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灰蒙蒙的天下起了细雨。听得禁鼓三敲，天已过了二更。夜，很深了，宫中各处灯火零星……一乘马车却冒着纷飞的细雨特特奔过，连夜赶着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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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夫驾着两骑高头大马，道道银白亮光闪过，他奋力抽着鞭子，恨不能夜行千里……马车内端坐的清秀女子终是按捺不住掀了车帘，犹豫片刻，才道：“他，可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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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车夫头也不回，一口回绝女子痴痴念想。女子“哦”了一声，只得缓缓放下车帘，想那烟锁凤楼无限往事，如春风化雨，一片茫茫。当中有多少如烟往事，到如今天不过只是鸾镜鸳衾两断肠。
车夫见那女子寂寂，再无动静，这才回身举目，风雨飘渺中望去，但见那九城之上，孤伶伶一团明黄身影，竟是孑然一身，无所依傍……他握着银鞭，明明心下悲凉，却在雨中狂笑：“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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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不忍来听，却于帘中清楚闻得，眼泪汪汪，只觉柔肠寸断。依稀旧梦，还在那人怀中，男子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哽咽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二十年如一梦，此身虽然在堪惊。
她只道那人摔碎珠帘，大小珠玉飞溅一地，松开她的手，无语凝噎：“你走罢，走罢——”
却又可曾亲眼所见，他长身玉立迎在风里，喃喃自语：“朱明为红，皇女为秀，朱怜秀，有一帘幽梦——”
夜风徐徐，那马车在夜雨中打转，多少如海情深，可如萧萧夜雨，再续前情——
故事得从元光二十三年的春天说起……
一、金腰儿（上）
元光二十三年的春天，才交了正月，覆在大雪底下的碧瓦红墙已爬满纤弱绿条，北风一吹，纵横交错的四棱枝便被刮得“哗哗”作响。一乘暖轿摇晃而过，刚要出了林林总总的花枝，隔着那围得密不透风的鸦青色帷幕，却传来句女子低婉的乞求：“且停一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