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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四)


妈宫比陨石村有着更完善的官僚系统,****最大,由其领导内政团,内政团成员由各窝头组成,分别为敛财窝、外联窝、安民窝和职能窝,其中职能窝直接管理各机构,如法庭、公安、医院等,也是最庞大的窝,蛇鼠一窝。

在内政团之外,便是两大独立部门,即人大代表团和恐怖分子队。恐怖分子对内除暴安良,对外是妈宫的卫宫军,外人要想攻破妈宫,必得践踏过每一个恐怖分子的尸体,人大代表起到比恐怖分子温柔些的监督作用,对下猫窥男盗女娼,对上可将父母官捉奸在床,绝不会发生权力僭越。

白昀华近些年依靠蔬菜大棚赚的钱,到处演讲拉拢民心,现已进入到了人大代表团的外围,相当不易,在****严的点拨下,节节攀升指日可待,香屎与江童戈的亲事正是****严保的媒。

江老头子很有头脑,知道不论和平还是战乱人人都离不开吃饭,故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死守住了米厂,发展成今天这个规模,金满银满,人人都知道,白安华高攀这门亲动机不纯,但自己又是男方,还得主动求亲,白昀华这招,高啊!但没得法子,****严亲自下令,纵使自己是妈宫首富,也不能与他为敌,你敬我一尺,我才能敬你一丈,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权钱相易,暗度陈仓,踩着别人尸体往上爬,哪样他没见过,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虽心不愿,只是身不由己,到底,一代代延续下去才是打紧。好在江童戈是真心迷上了香屎的容颜,年轻人嘛,情理之中,老爷子看着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虽知他无能,但本性不坏,在这样的家境下成长仍能把持住自己成今天这模样,外在玉树临风,内里善良敦厚,已实属难得,喜欢就喜欢嘛,香屎这孩子也是在跟前长大的,知根知底,嫁过来就是自家人了,管不到她娘家什么事。

香屎近几日脸色难看,景溜溜不得已只好把她软禁在楼上,只怕出去被外人见了,谣传些什么,又害怕她想不开,遂要暴毛和平指轮换着开导她,婚期临近,要这样成婚岂不被人笑话。

这几日白代表家进入戒备状态,四扇大门成天紧闭着,进进出出也只有李铃铛。景溜溜是个信佛之人,规矩多,婚礼细节必得自己一一把过关,李铃铛出身名门,见过大世面,办事她放心。毛毛因为教派有别,也不过问,有时傍晚来牵哈利出去遛遛。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那景溜溜是怎么嫁到白家的呢?这得多亏了白大胆。当时正赶上鸡花告诉他毛毛怕猫的小秘密,他对毛毛越看越恶心反感,生活诸多不顺,自己迷信,偷偷找了个算命先生给看看,算命先生说毛毛这女人气焰嚣张,得灭一灭,不然得多早晚死在她手里,这一卦算得白大胆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正思索救命良方之时,得知景溜溜是个在家佛门弟子,立刻请进来做了长房儿媳,克一克毛毛。为此,白昀华闹别扭,还被白大胆狠狠教训了一顿,白昀华是个有血性但懂得变通的人,心想若像父亲当年那样负气出走,家产一分钱也得不到,自己的雄才伟略、大好时光就憋屈了,而留下来,顶多不理她,让她独守空房就行了,闲时还可以解解****,自己又有什么损失呢?所以白家才能一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在妈宫有了地位,有了金钱,可怜了景溜溜做了名副其实的生产机器,中间还流了好几次产,过了中年,身体渐渐垮下来。一生没有得到男人的爱,大概才会信佛如此虔诚。

李铃铛这一阵子帮忙香屎的婚事,孩子们又都开了学,家里生意只能交给白大胆,其他人又指望不上,可饮食时常欠断,白安华在酒厂忙,回家又见一团乱麻,气总是不打一处来,李铃铛感觉委屈了男人,可又不好推辞那边的事,毕竟这是白家小一辈里头一桩喜事,又是妈宫最大的喜事,必得办得有模有样才行。这时,她才想起金纯儿的好来,因一通电话,叫她早早来工作。

金纯儿来的那天,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见识过丽莎的品味,知道妈宫的水准。下了汽车,是金鱼来接的她,她把所有行李都交给金鱼扛着,自己拎着小黄皮包,她本纤瘦,又穿着花点落地长裙,屁股扭来扭曲,像只青花蛇,昂着头,听金鱼介绍:“这是老汪商店,经常从我们那进货的,这是淫淫小姨家,这是青楼酒家,我打算把这租下来,把她娘三个接过来——”金鱼就像咪咪妈妈的老太婆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他讲话从来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金纯儿在心里嗤笑:“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进了白家商店,丽莎把她引上楼,刚走了两阶,发现白安华站在楼上看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嘴里烟烧着,火苗乱窜,也不管它。金纯儿寒暄了几句后,白安华向墙角略靠一靠,让开道给她们过。

