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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二)


金襄卢听说白安华来了,过来瞧瞧,白安华正和鸡花坐在厨屋里聊香屎的婚事,金襄卢笑笑,脸像拧紧的麻花,寒暄了几句,说:“你老父亲性功能可还行?”白安华站起身来回:“还行,只是现在他与母亲分开了,长久不住在一起。”金襄卢问是怎么回事,白安华也不便细说,只随便应付了一句:“父母亲一辈子吵吵闹闹,老了都想清净了,父亲搬到了东头库房,和金鱼一块住了。”

金襄卢走后,鸡花带气说了句:“他俩总算消停了,只是凭什么让爸住那,怎么不让那女人去住?”白安华说:“你也消消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跟她一个老人较劲,说出去总是你的不是,让孩子们听见了也是笑话。”鸡花把锅盖一掀,满屋子乌烟瘴气,什么都看不见,把白安华的烟都湿灭了,隐约听见鸡花说:“我生什么气,我笑还来不及呢。”雾退了,听得真切了,她说:“妈以前给爸家做丫鬟的时候,曾被老太太惩罚,把裤子扎紧,放了一只猫进去,把她抓的都是印子。”白安华先是惊讶一会子,后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鸡花说:“我十六岁那年,抱了一只野猫回家,正赶上妈解完大手出来,累得虚脱,那野猫看见了她就扑上去,把妈吓得差点没砖进茅坑里,后来我就问她怎么那么怕猫,她就跟我说了。”

鸡花得意地问白安华:“爸带着妈从白宅逃出来后一直很恩爱,为什么过了二十年突然爸就对妈不理不睬?”白安华说:“大概——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鸡花笑他:“你说什么冷淡?”白安华想了想,白她一眼,走到门口,把烟扔进了灰铲子里,说:“就数你贱。”鸡花说:“小声点,孩子们都在堂屋里呢,你过来。”白安华慢悠悠走近些,鸡花说:“男人就是永远都不如女人懂事,夫妻十年容易冷淡,到了二十年,会更珍惜才对。”待白安华走到跟前,鸡花凑上去,咬着他耳根说:“我告诉爸妈被猫咬那事,从此爸与她****时总想起那只猫来,便下不了口与手了,真是性冷淡了。”说完她自己缩着脖子,捂着嘴,眼神邪恶,像个面瘫,发出老鼠般的笑声,白安华听了,猛一躲开,瞪着鸡花,眼里满是恐惧。

正不知如何收场,恰巧金什过来请白安华去吃饭,说要与他商量商量生意上的事,说白了就是寻求帮助,白安华也没说话,就被他搂着肩拖走了,鸡花在后头喊:“别给他喝牛奶,晚上还要开车。”

端着托盘上菜的金纯儿走到厨屋的时候,白安华刚进客厅,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结实利落,个头不高,哪都是圆的,鼓起的肌肉应该很有手感,金纯儿跟上去,兰儿帮她掀帘子进了屋,白安华已经坐下,双眼有神,嘴很小,脸上肉呼呼的,没有分明的轮廓线,可爱如孙猴子,甚至隐约有酒窝,金纯儿把一盆烩卷卷放到他面前就走开了。

兰儿问他妈怎么三婶子没来,付花衣说不清楚,叫她去请。

鸡花下午赌面条吃饱了,拾掇了一点饭菜给孩子们吃,自己去金什家了,兰儿见笛笛在这,问他姐什么时候回来,快开学了,金Sun这才忽然想起金凡音好些日子不见了,真是一个不疼不痒的人,于是问笛笛:“你姐去哪了?”笛笛说:“舅带她去看爸了。”金Sun又问:“那怎么没带你去?”笛笛说:“我又不打工。”兰儿吃惊地说:“她是去打工了啊?那她还回来吗?”笛笛:“回来,过一阵就回来,她只是去熟悉熟悉环境。”淫淫问:“那她不上学了吗?”笛笛笑她,说:“能上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想上了,何况她。”过了一会对金Sun说:“我都是在陪着你,叫你别上了,咱俩跟着猴哥一块混,你非不干。”金Sun说:“是我妈不干。”

