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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有口无心


  翌日午后。

  我坐在院中召见陆风临,他的眼中似乎还停留着上次见到我伤颜之后的心悸,面容也一贯清瘦,我便问道:“大人最近是又忙了么?神情为何有些憔悴?”

  他压低了声音:“不瞒夫人说,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翻阅古籍药典,看能否查出医治脸上毒液的方子。”

  我心下微微感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难得你如此上心,只是金蟾蜍的毒液哪有那么容易解的?你也别太执着了,我现下这个样儿就挺好。”

  时隔许久他说起来仍是叹惜:“其实夫人若早说的话,我大可替夫人研制出一种方子,当时可伤颜,但日后随着时间的过去会慢慢复原,也不至于像眼下这般,金蟾蜍的毒液是出了名的难解。”

  见他颇为扼腕,我淡淡一笑:“若如你这般说,那待我容颜恢复之后该当如何?是再度向陛下邀宠吗?你确定这样不是等于把从前的路又走了一遍?”

  他一时愕然,我伸出胳膊道:“往事休提,先诊脉吧。”

  他看了看我,竟有些踌躇起来,半晌方道:“帕子呢?”

  我愣了愣,待明白过来他是何意不觉有些好笑:“大人怎么比我还扭捏了?左不过又无外人,讲究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也不在意。”

  说着便示意他坐下,陆风临也不便再推辞,一时触到我的胳膊脸色有些不自然,诊完之后马上把手拿了下去,好在说出的话倒还算镇定:“夫人的脉相比先平稳了好些。”

  我微微一笑:“所以说有得就有失,脸上虽伤了,但身体却渐渐的好了起来,不过也多亏了你的调理。”

  他顺口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说完才反应过来可能有些不对,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抬手止了他的话:“很多事情想通了就好了。”

  说着话锋一转:“听说刘大人日前向陛下请辞回乡了?”

  陆风临显然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表情略微一怔:“已经走了,夫人如何知道的?”

  我微微叹气:“他这一走不要紧,可坑苦我了。”

  陆风临再度一怔:“这是怎么说?”

  我简短地说了昨晚刘淑容之事,他听罢沉吟半晌,然后道:“难怪他会这般急着走了,此事也并非第一桩。”

  “哦?”我转头看着他,“还有先例?”

  “据我猜测是如此,前年于姬小产夫人还记得吧?当时她的胎便是由刘之蔚照料,我一直无从过问,可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他开的方子,这才觉得有异,因为那根本不是小产之人可用的药。”

  我不由冷笑起来:“果然应验了我那时的怀疑,只可惜让她躲过去了,还因此赔上了楚夕儿的一条命。”

  陆风临沉声道:“此事也只能暂且撇过去了,不过对刘淑容之事,夫人就不要操心了。”

  我心里蓦然浮起一丝愧疚:“刘之蔚是想尽办法躲远了去,可大人却……”

  他大约知道我心里所想,低缓了声音道:“这宫中人人都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再如何我也比夫人的境况要好点,所以夫人就不要有太多顾虑了。”

  我默了良久,抬头望着天空那一片明净的蔚蓝,眼眶微微有些发酸:“尹婉儿落入冷宫,虽然没有以命偿命,但我想起九泉之下的阿慈,心里多少有些许慰藉,总算也不是十分对不起她,可有时候回头想想所走过的这一切,又觉得真的没意思,大人你说,我到底是错在哪一步?为什么心里头这样空空落落的?”

  许久都没听到他回应,不禁低垂眼眸看了一下,却正好对上他盯着我看的怔忡眼神,心底某处微不可觉地一动,与此同时他也急忙避开,端正了神色道:“夫人放宽心就是了。”

  我无奈地笑笑,尔后道:“听闻后日是大人幼女生辰?”

  提到这个,陆风临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后日十二,正是小女青仪四岁生辰。”

  “四岁了,正是膝下承欢之时,想来大人平日是极疼爱她的吧?”

  陆风临只是微笑,片刻后才说了句:“惯的像个男孩子。”

  我笑而不语,命半夏拿过早已准备好的锦盒:“这是水晶蝴蝶发钗一对,我特意给青仪准备的生辰之礼,不是给你的,你可不能拒绝。”

  陆风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只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代小女谢过夫人了。”

  我佯装无意地笑笑:“大人家有贤妻爱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本宫这一点心意何值一提呢?”

  陆风临却不语,我于是站起了身:“大人来了也有一会了,回去吧。”

  他也跟着起身,顿了顿道:“那夫人多保重身体。”

  我目视着前方没有看他:“你也一样。”

  一时陆风临去了之后,我移步向殿内走去,隐约听见身后初花道:“陆太医真是个好人。”

  接着便是茂喜附和的声音:“是啊,特别是对我们夫人,真是难得。”

  我怔怔地顿了脚步,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冷不丁听廊上一声尖细的嗓音:“夫人真美!夫人真美!”

  抬头瞧去,原来是那只绿头鹦哥,正立在窗沿上扑棱着翅膀,半夏自里间听见匆匆走了出来,口中道:“不是让茂喜拎到别处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鹦哥听有人走动,马上又扑着翅膀飞到了另一扇窗上,正值半夏才走到窗边,便用手挡着头骂道:“作死的!这灰全扇我头上来了。”

  茂喜在院中看见,忙走了过来,口中笑道:“我才一晃神儿的工夫,它又飞到这里来了,想是念旧呢。”

  我便开口道:“半夏,还把它挂到这廊下吧,我无事的时候可解解闷儿。”

  半夏只得应着,然后瞅了一眼茂喜:“听见了?还不去把架子拎过来。”

  茂喜满面委屈:“我说了不拎到别处的,你非要让我拎,这下好了,夫人嫌闷了吧?”

  一边说一边咕哝着去了,半夏瞪着他的背影,也不好再开口说别的,我见状走过去道:“鹦鹉学舌,才是最自然的有口无心呢,以后教它改过来就是了。”

  半夏轻轻应了声是,我也不再说别的,待茂喜把架子拎回来之后亲自添了一些食水,又另教了它几句话,不觉又已到了掌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