金纯儿的卧室在三楼阁楼,这里本没人住,堆的都是杂货,开了侧门就是楼顶,养了几盆指甲花。屋子本不大,仅在角落里放了一张钢丝床,没有窗帘遮着,丽莎说:“堆的都是货,别人也看不见。”纯儿笑笑,笑得很亲切,甚至把手搭在丽莎胳膊上,好像熟人。能给她这个机会已经很知足了,但能不能满足得了她,倒还难说。

中午,他们先吃了饭,临了,李铃铛才回来,见丽莎来了,很客气,但分寸把握得很好。不像白安华说起话来不论性别,当然,男人嘛,应该不拘小节,这是白大胆的家教。

白大胆是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在他的影响下,白昀华、白安华都是已成样子的真爷们,白平指从小耳濡目染的,吃饭要三嚼两咽,做事要干脆利落,酒是一定要喝的,烟是一定要抽的,家人才是最亲的,孝顺父母是本能,有些事一定不能忍,例如老婆给戴绿帽子,必得游街示众,找回尊严。至于白遥远,还在成长中,未看出端倪。

李铃铛给她安排了工作内容:到了饭点做饭,其余时间看店,没有客人时可以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每个礼拜还有一个全天的时间自己安排。金纯儿很满意,白安华说:“你三叔也在这,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别拘束。”李铃铛跟着说了句:“这都是正经亲戚。”

第一天晚上,幽蓝的月光从铁门上柱子间漫进来,淹没了整个阁楼,屋里只有钢丝床的“吱吱咿咿”声,也或许夹杂着老鼠微弱的喘息吧,金纯儿躺在床上,想想刚才洗脚洗脸的不自在,板凳、毛巾、香皂,用起来都不顺手,最要命的是不敢洒出一滴水,他们家全都满满地铺上了大粗叉条橘色地板。生活久了就习惯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啪。”“啪。”蚊香太贵,他们自是舍不得,但不给个蚊帐真有点说不过去,没得法子,只能用毯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上,月光从黄色的毛毯渗进来,金纯儿伸开手,十五六岁的姑娘,手指像新发的竹笋,冰凉的指甲若从胸口若即若离地那么滑下去,只一道,便让你海绵体迅速充血。

谁知这金纯儿竟疯了一般,拿起剪刀,把所有指甲全都减掉了,因下着狠劲,又看不大清,竟切出了血,大家都在睡着,连本能的疼痛反应她都忍住了,千万别找嫌。

金纯儿悄悄打开侧门,来到楼顶,白安华的三层楼是这条街上最高的建筑,风很大,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抱紧自己,可风又钻了进去,鼓起来,像个充气娃娃。金纯儿走到围栏边,看见空荡荡的大街,一直延伸到夜的尽头,到了逢集,还是有很多人涌进来,使妈宫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纯儿想起自己的两个姐姐,牙儿外出打工五年了,五年没有回过一次家,她知道,大姐不只是为了补贴家里,她更是为了找一个可靠的未来,乡里的男人鼠目寸光,累死累活做一辈子农民,而兰儿想法简单,这辈子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这是母亲从小培养的农妇范,自己若不离开,命运也只能由别人操纵。目前虽苦些,可攀上了高枝就一辈子荣华富贵了,无论如何,要在妈宫生存下去。

围栏上有一盆开得正好的黄色指甲花,纯儿把手抬起来,将破了的手指对准花心,狠狠挤,一滴鲜血掉下来,灌进去,开出血红的花,凑近些,闻不见鲜血的涩味,依旧是周围层层叠叠的指甲花香,算了吧,不勉强,别人闻不见指甲花今夜的哭泣,自己明了就好。

次日一早,金纯儿正在准备早饭,白安华已穿好西装,从楼上下来,从金纯儿身上扫一眼,问她:“你指甲怎么剪了?”金纯儿愣了一下,红了脸,把手****豆芽里,说:“干活不方便。”白安华走到楼梯口的鞋柜旁,换上皮鞋,不紧不慢地说:“我要出差两个星期,你在家帮忙,好好的。”纯儿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怎么自己刚来,他就要走,还出去那么久,莫不是不欢迎自己?”白安华不给她机会提问,自顾下了楼,金纯儿赶紧跑下去,抢在他之前,给他开门,家里人都还没起,只他俩站在门边,愣了有两秒钟,白安华大概心想:这女人很有眼色。

金纯儿目送白安华开着车消失在雾蒙蒙的大街上,她倚着门框,一头雾水,在别人家帮佣,太精明了容易让主人担心,太愚蠢了又碍人眼,她真的搞不懂白安华,开始觉得被他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