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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世纪之交的政治形势(5)


  利雅得炸弹事件和胡拜尔炸弹事件是沙特阿拉伯90年代后半期发生的两次最严重的暴力事件,标志着激进倾向的民间伊斯兰反对派在沙特社会中的发展和壮大,同时也标志着一个以政治暴力为主要特征的新时代的开始。这两次炸弹事件主要以沙特阿拉伯的美国人为攻击目标,在沙特社会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应。海湾战争以后,美国军队仍然留在沙特阿拉伯的国土上,沙特民众对异教徒军队普遍持有厌恶和愤恨的情绪。因此,激进的民间伊斯兰反对派选择美国人作为主要的攻击目标,表达他们对美国占领沙特阿拉伯国土的不满,因此在沙特社会中赢得了普遍的同情和道德支持。加之90年代上半期,沙特政府对温和倾向的伊斯兰主义反对派运动采取严厉镇压的手段,沙特社会民众的不满和压抑急需找到发泄的途径。利雅得炸弹事件和胡拜尔炸弹事件发生以后,沙特社会中的各种力量都表达了他们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穆罕默德·马萨里在炸弹事件后发表声明:“只要美国政府保护一个暴虐的政权并且占领我们的领土,我们就将美国人视作我们的敌人。”“阿拉伯半岛伊斯兰改革运动”发表声明:“‘阿拉伯半岛伊斯兰改革运动’的成员和王国的所有穆斯林精英与欧萨玛·本·拉登一致认为,美国人在阿拉伯半岛的出现是不可接受的。我们认为,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努力的方向将是直接清除美国人出现在阿拉伯半岛的基础。支持美国人出现的政府和官方宗教权威应该负有更大的责任。”欧萨玛·本·拉登在与西方记者的一系列会谈中公开声明他反对非穆斯林的军队,指责西方主要是美国的军队出现在阿拉伯半岛。欧萨玛·本·拉登还表示,他反对历史上和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国家反伊斯兰的敌对情绪和行动。欧萨玛·本·拉登主张使用暴力的手段,直接破坏沙特政权在国际上的支持者,这样就能极大地削弱沙特王族在沙特国内和国际上的地位。实际上,欧萨玛·本·拉登的战略分为两个主要步骤,首先是集中精力战胜“更大的”或者“外部的敌人”,即美国,然后是战胜“较小的”或者“内部的敌人”,即沙特君主。欧萨玛·本·拉登于1996年到达阿富汗,受到塔利班政权的欢迎,他开始利用当地的训练营进行第一个步骤,即对外部敌人的攻击。在对外部的敌人和“十字军-犹太复国主义”联盟发起圣战的同时,欧萨玛·本·拉登还不断地严厉批评沙特政权。欧萨玛·本·拉登于1996年8月23日在阿富汗发布了第一份公报,标题是“向占领两圣地所在土地的美国人宣战”。这份公报也直接攻击沙特统治家族,指责沙特家族是暴君,指责沙特家族实施了不公正的统治和偏离了真正的伊斯兰道路。欧萨玛·本·拉登提出,因为沙特政府没有执行沙里亚,因此反对沙特政府是每个穆斯林的职责,发动圣战和清除阿拉伯半岛的占领者是阿拉伯半岛上每个部落的职责。欧萨玛·本·拉登号召沙特阿拉伯的年轻人组成这场圣战运动的“先锋部队”,为圣战事业殉道。1998年2月中旬,伦敦的阿语报纸刊登了欧萨玛·本·拉登的声明,“宣布成立世界伊斯兰阵线来向犹太人和十字军发起圣战”。欧萨玛·本·拉登还颁布一份费特瓦,宣布杀死美国人和他们的同盟是每个穆斯林应尽的责任。他提出,利雅得爆炸事件和胡拜尔爆炸事件都是对“犹太复国主义者-十字军联盟”和法赫德政权相互勾结,监禁正直的欧莱玛的警告和回应。欧萨玛·本·拉登责骂沙特武装部队和国民卫队,认为沙特政权邀请美国人来保卫王国的决定侵占了沙特武装部队和国民卫队的权利。他建议武装部队应该分解成小的秘密组织,从事与美国军队的游击战争。欧萨玛·本·拉登与穆罕默德·马萨里和萨阿德·法吉赫相比,具有更强大的权力基础。沙特的“阿拉伯阿富汗人”都忠诚于他,并且宣誓要为他的事业做出牺牲。

  90年代后半期以来暴力性质的反政府事件接连发生,沙特政权加大了对民间宗教政治反对派的打击和镇压力度。根据萨阿德·法吉赫提供的信息,沙特阿拉伯共监禁了300名伊斯兰主义领袖,他们因为思想体系和对政府的批评趋同而日益具有密切的联系,但是并没有一个有清晰结构的组织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另外,还有大约1000名曾经在阿富汗作战的沙特圣战者尚在狱中,但这些人更多的是与欧萨玛·本·拉登及其领导的激进倾向伊斯兰组织有一定的联系。

