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杀了你!”这是对他的威胁,也是我最后的哀求,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已经无关小卓,我只是不想允琪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沾染上肮脏的血……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身上的男人所做的居然只是挑起眉毛冷冷地看着我:“今天如果不是你身体所给我的刺激,或许我根本找不到一点点自己这具躯壳还活着的感觉。我的人,早就在我无比卑微地恳求你不要丢下我的那天死去了!”
欣赏着我脸上的震惊,他嘴边浮起一抹笑,仿佛将此生无尽的愤恨、残忍、悲伤与落寞都笑了进去。
“如果你不嫌弃我这具躯壳的话,随你拿去好了!”他说着揭开自己凌乱的衣衫,用赤裸的胸膛顶住我手中玉簪的锋芒:“用我一条命,换你的一次,你做不做?”
玉簪在我手中变得异常沉重起来,随着他不断主动压低的胸口,鲜红的血开始沿着玉簪玲珑剔透的簪身流下,一滴滴落到我颤抖的双手上。
我浑身越来越恐惧地颤抖,抖得几乎快要握不住玉簪了,而他胸口淌着血,手却滑去了我的脚踝,抬起我一条腿,缠在了他的腰身。
“我瘫了,动不了,你帮我好吗?”他已然忘我,甚至不知道疼,雄性的血液里只剩下索取与掠夺,俯在我耳边兴奋难忍地央求着:“把你给我,只要一次,你就可以拿走我的命!求求你,把你交给我,一次就行!”
我骇得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被一个噩梦魇住,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小卓了,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
他的肉体和灵魂早就出卖给了魔鬼,他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现在,唯有死,才是他最大的解脱!
再也没有任何不舍与犹豫,我抓起玉簪狠狠地向他心口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两声低闷的击打声,小卓从我身上直直飞出去,撞到车厢角落又反弹了回来,重重地跌在地上,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温热而浓腥的撒到我的脸上。
视线渐渐被睫毛上晕开的血珠染红,模糊了我的世界,蔓延的血色中出现一张陌生的脸,银质半月形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孔,单膝跪在车厢里行礼道:“属下银翼救驾来迟,还请郡主赎罪!”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以至于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地域罗刹,先出手打伤了小卓,下一步,就是押送我们前往鬼门关了吧。
“你是谁?”
我的身体仍在惊恐颤抖着,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唯有用双手紧紧握住被鲜血染红的玉簪。
来人正欲回答,视线落到我衣衫凌乱的酮体上,面具下的眸闪过一抹猩红。他起身,扭过头去解开自己的外衣向我挥来,丝缎如风帆般在空中飞舞着,轻轻地覆在了我裸露的身体上。
“属下乃八贤王旗下四大护卫之一银翼,特奉主子之命前来护送郡主安全抵达亲王府!”他似乎在用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沙哑的声音格外低沉,又像是故意压低了音色,令人无法辨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努力地张开嘴,试图对刚才被他撞见的一幕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犹如枯井般干渴,视线向倒在一旁口中不断有血迹流出的小卓望去。
银翼的视线随我放远,定格在小卓身上。
“他还没死!”银质的面具在他脸上幽幽地发光,仿佛是没有一丝感情的:“但属下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我披着他的外衣挣扎着坐起身,努力地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崩溃而哭出声来,口里传来血的腥味,不知是我的,还是小卓留下的。
“相信现在即使他还活着,但已经生不如死了!”
留下这句话,我再无留恋地钻出车厢:“给他止血,然后送他去将军府!”
一走出车厢狭小的空间,眼前豁然空旷,我这才发觉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马车孤零零地停在了某条不知名的小巷。怪不得刚才车厢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都无人前来询问一下。
躲在马车背后,我狼狈地整理着衣服,殷红如霞的郡主宫装,溅满了小卓的血。更讽刺的是,金线织就而成的“百鸟朝凤图”上嫣红的羽毛,鲜血洒上去反而更显得它明媚、娇艳。
衣服上血的浓腥味太重,令我忽然觉得厌倦,于是又笨手笨脚地脱下了郡主宫装,将银翼的外衣穿在身上。他的衣服很大,衣摆长长地拖在地上,我把袖子挽了起来,但对我来说依旧宽松得仿若迎风荡漾的荷叶。
又用郡主宫服将玉簪擦得干干静静,直到玉石重新恢复了玲珑剔透的光泽,我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对不起,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在腰间。
直到我整理好衣服,银翼才很识趣地从车厢里钻出来,见到我穿着他的外衣,虽先微微一愣,但没有任何异议,回禀道:“他的血已经止住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宫里的人呢?”我打量着他冰冷的银质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眼窝处露出了一双深邃狭长的眸,还有下巴和唇角。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太过于大意,差点轻信了这个连自己真容都不肯示人的人。
“属下听从八贤王安排,暗中将郡主的马车调换,从而引开刺客的注意,以保证郡主能够安全地抵达亲王府!”他毕恭毕敬地答道,低哑的声线中似乎没有一丝因紧张或心虚而引起的波动:“如果郡主已经整理好仪容,请随属下立即启程,我们需要赶在仪仗队伍进入亲王府之前将马车调换过来!”
