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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花期也被堵了一下,眼珠转了转道:“你说这什么话,素锦当然也伺候公子,和文进一起伺候。”

荔儿拧眉道:“谁想公子这回是真气了呢……”

说罢又拿眼去瞧阿久,下午那话就是她传出来的。阿久惊乍起来,瞪道:“你瞅我做什么?我不过也只听了一句,好像素锦非要治公子的腿什么的……”

事关东府的隐秘,说出这话后丫头们都心照不宣交流了一下眼神,素锦对外虽然一直称着,是大夫开的药方,可其实,每一样都是素锦自己调配,自己去熬。

这么多年,亦并不曾真正有过大夫,来看过沈洵的腿。对于这点,几个丫头们都是心中有数,就算素锦擅自配了那些药给沈洵服下,她们同样的没有异议,一直还都从旁帮着。

花期黯然道:“我们都知道,素锦是不会害公子的。”

几个丫头担忧都担忧不到点子上,到了晌午还是忧心忡忡的散了。

晚间文进终于得了一套自己的衣裳,换下了他那身土的掉渣的破棉袄。本来沈府每年都会为下人做衣服,可文进这几年就是沈府一个闲人,早年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近几年又没给他做。还是找到了沈洵的一件旧衣服,勉强给他穿上。

文进还惶恐的不能再惶恐,沈洵问他:“听说你还找了份新的事情?”

文进又以为沈洵在责备他,跪的比什么都快:“是、是!小的家里看小的成日没机会伺候公子、就、给小的找了份新的活儿……”

沈洵点头道:“以后你就安心留在这伺候吧。”

文进磕头道:“是,小的回去就把田大富家的差事辞了,专心在公子这里伺候!”

文进一大家子都不是糊涂人,给田大富家耕地再怎么干都只是贴补家用,知道沈府这份工,才是真正体面的,田大富的一亩三分地根本就不能比。

事已至此,几个丫头也不是只顾耍性子,不顾大局的人。文进虽说担着一个随身小厮的名号,但他实际上对服侍人半点也不懂。

花期就道:“你们几个,平时的时候尽量也都指点他一下,教教他怎么做。”

只要为了沈洵,姑娘们是没有二话的,指点嘛,当然没问题。

阿久心里有疙瘩,送晚膳的时候,还特地在窗户口踮着脚望了望,看见文进站在里面,这才放心的进了门。

哪知饭吃到一半,素锦面色如常的端着药碗,走进沈洵的房里。并且连说话都如常:“公子该吃药了。”

阿久小意观察着,只见沈洵该喝药还是喝药,素锦蹲下要给他捏腿,他也一样没反应。待说到稍后还是要用药材熏蒸沈洵的双腿,一道道程序怎样怎样。

沈洵就道:“我知道,回头水烧好了,让文进去端,你歇着吧。”

素锦就道:“那奴婢告退,半时辰后文进就到小锅炉房来。”

对话一点硝烟也没有,但听的阿久就是浑身不得劲。平平淡淡的,让人说不出难受的慌。

素锦还真就走了。

文进绞了帕子给沈洵擦手,可是刚把帕子拿到手,沈洵的眉毛就皱了起来。阿久眼尖,差一点笑了出来。

她连忙低头,把那块帕子拿了过来,将自己随身的小手绢递了上。回头就数落文进:“你怎么能拿洗脸的帕子,再给公子爷净手呢?”

文进被说的立马额上出了汗,虽也隐约知错了,偏还目光茫然的看向阿久:“这擦脸的不就是净手的吗?”

阿久简直不知怎么解释,她偷眼看了看沈洵,小声道:“厨房那边已是没什么事了,要不就让奴婢留下伺候公子罢?”