  胡拜尔爆炸事件发生以后,沙特什叶派与沙特政府之间的休战状态结束。胡拜尔爆炸事件实际上为沙特当局拘捕什叶派反对派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沙特政府和什叶派的关系变得紧张和相互猜忌。1996年8月初,沙特安全机构在王国的东方省展开了一系列的拘捕行动。据英国的阿语日报报道,共有300名不满1993年沙特什叶派组织与政府达成和平协议的什叶派反对派被捕。1993年的和平协议旨在使沙特政府放松对什叶派活动的限制,允许什叶派获得重要的政府职位,但很明显这次和平进程宣告失败。沙特政府与什叶派的关系处于波动之中。2000年4月,纳季兰地区又发生了沙特情报部门和宗教民兵突袭什叶派清真寺的事件,他们在清真寺中逮捕了一名什叶派宗教教师,没收其宗教手稿,开枪射死一名什叶派穆斯林。大约60名什叶派穆斯林聚集在该地区总督的住处抗议对这名宗教教师的逮捕。政府派遣军队,并调集 20辆美国制造的坦克和其他的战斗车辆来镇压反抗活动,2名什叶派抗议者死亡,数十名受伤并遭监禁。对纳季兰的军事占领持续了一周,其间600名什叶派在街上被捕,一些人受到重击。

  1996年的胡拜尔炸弹事件以后,沙特民间伊斯兰主义者的暴力活动转入低潮。2000年以后,沙特阿拉伯国内的暴力活动暂时以一系列小的对外国人的攻击为主要形式。从2000年11月到2001年5月,沙特国内共发生了6次炸弹袭击事件。第一次炸弹事件发生在利雅得,杀死一名英国的工程师。2000年12月15日,胡拜尔发生炸弹爆炸,一名英国可口可乐公司的经理受重伤。2001年5月2日,胡拜尔又发生炸弹爆炸,一名美国按摩师受重伤。另外有7人在2000年11月23日和2001年3月15日的另外2次炸弹事件中受伤。“9·11”事件之后,美国发动了全球范围内的反恐怖主义战争,其重点则是增强对“中东-穆斯林”地区的统治,而沙特国内激进倾向反对派的活动也因此加剧。2001年10月6日,胡拜尔的一个商业区发生爆炸,导致一名美国工程师死亡。由于欧萨玛·本·拉登及其圣战派伊斯兰主义者的暴力活动对沙特政府和美国造成巨大威胁,欧萨玛·本·拉登成为美国和沙特政权的首要敌人,圣战派伊斯兰主义者成为美国和沙特政权打击的首要对象。据估计,有数千名圣战派伊斯兰主义者流亡到阿富汗。2001年美国发动对阿富汗的战争,据估计有超过45名沙特人被杀,至少240人被捕,其他的沙特圣战派伊斯兰主义者则逃往巴基斯坦和也门。

  二、“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的暴力活动

  2001年美国入侵阿富汗以后,沙特阿拉伯国内出现了“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构成世界基地组织网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个组织以推翻沙特家族的统治为目标,在沙特阿拉伯发起了针对沙特政权和西方人的暴力攻击。尽管“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只有数百名成员,但它在沙特民众中获得了很大的支持,一些具有激进倾向的宗教学者还颁布费特瓦,为“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的行动提供宗教政治合法性。许多激进的宗教学者都来自布拉达,例如胡穆德·本·欧基拉·舒艾比。也有一部分伊玛目穆罕默德·本·沙特伊斯兰大学嘎西姆分校的学生退学并加入到“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中,其中最著名的是阿卜杜勒·阿齐兹·欧马里,他是9·11劫机者的“伊玛目”。大多数“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的成员都是忠诚的瓦哈卜派信徒,他们的信仰与沙特官方瓦哈卜派不同的是,他们认为沙特家族的统治是非法的,而沙特官方瓦哈卜派则竭力维护沙特家族政权的宗教政治合法性。

