住她:“把额外加厚的那一份赏给程才人吧。”
半夏一时未反应过来,我放下喷壶走过去道:“给她点甜头,总好过听信某些人的谣言强。”
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半夏旋即一笑,接着自去准备,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满脸笑意:“程才人接到夫人的赏赐欢喜的不行,竟当场驳于姬的话,称她是一味妒忌夫人所以才口出不敬之语,把个于姬恨的牙根痒痒却发作不得。”
我笑着摇摇头:“这样的性子,长此以往终是吃亏的多。”
半夏道:“管她呢,总之奴婢一看到于姬那副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好生解气,亏她这么长时间来抓巧卖乖,不想如今载在一个新人身上,阿弥陀佛,真是报应!”
我顿了片刻道:“此话言之尚早,于姬何等心计,连我都差点吃过她的亏更何况那样一个才入宫,喜怒又皆露在外的程才人。”
半夏便不说话,我问道:“你去朱美人那里时她可有说什么?”
半夏摇摇头:“不过是按着礼数,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宫女说‘我们小姐是陛下亲口封的美人,三妃娘娘都额外赏赐了好些东西,怎么瑶依夫人就只这么点儿’,结果被朱美人当场喝了回去,因而我心内再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了。”
我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位也不是个乖觉之人啊,自己带进宫的丫头,若真想拦她的话,如何能被你听见了?”
半夏点头道:“奴婢后来也是这样想的,可见那朱美人也不是个省事的,谁不知道宫中赏赐即意味着脸面,但她既有三位娘娘给了那么大的脸面,还不知足,妄想着从咱们这里也偏得几分,殊不知她一个才进宫的美人,也不想想能不能擎受的起。”
我淡淡道:“那朱美人也罢了,年纪轻才入宫,众人抬举难免飘然,只看时日长了是何形景再作打算。”
半夏往前近了点说:“后来奴婢又去了碧瑟宫,见刘昭媛的神色像是有些恼意似的,话里话外也不像往常那么和顺。”
我一惊,忙问:“怎么了?”
半夏“嗐”了一声:“说起来也是与朱美人有关,听说为着多赏了一枝赤金合欢如意簪,刘淑人与昭媛顶撞了几句。”
我奇道:“这又是为何?”
“夫人有所不知,这次选秀的两大热门便是刘慕嫣与朱乔,两人暗地里没少较着劲儿呢,且也都得陛下与太后的喜爱,偏偏最后在位分上朱乔压了刘慕嫣一头,一位正六品美人,一位从六品淑人,据奴婢猜测刘淑人定是为这个心里不快活,见昭媛多赏了东西故加更而不满。”
我连连摇头:“都已经入宫了怎能这般意气用事,她怎么就不替刘昭媛想一想,难道为着她那点小性儿,刘昭媛就该对朱美人有心刁难,与她姐妹同仇敌忾?这传出去岂不令人笑哉?”
半夏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奴婢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位才入宫的果真是千挑万选的,没一个好缠的。”
我想了想道:“这刘淑人是个糊涂人,万一慕蝶再拎不清,姐妹两若在宫中吵起来了,传出去成何体统?不行,我得看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