沈洵顿了顿,也胡乱点了点头,就把手帕给了阿久。

阿久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文进好好见识了一番,何为沈府正宗训练过的大丫鬟,就是再不经意间一个小动作,都是仔细锤炼过了的。

好在文进够努力和上心,这点也让人不好再挑剔他。毕竟他刚被提上来的小厮,突然让他像服侍了多年的丫鬟一样细致入微,委实也是难为他。

老太太从那次东府回来后,又躺了几天,忍了半旬没有去看孙子,几天内是天天记挂,又怕真打搅了沈洵休息。

倒是何钟灵,似是极为体贴这种心情,隔三差五就来找老太太说说话,陪着解闷聊天。加上她每次都是抱着儿子去,婴儿粉嫩的一团正是惹人爱的时候,老太太每每也均被逗得笑逐颜开,心里对这个儿媳妇自然也爱屋及乌更加喜欢。

“夫君昨日回来说,上次他为秦淮水患那事,拟的一个折子后来万岁爷很欣赏。有意想采用上面的方案呢。”何钟灵坐在下首,含笑说道。

老太太虽然听不懂什么水患不水患,但是沈文宣能得万岁爷青眼自然是大喜的事情,她立刻就眼里有光道:“你夫君有本事是件极好的事!连带的沈家都是好的!谁叫我一开始就说你是个旺夫的,如今果然不错!”

何钟灵听着赞她旺夫,当然也是高兴,似含着一缕羞涩道:“老太太贯会取笑孙媳了,是夫君自己努力,我何尝能帮他什么呢。”

老太太索性夸开了口:“就是他娶你娶得好哇,家有贤妻内助,不然他也不能这般顺!”

这话隐隐在何钟灵心坎里过了一遭,她柔柔的笑笑,轻轻把话题抹开,壮似不经意道:“其实孙媳今日来,也是有件心底的事,想要真心实意同老太太说说。”

老太太一听她说心底的事,又是真心实意的,当然竖起耳朵道:“晚晴有何事只管说,千万莫要有疑虑,我老太婆任何事都自是替你做主着。”

何钟灵眼眸里有丝感动,又笑道:“老太太疼孙媳,孙媳高兴来不及。不过今日,晚晴真不是为了自己来的!”

说着也不等老太太再问,她就转头吩咐身边婢女“把东西拿来”。

喜鹊不多时珍重的捧了一个尺把长的锦盒过来,何钟灵亲自拿在手上,当着老太太的面打开了。

一株如手掌粗大的血人参躺在盒子里,根须茂盛,老太太一见就顿住了目光。

“孙媳生昭儿的时候,家中爹爹害怕我产时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不测,就特特差人送了这一株血人参与我。当然孙媳也没用到,听爹爹说这株人参还是御前万岁爷钦赐的,孙媳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寻常吃实是浪费了,这些时日一直在想,若能送与二公子……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这如何使得?”老太太立刻严肃道,“既是万岁爷赏赐的东西,便是放在祠堂供起来也不为过,你快快收起来!”

何钟灵愈发温柔浅笑,主动上前抚着老太太手臂:“左右是一株人参,便是万岁爷赏下来了,也不过是给人吃的!何况上次二公子送了那样一对上好的玉如意,晚晴正觉得无以为报。更别说、晚晴身为长嫂,本就该主动表示心意,可现在却虚受了二公子的礼……还好是父亲送来了这御赐的好东西,不然晚晴还真拿不出像样的礼来回二公子!这不是可巧了嘛……”

王妈妈这个人精在旁边听的只是一个劲儿心底服死了这少夫人,真是一点好处也不落下的精明。一大篇话下来,首先倒是抬出了自己长嫂的身份来了,左右不过一株人参,但又是御赐的好东西,这便是卖好卖的滴水不漏,谦和的不得了又圆满的不得了。

老太太是一点没听出话外弦音,脸上神色只越见激动了:“也就你这孩子是个心实诚的!都是一家人你哪里要这么客气!你既然是长嫂,就是受了他小辈的礼也是应应该的!何需心心念念还想着回他一份呢!”

