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和改革委员会”与“保卫合法权利委员会”具有不同的行动方针和宗教政治思想。“建议和改革委员会”的主要社会基础是以欧萨玛·本·拉登为首的沙特圣战派。欧萨玛·本·拉登直言不讳地号召将美国军队驱逐出阿拉伯半岛。在一份名为“战争宣言”的文件中,欧萨玛·本·拉登将美国对阿拉伯半岛的“占领”称之为“先知去世以后穆斯林遭受的最新的和最严重的侵略”。欧萨玛·本·拉登提出,在伊斯兰信仰之外,穆斯林最重要的任务是驱逐美国人。他想要建立一个神权国家,沙里亚在这个国家中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欧萨玛·本·拉登出版了三种杂志:《也门·库卜拉》、《希贾兹·库卜拉》和《舒拉》。这些杂志的主题非常类似,主要是表达对“保卫合法权利委员会”的支持,并攻击沙特政权。这些杂志公开声明其目标是推翻沙特政权,将阿拉伯半岛分为两个国家,即“大希贾兹”和“大也门”。杂志上还刊登着欧萨玛·本·拉登的相片。
欧萨玛·本·拉登与穆罕默德·马萨里和萨阿德·法吉赫相同的是,他们都对沙特政府体制和沙特社会的诸多问题提出严厉的批评。但欧萨玛·本·拉登与他们不同的是,他致力于用武力来实现他的宗教政治理想。而且,欧萨玛·本·拉登不但采用通讯和媒体等多种现代技术,而且拥有雄厚的财力和军事能力。欧萨玛·本·拉登比穆罕默德·马萨里和萨阿德·法吉赫具有更强大的权力基础。欧萨玛·本·拉登在沙特社会中的权力基础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个非常小的核心组织。这个组织以欧萨玛·本·拉登为直接领导人,通过忠诚的盟誓与他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些数量非常少的信徒愿意为欧萨玛·本·拉登及其事业牺牲。第二部分的支持者并非欧萨玛·本·拉登组织的成员,但却将他视作神明般的伟大力量和阿拉伯伊斯兰行动主义的教父。第三部分也是最危险的类别,主要是“阿拉伯阿富汗人”为代表的沙特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大都去过阿富汗战场,具有一定的作战能力,并且对欧萨玛·本·拉登具有不同程度的崇拜和忠诚。欧萨玛·本·拉登的支持者并未形成统一的组织,许多欧萨玛·本·拉登的追随者也都是受到他激励而非直接受他控制的人,这些追随者都独立行事,因此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和不确定性。他们对沙特政权构成了一种恐怖主义的威胁。
海湾战争以后,欧萨玛·本·拉登策划了多次爆炸行动,使沙特政权陷入了严峻的安全危机。伊斯兰主义反对派在国内外秘密地建立政治组织并积极开展活动,民间宗教政治势力成为沙特政权无法掌握和控制的政治力量。沙特家族对民间宗教政治的发展感到恐慌,对反对组织和反对派成员实施严厉打击的政策。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官方欧莱玛权威发表声明,宣布现代伊斯兰主义组织的活动是非法的,以支持政府的镇压行动。1994年,沙特政府开始大肆搜捕民间宗教政治反对派。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温和倾向反对派人士遭到沙特政府的逮捕或放逐,沙特民间宗教政治运动开始转入地下活动的形式。