  沙特阿拉伯政治反对派的活动通常也利用宗教作为意识形态的工具,以证明其反对沙特政权的宗教政治思想和行动的正当性。最极端最暴力的组织拥护一些最极端的宗教经文解释,并且根据现实需要发展了一系列相应的宗教政治理论。“9·11”事件发生后不久,沙特宗教学者胡穆德·本·欧基拉·舒艾比就因为支持塔利班而变得著名。他颁布了一份费特瓦,强调所有穆斯林在与美国军队对抗时,都要加入塔利班组织。这份费特瓦在沙特阿拉伯国内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最终结果是受沙特政府控制的欧莱玛长老委员会做出决定,规定只有“官方的”穆夫提才有权力颁布费特瓦。然而,胡穆德·本·欧基拉·舒艾比代表着沙特宗教学者中的一种更广泛的倾向。2002年初胡穆德·本·欧基拉·舒艾比去世以后,许多年轻学者继承了他对沙特国家支持美国中东政策的批评。这些年轻学者包括阿里·库代尔、阿哈马德·哈立德和纳斯尔·法赫德。他们的思想和主张广泛参考沙特阿拉伯各历史阶段瓦哈卜派学者的重要著作,这些学者包括伊本·瓦哈卜、苏莱曼·本·阿卜杜拉·谢赫、哈马德·本·阿提克、胡穆德·图瓦吉里、穆罕默德·卡塔尼、穆罕默德·本·易卜拉欣·谢赫和胡穆德·本·欧基拉·舒艾比。

  年轻的宗教学者纳斯尔·法赫德生于70年代早期,毕业于沙特阿拉伯伊斯兰大学。他的著作主要提出了帮助美国的穆斯林之身份的宗教意见,暗示了沙特家族中的某些人是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沙特国家是一个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统治的国家。

  随着美国军队在2001年终止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以后,在阿富汗的圣战大门关闭,沙特的圣战派为安拉而战的地点又回 到了沙特国内。许多追随欧萨玛·本·拉登第二次去往阿富汗的沙特圣战者回到沙特阿拉伯。随着塔利班政权被推翻,基地组织的训练营也被拆散,曾在基地组织接受训练的沙特人或者被捕或者逃亡。许多中东国家在此后的一段时期中都经历了暴力攻击的浪潮。2001年到2005年之间,沙特阿拉伯经历了现代历史上最激烈的暴力攻击浪潮,激进倾向反对派的主要口号是将异教徒驱逐出阿拉伯半岛,罢黜沙特的暴君。

  2002年6月20日,利雅得发生汽车炸弹事件,一名英国银行家在爆炸中死亡。沙特内政部在爆炸之后拘留了14名西方人,其中多数是英国人,并且宣称这次事件是烈酒走私者的内讧,是“地盘之争”的结果。萨阿德·法吉赫和英国政府官员都认为,欧萨玛·本·拉登的支持者才是真正的幕后人物,沙特政府是在蓄意掩盖逐步升级的国内安全问题。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政治暴力就打破了沙特阿拉伯是一个安全国家的神话。2003年,沙特阿拉伯国内的安全形势更加恶化。暴力事件主要包括对非沙特人住宅区的自杀式攻击、安全部队与基地组织成员之间的大量小规模冲突、在边远城镇对公共人物的暗杀,以及暗杀沙特家族成员的政变。2003年3月,美国领导的联军入侵伊拉克,沙特政府支持美国的行动,“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认为发起战争的时机已经成熟。2003年3月18日,临近利雅得的贾兹拉地区发生炸弹爆炸,一名“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的成员死亡。随后警察追踪该组织到临近利雅得的伊士比利亚地区,发现了大量的武器和炸药储存。5月7日,沙特内政部公布了一份著名的“恐怖主义者”名单并向社会悬赏,上面有19人的名字和照片。由此,沙特国家第一次向“萨拉菲-圣战”运动宣战。“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与沙特政权之间的残酷战争从2003年5月开始,构成了始于90年代中期的暴力循环的一个重要发展阶段。

  2003年5月12日,利雅得的侨民住宅区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炸弹爆炸,导致35人死亡,数百人受伤。死者包括7名美国人和16名自杀式突击队员。这次爆炸发生以后,一个欧莱玛群体在沙特家族所有的报纸《哈亚特》上发表一份公开信,指责这些暴力攻击行为违反了伊斯兰法律,同时还担忧美国将利用这次事件作为借口入侵沙特阿拉伯。这份公开信的作者包括萨法尔·海瓦里和赛勒曼·阿瓦达。而年轻的宗教学者包括阿里·库代尔、阿哈马德·哈立德和纳斯尔·法赫德则发表声明,要求政府停止对圣战派的宗教和政治迫害。这次炸弹事件以后,沙特政府采取强硬手段,镇压激进倾向的伊斯兰主义者,并且逮捕了3名年轻的宗教学者。

  6月,沙特政府公布了一份关于利雅得爆炸事件的攻击者名单,上面列出了12个的自杀式炸弹攻击者的名字。这种自杀式袭击成为攻击美国人和沙特家族,以及破坏沙特国家的经济和宗教政治合法性的一种重要方式。激进的反对派成员大都拒捕并战斗至死,采取被称为“间接自杀”或者“自杀式反抗”的战斗方式。沙特安全警察与自杀式反对派成员之间的暴力对抗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