王妈妈真是又叹又赞,当然赞叹的都是少夫人,老太太完完全全是按着少夫人的路子说下去的话,一点折子都不带打的。而何钟灵依然还维持着恭谨温良的微笑,那张娇美的容颜是越来越动人。

她的嗓音也宛若莺啼:“晚晴惭愧进门一年了才见到二公子的为人,这次回门连母亲都指责晚晴实在是无礼极了。见了方知果然不假,二公子真真是个极好的!不怪人常说道,这百闻终不如一见确然说的很对的。”

老太太神色黯了黯,随后又舒展了眉头笑道:“看你说的这些话,洵儿那孩子、自己不愿出门,怎么能怪你没机会见他呢。”

何钟灵这次直接捧起锦盒,放到了老太太手边桌上,璀然一笑:“无论怎样这人参是定要送与二公子的,晚晴也不会再拿回去。”

老太太似乎终于拿她没办法,点了她额头道:“罢啦,难为你这份心,人参就暂时放我这,等过几天得空了,你就同我一起去东府瞧瞧吧……”

何钟灵满脸笑意答应了。

老太太虽然自己拿了拿姿态,可她到底也没再能忍多久,说是过几天得空去看看,实际上她每日都清闲的难受,何时都有空的很,反而何钟灵整天奔着丈夫和儿子,忙得才真正很难闲下来。

所以将将刚过了二日,老太太用过午饭就急急差人去叫何钟灵随她去。

何钟灵正好在给沈文宣更衣,便攀着他肩膀柔声道:“一会子就和老太太去东府那边,夫君不如也趁势去一趟吧?”

沈文宣现在已是穿了三品文官的朝服,绣线紫莽,戴上红缨帽后整个人感觉都变了变。他拍了拍何钟灵的手,轻言道:“我倒真想去看看洵弟,自允之的满月过后一直都未曾见过他了,委实有些想念。偏是今天下午,陆大人约了我去他府上,实在可惜的很。只能晚晴你先去了。”

何钟灵心底多少有点数,并不失望,笑着替他扣好了衣领,自己才回屋速速梳洗了一下,坐上准备好的轿辇。

平时素锦拿药,起码来回,两腿要跑上大半个时辰,而今何钟灵和老太太,坐着轿子是舒舒服服到了门口,因为觉得坐久了,下轿子时候还捶了捶肩。

老太太和少夫人同时驾临东府,面对这家里暂时算是最有权的两个女人,几个丫头很是折腾了一番。老早就通知底下那些小丫鬟和打杂的要千万注意行为,在东府犯任何错都可以原谅,但在老太太和少夫人面前犯错,就别指望能轻松过关了。

为了怕文进掌不住事,直接就放了他半日假。其余花期为首,和阿久几个一并在沈洵屋内列队,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对付。

二见爱孙,老太太还是不能控制情绪,泪花又有些摇摇晃晃。就算心里还碍于孙媳妇在场,可到底年纪大心神不宁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了体面不体面。

老太太总爱拿眼瞧沈洵,在她心里,八年前的孙子,和现在的孙子,模样变化是那样大,以致她看的时候,几乎都要以为是二个人。

可沈洵放下茶杯,看着老太太目光是一片自然,就道:“天色也不早,祖母不如就留下用饭吧。”

这一声“祖母”喊的就陡然让老太太心肝颤微了,再不怀疑眼前的是不是自己孙子,哪里还能说别的:“好、自然是好!”

然后阿久的小厨房又是一阵张罗,使出看家本事炮制了十几样菜。菜端上桌的时候何钟灵正好把人参送上,当着老太太的面,老太太这下就忙不迭拉着沈洵说道:“这是你嫂子想着你,是上好的血人参!还是皇上赐给你嫂子她爹的,她偏要拿来给你!”

沈洵在桌前静静的抬眼,眉眼温然道:“嫂子实在太客气了。”

老太太立马点头道:“我也如此说的!但既然你嫂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沈洵道:“那是自然的。”

随着他话音落,花期立马上去捧了盒子,沈洵是何人,哪里会在这种事上忸怩,丫头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绝没半丝拖泥带水。

何钟灵冷眼看着,便是她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未必会有这样的自觉。低头吃饭,她余光一直都不由盯着也在细嚼慢咽的沈洵。

对于何钟灵来说,东府是她第一次踏足的地方,她执掌沈府立足唯一没有权力控制的地方,而这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