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秦从陈老办公室出来后，终于亲身体会到“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老话的真正内涵。
她回想起方才与陈老的对话，一向巧舌如簧的自己竟毫无转寰的余地。
“顾同学，你对我可有和怨言？”
您老真是神通广大，我还未报家门您就未卜先知了。顾秦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敢。”
“你热爱新闻吗？”
顾秦迟疑了一会，“算是。”她对所有东西都不热衷。
“你觉得我如何？”
这是相亲的节奏吗陈老？顾秦微愕，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德高望重，博学睿智。”
拍马屁谁不会？只是顾秦看到陈老脸上愈加幽深的笑意，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你何不入我门下做我的关门弟子？益处颇多。”
“……”陈老敢问您是出来推销产品的吗？
“我会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
顾秦怎么有种穿越到江湖就像武侠书里写得一个废柴碰到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因缘际会，被高人传授武艺从此赫赫江湖、叱咤风云的感觉？不得不说的是，她被陈老的最后一句话说动。
我会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仿佛一种郑重的交接仪式。
想了想，顾秦对陈老说：“陈教授，作为一名新闻系的学生，能得到您的抬爱已是莫大的荣幸，只是这徒弟一说，怕会招人话柄。”
若是以后有一番作为，被人挖出陈年旧事，不少有心人会传成借师傅上位云云。于自己于陈老的名誉，都有损。顾秦并非看重自己的名声，但她到底得为自己的家族着想。
陈老老谋深算，自然知道她顾虑什么，赞赏地点头：“你的担忧十分在理。但孩子，你也应当清楚，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不应当顾忌身外之物，你的家人应当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顾秦一向以家庭为傲，优渥的出身，不可撼动的地位。从小爷爷给她灌输的思想便是“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顾秦可以失败，却不可以向别人低头服软。
就比如那个暴发户女儿，顾秦并不是出于优越感看不起她，而是因为那些凭着父辈祖辈一蹴而就的成功就洋洋自得恣意妄为的人并不值得她另眼相待。
即便是她，也得经过长期的熏陶与洗礼。如果单靠背景自己却是个软柿子那也只能成为扶不上墙的烂泥任人拿捏。
傲者必有所恃。
顾秦突然很感谢儿时爷爷对她的教导。想到这里，顾秦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朝陈老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郑重：“师傅。”
她清楚老一辈的人都比较注重形式，而她也是真心诚意地拜这个师傅。
陈老眉开眼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顾秦手中：“还是叫老师舒坦，叫师傅会让我以为穿越了，哈哈。这个词我没用错吧。这是老师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
老师你竟然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这是设套让我跳下去的节奏？顾秦万般无奈地接过见面礼。还没打开看一眼就被陈老赶了出来。
“快去上课吧孩子。”
接下来的课程平淡无奇，顾秦正经地拿出时尚杂志，偶尔点头表示在听。她隔壁的同学看见痛心疾首，自觉地为她打起掩护。
期间燕舒发了一条短信。
下午结束来图书馆，有要事相商！！！
三个感叹号是在表示情况很危急？但很显然顾秦并没有放在心上，瞄了一眼就放下手机，什么也没回。以燕舒的性子，小事都能变成大事，其言不可尽信。
下午课程结束顾秦收拾一下才慢吞吞地走去图书馆。走之前隔壁的男生踌躇半响叫住她。
“同学，刚开学还是收敛点。”他的目光在顾秦的包里流连。
顾秦一愣，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看杂志这事，见他斯文秀气，许是好心提醒。
顾秦看他，慢慢嘴角勾上去，“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与你何干？”说完提包离去。
这男人还真以为他是救世观世音菩萨呢？蠢货。
男生被顾秦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得面色僵硬，心脏砰砰地跳。
到了图书馆，荆燕二人早已候着，顾秦远远地便看见探头探脑的燕舒。
此时图书馆较冷清，三两人待在书架前寻书，四五人坐在书桌上翻书摘记。他们这一组动静已是不小，馆长不停地瞅她们。
顾秦压低声音：“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燕舒急忙拉她坐下，给她递上一大沓申请单，催她，“快看看。”
顾秦奇怪地看她，随后看向手中的五彩缤纷的社团招新广告。
“健身俱乐部，美腿美肌等着你。”顾秦扯着嘴角看向荆燕二人，见她们亦是尴尬的表情，显然是没看过内容。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顾秦翻到下一张，街舞社招头牌，到底是去作秀还是选美？
燕舒讪讪地接话：“我和宁安下课早，在校园逛了一圈，在集会广场看到一大堆摆着铺子打着招牌，上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学校社团在招新成员。这不，全都搜罗了来让你瞧瞧。”
顾秦连翻几张，深觉大学社团的五花八门，一摊手全部放到燕舒怀里。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有说过要加入社团吗？”
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燕舒眸光微黯，用肘推推荆宁安，示意她救场。
荆宁安接过燕舒手中的申请单，翻了翻，从中抽出一张递给顾秦，“看看这个，与你的专业对口，相信你不会讨厌它。”
她说的是不会讨厌，没说喜欢。
顾秦看到那张纸上画着一个话筒，下面标了一行小字：倾听你的声音，欢迎你的加入。
新闻中心。主任——秦缓。
这张算是最正常的招生广告，简单大方直接明了。顾秦过看了几眼新闻中心主任的名字，淡淡地说：“这个可以。”
意思就是她不讨厌，换个理解就是她同意加入新闻中心。
燕舒松了一口气，荆宁安终于做了回好事。转而她又默默地想：顾秦你太嚣张了，人家不收你怎么办？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在顾秦的考虑范畴。
荆燕二人都是无所谓选什么社团，在看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招新广告后果断追随顾大小姐的脚步填报了新闻中心的申请书。
燕舒想的是，如果那什么主任不同意她就去把他们的招牌砸烂，没招牌？不怕，她去广播室大闹个几百次，看他们以后怎么混。
荆宁安不担心，顾秦更加没顾虑。
大学社团的效率极高，当天晚上她们三人都接到了来自社团接待员的电话，告知明日去广播站面试。
W大的也是静谧而又幽邈的。天上挂着几颗星，寝室大楼灯亮如昼。看管B幢女寝的寝管大妈打了一个呵欠，瞧见一个男生大大咧咧从她面前走过进入女寝，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男生来过好几回，每每都给她送什么燕窝山参，没闹出什么乱子，也就随他去，估摸着是约会小女朋友。这年头，小学生都谈恋爱，她这老婆子也得跟上时代不都提倡自由恋爱吗？她瞎管些什么。
A幢女寝。
顾秦躺在床上，手上拿着陈老送给她的见面礼，指腹抚摸着盒身，考虑半天决定打开来看看。
是一只玉镯子，翠绿光滑，在灯光下映着亮光。顾秦不住地抚摩，手感非常好。
看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且是上了年纪。这个见面礼未免过于贵重。顾秦将玉镯放回盒子，暗自揣测陈老的意图。
她翻了一个身，把目光望向窗外，外头是一无边际的黑。莫名地，顾秦就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日子，昏暗的天空下身染鲜血的男人，还记得他温柔无力的告白。
她可真笨，待在一起那么久才明白他的心意。
莫承佑。顾秦低喃。我不想再失去你。可笑的是我重生归来，你却不曾拥有以往的回忆。
改头换面千千万，我认取你一如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