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拍案大喝道“郭靖,你给我住手!”,冲到郭靖面前,指着他鼻子训斥道“枉你当了这么多年守城将领,岂不知‘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看你武穆遗书也是白念了,刚才我方势单力乏,退兵之际城门大开,蒙兵蜂拥而来,若不放滚木礌石,让敌军冲开城门,你郭家灭门事小,襄阳数十万军民性命难保,大宋门户洞开,可是你郭家一门的命可以抵的么!”郭靖闻言,惊得冷汗淋漓,低头不语。
黄药师又扶起郭破虏道“你糊涂爹爹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把‘守城副将‘之职让给你做,你兵权在手,除了听吕将军调遣,不要管其他人的迂腐之言,我一直担心我们这些老朽死后,大宋后继无人,见你今日表现,老朽死而无憾!”
郭破虏跪下哭道“外公言重了,破虏驽钝,还需众前辈多加指点,今日周老前辈仙逝,外公、爹爹和众前辈更是大宋之柱。方才,孩儿不得已下令,伤及史叔叔和大宋将士,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史叔叔而去!”言罢又对史书刚等几人重重磕头,额头出血,史书刚等赶紧跪下,抱着郭破虏痛哭道“郭家有后,我大宋有望,老四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黄蓉含泪劝解,安排众人各自回去歇息疗伤。
阳顶天和杨若冰被安排在上等客房内,二人谈及先前目睹的厮杀,阳顶天心潮澎湃,摩拳擦掌,恨不得早一日长大,可以上阵厮杀,杨若冰却心有余悸,感叹战场残酷,犹如地狱,希望自己长大后,能效仿先贤触龙、墨子、烛之幻,将战乱扼杀于无形。
次日,郭靖黄蓉来拜见黄药师,三人谈起昨日战况,郭靖道“昨日那番僧武功高绝,似乎是昔日金轮法王一脉,岳丈可知此人底细?”黄药师道:“按此人武功年纪,我猜测应是蒙元帝师,萨迦派第五代掌门八思巴,也是昔日金轮法王的师弟。”郭靖道“哦?那么说金轮法王未能接任萨迦派派掌门之位,看八思巴年纪应该比金轮年轻许多啊”
黄药师道“正是,昨日一战,这八思巴的武功应该还在金轮之上,且八思巴的道行智谋口才都远胜金轮。我在外游历时,曾多次听到此人的传说。据说,此人幼而颖悟,长博闻思,学富五明,淹贯三藏,八岁时能向人们讲经,十岁左右就跟随伯父与蒙古王谈判,十五岁以萨迦派代表身份应召谒见忽必烈薛禅汗,十七岁开始担任萨迦寺主持和萨迦派教主职位,并是西藏地方势力代表,二十三岁以佛教代表身份参加忽必烈主持的佛道辩论会,一人对辩道家十七高人”
黄蓉插嘴道“全真教也去了吗”
黄药师道“去了,全真教下五派各遣一名道行高深,学识渊博的‘志’字辈道人参加了辩论”
黄蓉道“那佛家也是十七人参加辩论吗?”
黄药师道“恩,当时元朝内佛教流派甚多,多方商榷后,也是组成了十七人代表,但在辩论前,那八思巴一番讲经,那其余十六人都拜服于他,因此真正在佛道辩论会上,佛家十七人中只有八思巴一人说话”
郭靖忍不住道“那辩论的结果呢”
黄药师道:“一场辩论持续了三天,三天后,十七名高道全部认输,皆拜服八思巴并削发为僧。”
郭靖黄蓉对看一眼,满脸都是敬佩惊讶之色。
黄药师继续道:“此后元朝立萨迦派为国教,封八思巴为国师,八思巴成为国师后,并未醉心权术,而是游历各方,拜会高僧,研习修教因明学、显宗理论和密宗修持等佛教教理仪轨,以及藏族传统文化五明学等,两年前,八思巴受忽必烈亲自委托,创制“蒙古新字”,又称八思巴文,后又向忽必烈授予密宗灌顶,忽必烈晋升八思巴为帝师。”
郭靖奇道“帝师?比国师还高吗?”
黄药师道“正是,忽必烈赐其玉印。封号全称为“普天之下,大地之上,西天子,化身佛陀,创制文字,护持国政,精通五明,班智达,八思巴帝师”,又称帝师大宝法王,简称帝师。”
郭靖半响无言,后叹道“元朝有这样的人才,并得到朝廷重用,而我大宋用的都是阿谀奉承,营私舞弊,斗鸡走狗,贪张枉法之辈,大宋焉能不亡!”
黄药师也沉默不语,后见郭靖须发夹白,问道“靖儿,你今年多大了”
郭靖道“小婿今年六十有五”
黄药师道“依你看,这襄阳城还能守多久”
郭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守一刻是一刻吧。”
黄药师道“以我之见,襄阳最多再守三年,三年后,若我等全部战死襄阳,年青一辈中谁可扛中原大旗”
郭靖道“过儿夫妇,武功智谋远胜于我。”
黄药师道“杨过之事,我一会再对你说,除了他呢?”
郭靖道“破虏和耶律齐,假以时日可接重担。“
黄药师道“他两若是也战死在这襄阳城呢?”
郭靖默然良久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届时自会有新的少年英雄。”
黄药师摇头道“想当年,我和老叫化,老毒物,重阳兄,智兴兄,年方二十便横行天下,而近八十年,这样的少年寥寥,若是襄阳城破,郭破虏和耶律齐都死在这里,中原武林大旗何人能扛,届时武林之中缺乏扛鼎之人,武林势力四分五裂,自相残杀,大宋复兴指望何人?”
郭靖听出黄药师言外之意,他默然良久道“岳父所言极是,但襄阳城孤立无援,能坚守数十年,全凭将士们一口英雄之气,数十年来,多少英雄豪杰埋骨在这襄阳战场。他二人,一个是郭靖亲子,一个是郭靖之婿,城破之日,岂可苟且偷生,若是一句‘扛起中原武林大旗’便可逃往后方,全身而退,又有何人愿意以死殉国,我等又有何脸去九泉之下见战死襄阳的将士和武林同道?”
黄药师知道再劝无益,只得叹了一口气,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郭靖道“昨日那些青衣、黄衣之人,武功诡异,出手狠辣,不计生死,岳丈可知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