为了切断现代伊斯兰主义组织获得资金的渠道,沙特政府于1994年取消了欧萨玛·本·拉登的沙特国籍。圣战派英雄和领袖欧萨玛·本·拉登在沙特阿拉伯成为“不受欢迎的人”。沙特阿拉伯的圣战者也被定义为“误入歧途的群体”。许多沙特圣战者追随欧萨玛·本·拉登去往苏丹,其他的一些人留在了沙特国内,或者是去往车臣、波斯尼亚和克什米尔地区。他们被沙特社会所遗弃,不得不亡命于伊斯兰世界,寻求避难之所或者是尝试发动另外一次圣战。迫于沙特政府的压力,苏丹政府将欧萨玛·本·拉登驱逐出境。1996年塔利班政权建立以后,欧萨玛·本·拉登和许多圣战者又回到阿富汗。阿富汗再次成为沙特圣战者的重要聚集地。这一时期,一种对沙特政权威胁更大的宗教政治言论开始出现。许多布道都宣布要将整个沙特政权或者是其中的个人逐出伊斯兰教。欧萨玛·本·拉登多次发表声明,宣布沙特政权将异教徒引进阿拉伯半岛是一种违反伊斯兰教基本原则的罪恶,因此,他正在为推翻沙特政权而努力。1998年9月,哈立德·法瓦兹在伦敦被捕,“建议和改革委员会”的伦敦办公室关闭,其组织也遭到严重破坏。“建议和改革委员会”作为一个公开的、以西方为基地的流亡组织不复存在。沙特阿拉伯的圣战派伊斯兰主义者及其组织成为完全秘密的、难以捉摸的巨大威胁。
第三节国王哈立德和法赫德时期的政治改革
一、中央和地方的行政改革
1975年3月25日,费萨尔遇刺身亡,哈立德继承王位。国王哈立德身兼六职,既是瓦哈卜派伊斯兰教教长和国王,又是王国武装力量的最高司令官、大臣会议主席、咨询会议主席、最高行政改革委员会主席。法赫德被立为王储,兼任大臣会议第一副主席。国民卫队司令阿卜杜拉亲王任大臣会议第二副主席。由于新任国王哈立德患有心脏病,健康状况欠佳,而且他本人对政治和掌管国务缺乏兴趣,因此国家的实际权力落入王储法赫德之手。新国王哈立德主持召开了新政府的第一次内阁会议,会议确认了已故国王费萨尔制定的内外政策。由王储法赫德向国内外公开发表的新政府内阁会议公报表明,沙特王国将继续沿着国王费萨尔制定的内政和外交路线前进。
沙特政府在王储法赫德的主持下,继续进行大臣会议的改革。1975年10月13日颁布的王室法令宣布大臣会议下设20个部。大臣会议除各部以外,还陆续设立了一些局级机构和委员会,如石油和矿产总公司、人事总局、调查局、最高农业委员会、最高行政改革委员会,以及其他一些独立于各部之外的行政机构。经过长期的努力,沙特阿拉伯王国已经建立起一整套中央政府机构,政府部级机构达到20个,其他专门机构约有70个。
1975年10月,由法赫德王储领导的新一届大臣会议由26人组成,其中沙特家族成员有8人,非沙特家族成员18人。与费萨尔时代相比,法赫德时代的大臣会议中,非王室成员的势力呈上升趋势。大臣会议的成员教育水平较以前有显著提高,24名大臣中有16人具有西方教育的背景。沙特政府逐步将受到西方教育的现代技术官僚纳入政府统治体系中。这一届大臣会议具有鲜明的特点,技术专家占据了几乎所有涉及国家现代化建设事务的部门。然而,80年代,大臣会议中的一些希贾兹出身的技术专家陆续辞职,或被开除和放逐,其职位由对沙特家族更为忠诚的纳季德官僚或者苏戴尔家族成员替代。1982年,国王兼任公仆委员会主席,最高人事权归国王掌管。沙特家族牢固掌握着外交、国防、内政等关键性的政府部门,政府其他的关键职位也都掌握在沙特家族亲王或者该家族次分支的成员手中。除了君主之外,大臣会议主席、大臣会议副主席、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国民卫队司令、情报部门首长以及无数的其他政府职位,也都由沙特亲王担任。