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没办法让杜少陵完全恢复，但是我们商量了一番之后，还算找出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办法就是，将我的灵身喂给杜少陵吃。
我盘腿坐在他的面前，眉心手掌和脚心都涂上了保护用的蛇药，以防万一杜少陵等一会儿突然失去理智，在吞噬灵身的过程中伤到我的灵魂。
毕竟，蛇祭祀灵身在严格意义上说来，是我的本体魂魄所培育出来的，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分魂。
我将灵身召唤了出来，让它面向着正前方。然后我自己闭上了双眼，简直像是壮烈赴死的革命勇士。
“小之，你不要害怕。”大概是我浑身发抖的样子让杜少陵看不过眼了吧。他无奈地安慰着我，又说我实在害怕的话，他不吃也无所谓。哪怕只是有我的鲜血，也足以他暂时将情况稳定下来了。
不过，杜少陵显然低估了我的决心：“那你吃完灵身之后，记得提醒我给你放血。”
“小之……”
“大男人不要那么婆婆妈妈的好吗？！嫌弃你哦！”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给杜少陵下最后通牒。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无奈、有歉意、还有欣慰和宠溺。那么多的情绪直接击中我柔软的心脏，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那你忍着点。”杜少陵终于在我的坚持之中让步。我紧张地点了点头，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攻击落下。
然后，便觉得一股剧痛从我的脖子上传来。
啊——
原来灵身受到攻击，我身体的同一个部位会反应出痛觉来的么？
一瞬间中断了的呼吸让我的脑袋一轻，却又不得不咬牙忍住集中精力，不让灵身因为我的分心而溃散。
我几乎觉得，自己的脖子上真的会因为这样的剧痛而开出一对血洞来。
杜少陵进食的动作非常残暴。一块又一块纯灵体状态的皮肉被他用尖牙从我的灵身上扯了下来。我浑身发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却因为身上实在痛得太厉害，双耳听不到半点声音。
好痛啊。
好痛啊。
让我就这么死掉吧！这……实在是太痛了！
我受不了啊！
然而，杜少陵一旦开始进食，就仿佛完全失去了心智一般，不仅没有停下动作，甚至连温柔的安慰都没有一句，就好像，他根本就认不出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他现在完全被进食的本能控制，眼中除了我的灵身之外，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我悄悄地张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血红的蛇眸。看着这双嗜血的眸子，我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几乎因为恐惧而冻结。
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杜少陵。
即便知道他现在处于不理智的状态，杜少陵这疯狂的模样将我吓坏了。不仅如此，我仿佛还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可以肯定，自己战斗到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定也和他现在是一个样子，否则，我就不会每次恢复过来的时候都是站在被虐杀的尸体堆里了。
蛇灵和昝家的血脉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样的嗜血残酷应该是属于女娲众的。如果说我自己的身体里也埋藏着同样的基因密码，那么我们所谓的祭祀和正统和窃取血脉之力的女娲众比起来，究竟有什么差别？
杜少陵一口一口，很快吞光了我露在外面的灵身。我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在因为剧痛而不断地向外渗血。血腥味刺激了失去理智的杜少陵，他那对可怕的眼睛终于从灵身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来。
糟糕。
我暗道不好，却忘记了身体在剧痛过后有多么虚弱，刚刚站起身来便一个踉跄，整个人顿时被杜少陵化身的黑蚺给缠住了。
粗大的蛇身不断收紧，很快，就让我的骨骼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要提什么挣扎了！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活活绞死绞碎！
但就在这时，杜少陵的身体却慢慢缩小下去，最后，很快就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身上骤减的压力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我就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尴尬。
杜少陵刚刚从蛇身形态恢复，此刻……身上可是不着寸缕的！
“好了，放手——”
我刚刚想要将他推开，却被杜少陵出其不意吻住了。我的脸上顿时一热，正觉得这家伙怎么如此不正经，就发现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吻！
细长的蛇信子在我的嘴唇上扫了一下，然后转移到脖子上：杜少陵此刻，根本就是在舔舐我渗出体外的血液。