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他利落地跳下车来,双手握在我的腰际,没等我惊呼出来,已经被他直直地抱上了车。随后扬鞭策马,马车在寂静无人的小巷里奔驰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
他刚才居然胆敢以下犯上,对我做出逾越之事!而且他掐在我腰上的手指很用力,用力到隔着厚厚的衣服我都觉得疼,好像他在生谁的闷气似的。
重新回到车厢里,小卓已经陷入昏迷,双眸紧闭,但眉心时不时蹙起,仿佛正在经历着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痛苦。他裸露的胸膛上血已经止住了,但血迹在他皮肤上晕成了一朵朵妖冶的血花,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静静地看着他,发觉自己心里有的只是冷漠,对他已无任何感情,甚至连同情都没有了,但我还是用郡主宫装盖住了他裸露的身体。做完这一切,我钻出车厢,坐在银翼的身后。
我心里留着一个念头,一旦发现银翼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可以立即跳车逃走。
可他只是规规矩矩地赶车,按我的吩咐抄小路驶向了将军府。坐在车头上的他的背影,挺拔专注,随风飞扬的黑发亲吻着银色的面具,陌生中透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压抑着心底的好奇,摆出郡主的威仪,问他:“为什么要带面具?”
“因为面貌丑陋,所以不宜示人!”,疾驰的风将他沙哑的嗓音传回,恭敬而疏离,又仿佛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感谢凤仙对我的治疗,现在我的记忆好得出奇,我突然想起第一次与御胤城在米店见面,他身边曾有四大护卫从天而降,以为我会对主子不测,他们把剑直接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青龙、朱雀、银翼、阴冥”,御胤城曾这样称呼过他们。
如此看来,是我多心了,银翼确有其人。
“再转两个路口,就是将军府了!”他专注地望向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隐隐望见远方将军府若隐若现的飞檐翘壁,心里顿时感慨万千
时隔多月,我终于回来了,这个令我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地方。我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把小卓也带回来了,可是,我又该如何向锦上夜交代小卓发生了什么呢?
措不及防地,银翼突然勒马,马儿吃痛,嘶鸣着扬起马蹄,我从思绪中惊醒,忙问银翼出了什么事。
银翼安抚着马匹,银色的面具幽幽地闪着光。看不见他什么表情,却仍能感觉他身上所释放的杀气。
兵器相交的铮鸣声从远方飘来,间或夹杂着厮杀和马鸣声。只见前方与我们所在的小巷相交的官道上,两路人马正在进行拼死搏杀。
一路是红衣黑靴的大内侍卫,整齐划一的官刀官服,虽说训练有素,但行动上明显不如另一路来历不明的蒙面黑衣人轻便。看上去人多势众,但因队伍中掺杂着许多手无寸铁的妇孺,就见着罗绣孔雀扇、红罗绣四季花扇等各式仪仗东倒西歪,哭喊声呼天抢地,在刺客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很快就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郡主仪仗怎么会来了将军府?!”银质面具下响起了冰冷的质疑声。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多管!”我提高音量,毫不客气得将他的气势压制下去。我自然不会将自己暗中安排小卓出宫、在去亲王府途中先行到访将军府的计划告诉银翼,但没想到宫廷仪仗竟会在离将军府仅两条街的地方遭遇刺客,一把火顿时烧上了心头。
“你怎么还不快去救人?”
我急得阵脚大乱,允琪担心我在亲王府住不习惯,特意钦点了香琴、香梅、香菱、香凝随我同去,而她们四个丫头就在仪仗队伍里,现在生死不明。而银翼并未因我的催促所动,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混战的人群,面具下的眸慢慢透出冷漠的味道:
“属下收到的命令只是保护郡主,其他的人,与我无关,我亦无需多管!”