除了沙特家族年长的领导人物之外,年轻的“王室技术官僚”集团已经兴起,他们具有很高的教育水平,控制了王国政府中的许多专业性职位,有的已经在中央政府中担任非常关键的职位。前国王费萨尔的儿子沙特·本·费萨尔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归国后,成为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外交部长。“王室技术官僚”的发展趋势不断加强,近年来,越来越多受过西方教育的亲王积极地参与政治事务。在大臣会议之下,大批年轻的沙特亲王占据着政府各级各类部门的重要职位。
王国的内政部主管国内治安,边防和海防警卫队属内政部管辖。内政部所属的维护社会治安的机关还有国民警察、特别保安部队、消防队和刑事侦察署。法赫德曾于1962-1975年间担任内政大臣,后来该职位由亲王纳伊夫接任至今。现内政部的两个重要职务即常务副大臣和负责安全事务的大臣助理,分别由亲王艾哈迈德和亲王穆罕默德·本·纳伊夫担任。王国还设有情报总局,国王法赫德之子沙特·本·法赫德亲王担任常务副局长。沙特家族还通过在武装机构中安插数百名亲王来直接控制并严密监视王国武装力量的活动,以保卫沙特家族的安全。沙特王室还通过各种手段严密控制王国的武装力量。沙特各武装机构中均有特殊部门负责搜寻潜在的动乱因素。高级军官如有过失,也要被撤职。近年来,大批在西方军事院校接受高等教育的沙特家族年轻一代成员学成归国并加入到各军事机构中,担任大部分高级职位,这种趋势的不断发展有利于沙特王室继续牢固地控制国家机器,维护沙特家族的统治。
政府机构改革使官方教界的权力受到削弱。1976年,“扬善惩恶委员会”的总管谢赫阿卜杜勒·阿齐兹·伊本·阿卜杜勒·阿拉·伊本·哈桑·谢赫,获得了政府部长的身份和地位。“扬善惩恶委员会”因此成为从属于国家行政体制的政府机构,丧失了以前相对独立的地位。80年代末期,“扬善惩恶委员会”拥有宗教警察两万余人,是瓦哈卜派欧莱玛控制沙特社会的重要工具。政府机构改革使官方教界掌管的领域逐步缩小。1975年法赫德重组政府后建立了一个高等教育部,哈桑·本·阿卜杜拉被任命为部长,一个保守的技术官僚阿卜杜勒·阿齐兹·阿卜杜拉·胡维特接替了教育部长的职位。1987年初,教育部长阿卜杜勒·阿齐兹·阿卜杜拉·胡维特代替哈桑·本·阿卜杜拉成为高等教育部长。欧莱玛逐渐失去了对王国教育领域的控制权,而世俗教育和世俗大学的蓬勃发展则使宗教势力在王国教育领域中的阵地更加丧失。
国王法赫德继承了费萨尔将欧莱玛纳入行政机构的政策,然而法赫德缺乏费萨尔的虔诚声誉和克里斯玛式权威,因此他无法强迫欧莱玛接受他的意愿。国王法赫德频繁地通过媒体强调他虔诚地信仰瓦哈卜派伊斯兰教,并对欧莱玛领导尊重有加,但欧莱玛的影响和权力却在继续下降。国王法赫德统治时期,官方宗教政治的最高权力呈现出二元倾向。“扬善惩恶委员会”主席阿卜杜勒·阿齐兹·本·穆罕默德和科学研究、教法宣传和指导委员会的主席阿布杜勒·阿齐兹·本·阿布杜勒·阿拉·本·巴兹共同分享最高宗教权力。宗教权力的并行体制使最高宗教权力受到分割和制约,宗教权威再也无力挑战沙特王权,宗教势力的影响进一步削弱。1993年,阿布杜勒·阿齐兹·本·阿布杜勒·阿拉·本·巴兹被任命为大穆夫提,主持最高欧莱玛委员会,并以部长的身份加入大臣会议,宗教权威以宗教机构首领的身份,成为大臣会议的一员,沙特阿拉伯官方宗教政治势力被完全纳入沙特政权的控制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