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其声我并不晓得是何人,但于小晏的脸色却变了,与此同时一阵香风细细,说话的人已到了面前,于小晏赶紧行礼:“嫔妾见过黛妃娘娘。”
原来她就是黛妃,我不由留神看了几眼,只见她穿着一身宝蓝色异域服装,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肌肤微黑,一头长发竟垂至脚踝,头上戴着圈同色宝石环,额间坠着枚心形蓝宝石,如黑珍珠般的瞳仁仿佛会说话,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一切。
她搭着侍女的手问于小晏:“你是谁啊?”
尽管看上去满面疑惑,但我还是从她的眼底看见了一丝促狭。
果然于小晏脸色憋的通红,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片刻后道:“嫔妾明春宫淑仪于氏。”
阿尔黛秀眉微扬,问身边的侍女:“你听说过吗?”
那侍女也和她一样的装饰,只是华丽次了一等,听见阿尔黛这样说笑着回道:“奴婢也未曾听说。”
于小晏愈加紫涨了脸色,摆明了没被人放在眼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她顿了顿道:“想来是娘娘贵人多忘事。”
阿尔黛嫣然一笑:“或许是吧,从前是没印象,不过以后一定有了。”
于小晏一惊,忙道:“嫔妾刚才只是因南宫良人出言不逊斥责了几句,并不是娘娘想的那样。”
“是吗?”阿尔黛笑的极尽妩媚,片刻后忽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好细腻的皮肤,令人好生羡慕,不知于淑仪平日都用何物擦脸啊?”
于小晏不知她是何意,一时有些惶恐,下一瞬却见她身体一歪,摔倒在了地上,吓得伸手就去扶,阿尔黛怒气冲冲挥开她的手:“本宫只不过问了你用何物擦脸,你不愿说就罢了,为何还推本宫?”
于小晏愣了愣,立即跪倒在地:“嫔妾绝无半分对娘娘不敬之意,请娘娘明察。”
“哼!”阿尔黛看了她一眼,兀自思量着,尔后忽地抬头看着我,“你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吗?”
我不动声色道:“轻则掌嘴,重则打入冷宫。”
她露出狡黠的神色:“那你说于淑仪推本宫是轻了呢还是重了呢?”
“娘娘万金之躯,又是千里迢迢来到东祈,连陛下都宠爱万分岂容他人轻视?所以……”
我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于小晏脸色一白,转头瞧着我,眼底的愤恨显而易见,阿尔黛也颇有兴致地等待我的下文。
“不过。”我话锋一转,继续波澜不惊道,“念及于淑仪是初犯,且打入冷宫事小,连累了娘娘的名声事大,所以依嫔妾之见只掌嘴就行了。”
阿尔黛索性屈腿坐在了草地上,娇笑道:“行,那就这么办。”
我适时补充一句:“掌嘴也分轻重,诸如于淑仪这般,娘娘赏她五十也就差不多了。”
于小晏的目光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我无所畏惧回了一个眼神过去,弱肉强食,你来我往,你想无止无休的斗下去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我本以为阿尔黛替我解围是有所图,但事实是自那日之后我们之间就再未见过面,我和她就像是这后宫中的两个典型,恰如花开花落,荣辱更替,她宠冠六宫,我如履薄冰,无论从哪方面上来说都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时日一长,连我也难免觉得那日发生的事不过是凑巧发生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根本没有那么多深意,然而静下心回想起当日她看我时那般费思量的眼神,那分明是意味着什么,可她之后居然很好的掩饰过去,一点也不肯表现出来,倒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时不时会从蕴月与慕蝶的口中听说她与皇后之间的争执,每次都是她占上风居多,但从和于小宴之间的争执可瞧出阿尔黛仅仅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她能在皇后的手头上讨得便宜,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后者不愿跟她计较,这一点让我更为讶异,因为由此可见皇后从头至尾只是针对我一人,不由想起那****看我的目光,隔了这么久仍是心头一凉,她为何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仅仅是因为顾君尧么?
七月流火的季节一过,接着便至中秋,按例是在朝阳殿设宴,如今的我位分低微,是以坐在最边儿上的位置,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再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有无不妥,整场宴会我相当于一个人自娱自乐,不知是不是念及顾君尧在场的缘故,皇后难得地没有对我发难。
侍宴毕已近亥时初,头顶着一轮明月,我和初花慢慢往离星阁走去,路过出灵池,初花忽地用手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抬头瞧去,只见清亮如昼的月光下,阿尔黛一袭雪衣,双手合十立于池边,美轮美奂中透着股淡淡的忧愁,与刚才侍宴时的风情婉转判若两人。
我低声嘱咐初花先回去,然后走到距她两丈之外,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月亮双手合十,阿尔黛转头瞧见我,语气有些不满又有些惊讶:“你干嘛学我?”
“西族的风俗,月圆之夜临水拜月祈福,以求家人平安健康,顺心如意,如今娘娘只身在此拜月,想来又多了层思念之意。”
我边说边抬步走到她面前:“娘娘心意虔诚,月亮之神一定会护佑您与家人安康。”
她若有所思望着我:“真的吗?”
我点头微笑:“心诚则灵。”
她终于露出笑容,语气里也多了丝亲昵:“你叫我盈盈吧。”
盈盈?我在心中思量了下,古人云“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不由笑了笑:“那你叫我瑶惜便可。”
“瑶惜?瑶惜?”她反复叫着,脸上的笑容也别有意味。
我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没有,只是听谁这样叫过呢。”
“哦?”我心中升起一抹诧异,“谁叫过?”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她说完转首望着空中明月,刚才还欢脱的语气忽而变得有些朦胧,“你说月亮里面真的有月神吗?”
我笑着反问:“为什么没有呢?”
她不语,过了会儿忽然问我:“你听说过白头山吗?”
白头山?记忆中这个名称好像只和某种毒物有关,我看着阿尔黛略显期盼的脸庞,不忍拂她的意,于是摇摇头:“没听过。”
她一点也不以为意:“也对,你不是西族人,怎么可能听说过,我跟你说白头山的月光可美了,尤其站在山顶,满山月华如水,那月亮仿佛就在头顶,一伸手就能摸的到。”
我想象中的情形和她亲身经历过的自然是不一样,但是如同我思念浣花村,我多少能明白些她的心情,于是道:“东祈没有白头山,但东祈的月亮也是白头山的月亮,你想离它近一点,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