他还在进食状态当中！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一激灵，顿时什么羞涩什么情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要是不快点让他清醒过来，怕是会被他咬断脖子吸干血液的！
我毫不犹豫用足了力气，一拳轰在了杜少陵的肚子上。
他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却很快就恢复过来，看着我露出邪魅的微笑：“小之，下手不要这么重，打伤了我你不心疼？”
“少、少陵……”我被杜少陵吓得说不出话来，谁知道，他却忽然放开了我，同时身上涌出鳞片，最后很快化作一身普通的休闲服。
我看着眼前的杜少陵，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还需要我放血吗？”我只当他的异样是魂魄缺失造成的，所以很是主动地问道。
“暂时不用。”杜少陵微笑着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不能让你太辛苦，不然，我会心疼的。”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我动了动身子，越发觉得别扭起来：倒不是说我不喜欢杜少陵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他的言行举止，怎么和种了情降那时候差不多呢？
然而，杜少陵心意已决，怎么都不愿意再让我为他放血：“那是之前我不在你身边。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你的分寸我说了算。”
“喂……”
“反正，为了我伤害自己的事情我绝对不让你做。”杜少陵固执地说完，便摆出一副拒绝接受任何进一步讨论的坚硬表情来。
我见他这个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得承认，杜少陵现在这上心的态度，多少还是让我觉得满意的。
这才是做别人男朋友的样子嘛！什么责任什么族人——我知道这些也很重要，可日日夜夜拿着那几档东西说事儿，烦不烦呢？
所以，既然杜少陵说不用我放血，我便选择相信他了：“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去找梁蝶，替你的那个小妹妹把身体换回来。”
杜少陵终于松开了环抱着我的双臂，但立刻就牵住了我的右手，与我十指相扣，冷冰冰的皮肤让我觉得特别舒心。
我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十指，与他握得更紧一些。杜少陵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轻轻一笑，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耳垂：“小之不用担心，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好么？”
“好啊。”
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显得很幸福，就算只是听杜少陵这么随口说说他以后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我也觉得很开心很知足。
我们离开了山坳，回到了停在山路尽头的座驾旁。驾驶座内的阿金看到杜少陵跟我一起走上来，那表情瞬间就黑了：“你这个混蛋还来干什么？”
“阿金，少陵跟我们一起走。”我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阿金愣了一下，然后气鼓鼓地拉开车门，自己走到后坐在太攀的旁边坐下，冷冰冰地扔了一句：“随便你，我不管了！主人你到底要被这个没用的家伙欺负伤害多少次，才会长记性？”
我被阿金罕见的怒气给吓了一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杜少陵已经先冷冷地开口了：“蛇仆就有点蛇仆的样子，你主人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喂，少陵！”
眼看着杜少陵和阿金两人对上，再加上坐在阿金旁边一句话不说的太攀也隐约调整了坐姿露出一副要加入战局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但话说回来……
车后座里，有太攀、有阿金——娜娜呢？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小太，娜娜呢？”
太攀蛇抬起一张正太脸来看着我，然后撇了撇嘴：“趁我睡觉的时候，跑了。”
居然跑了？
我知道，太攀蛇虽然战力强大，但经验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看守娜娜，倒还是情有可原。
但是，不是还有阿金吗？
我将质询的视线转移到了还靠在车门上生闷气的阿金身上。后者看着我，皱着眉头道：“她是在我出去采草药的时候跑的。主人你这段时间下来库存削减得很厉害，而这片山区又没有被开发过，所以有很多天然的草药。”
阿金这么说，我自然也不好多责怪他了。不过对我而言，娜娜跑了倒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一次的确是多亏了她我才能及时赶到救下杜少陵的命，真要说起来，我因此欠了她的。
这种情况下，我还真没办法就这么下手杀她。
现在她跑了，倒也正好。就当是我这一次看在杜少陵的面子上放过她与她两讫，这样以后见面，就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而我的心底也有某个地方在希望着，最好娜娜被蛇灵一族的宿敌——女娲众们杀死，那样，我就不会因为杀了他的族人而和杜少陵再次产生矛盾。
呵，我这样的想法，可真是懦弱又自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