我听出他把我的话换了个花样原封不动地回敬给我,忽然觉得他对我表面的恭敬底下,其实一点也不怕我这个郡主。
可这种时候哪里还有空跟他置气,我跳下马车,向着前方刀光剑影的路口跑去:“如果你的职责是保护我,那么我现在要去救人,我看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远处的厮打声随奔跑越来越近,刀剑相撞、金星四射汇合而成的混战场面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地舒展开来。忽觉耳边刮过一阵风,我的手臂被人牢牢拖住,回头一看,闪着银光的面具落入视线。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银翼低声责备着,拽着我躲进了巷子的拐角。
被银翼护在身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向前看去,外面的世界已然失控,大内侍卫败象渐露,在对方的攻击下节节后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到了队伍中央的郡主仪架四周,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望着侍卫们围拥着的那座郡主仪架,居然和我所乘坐的马车一摸一样,恍然间明白了银翼口中所说的“调换”。如果不是他事先将我调换出来,那么现在坐在马车上深陷重围的人,就是我了!
腥浓的血味随风飘入小巷,以往繁华的街道此刻俨然变成了血淋淋的战场。银翼直视着前方正在上演的人间惨剧,浑身散发出萧杀的气息。
“有意思……”他突然冷笑,声音从冰冷的面具下溢出,又不像是真的笑。
而我七上八下提着的心被他着实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对方虽为刺客,却在大白天身着夜行衣,又以黑布蒙面,一大群人如此公然行刺,可见并不专业!”
经他提醒,我适才发现刺客犯了最基本的错误,身为杀手,既要不辱使命,也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着装上要以掩人耳目为要,而他们居然大白天穿着夜行衣,除非藏身的大本营就在附近,否则的确有些招摇。
“其次,刺客们表面上出手无情、招招致命,但对大内侍卫却一再忍让,只伤其皮肉而不取其性命,随行的女眷更是毫发无伤,可见刺客并不想惹事,只是想带走郡主仪架中的人罢了!”
而我,不就是郡主仪架中的那个人吗?
深深的寒意从我脚底一路爬上了脊背,我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事已至此,我不能不怀疑他此行的目的:“银翼,你和八贤王是怎么提前得知今日会有刺客行刺的呢?”
闻言,他转过身来,银色的面具闪烁着金属冷冽的光泽,仿佛永远都是没有感情的:“并非今日才得知……”
故意卖了个关子,他顿了顿才缓缓说了下去。
“而是每次郡主出宫,属下都会依照主子吩咐前来,调换郡主仪仗,暗中为郡主护驾,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澜,不像是假话,可我还是不放心,追问道:“掩何人耳目?”
“但凡不自量力想拿郡主对八贤王作为要挟的人——政敌,劫匪,草贼,强盗!”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身后那群节节逼进的黑衣人,眸中透出冰冷的嘲讽:“还有那些不明来历的人!”
此时眼见着黑衣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围绕成圈,对着被围住中间水泄不通、做着困兽之斗的大内侍卫不断发起攻击,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如果香琴、香梅、香菱、香凝她们四个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和允琪交代?
脑子一热,我张开步子就向前方跑去,没跑几步又被银翼追上挡住了去路,他狭长的眸在光滑的银片下露出薄怒:“明知道自己才是刺客的目标,怎么还这么任性,跑过去自投罗网呢?”
他责备的语气令我微微一愣,和他认识了很久的感觉卷土重来,可前方不断传来的厮杀声与哭喊声令我无法集中精力去想这些,冲他勃然大怒道:“我不能看着储香斋的人无辜送死!”
他微微一怔,隐藏在面具下的瞳眸刹那间收紧,后又渐渐舒缓,涌上了饶有意味的讥讽:“没想到,你现在倒是很妇人之仁了嘛!”
话才出口,他似乎又马上后悔自己说漏了嘴,方才还令人觉得生硬冰冷的面具,仿佛瞬间柔软了起来。
拖着我又重新躲进巷子拐角,探出半边肩膀,他沉着地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按现在的形势来看,刺客虽表面上处于上峰,但在近身厮杀上明显不如大内侍卫。所以大内侍卫们只要保持现在的战术不变,紧密围成团小心应战,相信一时半刻刺客们绝攻不进去。而将军府就在附近,应该已经听到风声前来救驾了!”