金Sun总不爱学习,可并不表示他学得不好,以往跟过的教授都夸他很有天分,只是这渐渐学到了陨石村教育的顶端,便瞧不起那些教授来,觉得他们误人子弟,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课也不好好听,检测也不好好考,以前看好他的那些教授也都大失所望。

笛笛说:“小金有一次在数学课向张教授问问题,一本正经,笑眯眯的,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对老师又尊敬,时不时点点头,结果问完了,屁股还没贴到凳子上,就转过脸来对我说:‘一派胡言。’我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张教授还罚我站,叫我向小金学习。”

金Sun说:“那是因为教授本身心虚,你没发现他讲到第七题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吗?我猜是这道题跟他之前备的不一样,他也不确定说得对不对,现在数学第一课就学克莱因瓶,难度提升巨大,他不会也正常。”

笛笛说:“什么是克莱因瓶?”

兰儿笑笑:“你又不打算考学,知道那么多干嘛。”跟香屎她们示意一下就走了。

兰儿回到家时他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自己盛碗饭,站着就吃了,金什说她:“大人坐着,你站着像什么样子。”于是兰儿挨着鸡花坐下去,头也不抬,一个劲吃闷饭。金什对白安华说:“我这丫头是闷葫芦,也不知道她天天想啥,女孩大了,有些事也不好过问。”白安华说:“文静,跟我家二女儿一样。”继又说:“纯儿又与我家丽莎相仿,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好姐妹。”纯儿低下头去,注意到白安华说话时喜欢把手握成拳放在桌上。

白安华说:“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鸡花跟着说:“是的,上学是大事,耽误了是一辈子的事,你看你姐现在打工多辛苦。”又转过来对付花衣说:“牙儿最近可来信说怎么样?”

付花衣说:“没有,每月工钱六百,拿五百交给他小达保管,一百自己留着买买东西,等过一阵凡音回来,我再问问她。”

鸡花又问:“牙儿今年——”

“二十二了。”

二伯家的灯光比金Sun家亮得多,使人怀疑光的本色该是白还是黄。纯儿是瓜子脸,但下巴很温柔,不似锥子,窝窝小嘴是樱桃红,眼线开得很深,额头丰满,可头发有点稀,懒懒地搭在肩上,白安华问她:“你决定了吗?迈出去了可就再难回头了。”纯儿本心意已决,被他这一问,反倒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看了看父亲,金什会意,说:“你从小心性高,飞上枝头是迟早的事,我们也留不住你。”他既这样说,金纯儿像吃了颗摇头丸,满腔热血,此情无计可消除,谱一上来就收不回了。金纯儿坚定地对白安华说:“我决定了,要到你家当店员。”

金什笑笑:“我的生意没谈成,你的事业倒起步了,哈哈。”

白安华端起酒杯,跟金什碰一个,“敬你。”

晚上七点四十,大马路上已经乌漆抹黑一片,白安华打亮车灯,唤醒了沉睡中的美人儿,鸡花安慰香屎:“你小达见过江童戈,讲人不错,家庭条件也好,你嫁过去,是要享福的。”

香屎再也憋不住了,抱着鸡花哭起来,呜咽着说:“可我还小,阿爸不能这么摆布我。”

鸡花又想起了自己,可自己是自找的,活该,香屎她不应该被这样摆布,但这门亲事看样子已经定了,自己是外戚,又不好多说什么,只硬撑着自己,安慰她说:“小孩——小孩早晚也得——也得变成大人嘛。”话一出口,觉得可笑,自己竟笑起来。

香屎抹抹眼泪,走过来跟淫淫说:“你可要好好读书,千万别那么早下学。”说完就要上车,“哗啦”一声车门就开了,香屎的婆娑泪眼被后上来的一张张笑脸遮住了,金Sun再也看不见她,她也不愿再张望留不住的年少时光,一瓶天河水,够了。

车子走远,送行的人们无心再留在原地。夜深了,一切归于平静,可村子的地心仍在——砰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