我沿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刺客们在将大内侍卫们沿着马车围剿成圈之后,尽管一次次发起猛烈的攻击,却再也没有进展。正如银翼所说,刺客在先前的远攻时如鱼得水,但在贴身打斗的技能与战术上都明显不如大内侍卫游刃有余,故而渐渐显现出劣势来。
“不觉得奇怪吗?”银翼的话音中染了些饶有寓意的笑:“刺客本该最擅长的,这群黑衣人却偏偏生疏,看他们用剑的方式,你想起了什么?”
经他提醒,我果真发现黑衣人们用剑时多以剑锋直击,如此一来完全没有发挥出剑刃与剑身的功用,且对于招数的变化也极为单调。他们用剑的方式,让我想起了……
“战戟?”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自己先吓了一跳。的确,这群黑衣人的确不像真正的刺客,而像……
“军人,是吗?”银翼口中蹦出这两个字,面具下的唇微微勾起了个诡异的弧度:“不觉得奇怪吗,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将军府的人就算爬也该爬到了,可现在居然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连串加快的金属交击声从巷口传来,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仿佛天外飞仙般从天而降,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晃不见影的旋风,快若疾风,剑法变化莫测,一招一式精准到位,如狂风落叶般横扫障碍,凡与他过招者无不狼狈落败。
只见一阵火花四溅,先前刺客们迟迟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已被此人瞬间搅乱,大内侍卫们来不及重新布阵,只得三三两两地与对手厮杀,原先进退有序的局面顿时又沦为混战的现场。
借着同伙们的掩护,那黑衣人不肖片刻就已经打入大内侍卫所围成的人墙之内,逼近了郡主仪架。
“有意思!”银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神秘的黑衣人,除了冷笑,似乎还有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他转身,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塞进我手里,脸上的面具渗出幽幽寒光:
“我去会会他!”留下这句话,没等我说出“小心”二字,他已经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而此时黑衣人已经来到郡主仪架前,刀光剑影中,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你要找的人不在里面!”只听一声长笑从天而降,银翼蜻蜓点水般立于马车天棚之上,衣衫飘飞,长发无风自舞,冰冷无情的面具令他看上去仿佛来自地狱收割性命的死亡使者。
黑衣人吃了一惊,可更令他吃惊的是,郡主仪架中果然如来者所说,空空如也。
“郡主在我手上!赢得过我,我就把郡主交给你!”
银翼长笑着纵身一跃,身影翩然若飞,掠过地面拾起一把剑,未等黑衣人回神,白刃出鞘,携惊涛骇浪之势破天而下,剑芒闪过,直取黑衣人命门而去。
只听“叮咚”一声金属嘶鸣,黑衣人举剑硬生生地接下银翼的攻击,但强大的剑气仍推着他连退数步,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两道骇人的印记。
两人杀气腾腾的眸在对视的一霎,彼此射出幽兰的寒光。不约而同地,他们伸手去摘对方与以遮颜的面罩。
与此同时,他们又互相防备着不被对方得逞,长久相峙之下,只见碰撞的剑在彼此手中隐隐发颤,剑气形成漩涡将周围的空气吸进,再以巨大的爆破将两人反弹出去。
二人不等身形定住,借弹跳之力,如展翅扑击的猎鹰般在空中向对方又发起了致命的攻击,无数道凌厉的寒光纵横交错,震得四周散落的罗绣孔雀扇、红罗绣四季花扇等宫廷仪仗随剑气在地面四处乱滚,一时间地动天惊。
然而两人旗鼓相当,交战十几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显然已经超出了银翼的预期,出招也不像先前那般的漫不经心,而是愈发的致命、步步紧逼,却也只是抵挡住了黑衣人的进攻,却并无优势可言。
与此同时,大内侍卫与刺客们的搏杀也如两人的对抗般进入僵局。趁着刺客们贫于应战、无暇他顾之际,仪仗队伍中的太监宫女们哭喊着四处逃窜,有人向着我藏身的小巷跑来。
身边跑过去几个宫人,其中夹杂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香琴。
“香琴,是你吗?” 我惊喜地冲出去抱住她:“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惊慌失色的香琴泪眼婆娑地瞅了好半天,才认出穿着男人外衫的我,泪水顿时决堤。
我焦急地向她跑来的方向望去:“香菱、香凝她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逃出来?!”
这一眼,正好瞅见两个黑衣人追着香琴而来,逃已经来不及了。我把她推进了隐蔽的角落,嘱咐了句“别出来!”,拿起银翼留给我的匕首,义无反顾地向着两人迎去。
而此时战场那边,银翼与黑衣人已然酣战,谁也赢不了谁,却又无法脱身。面对黑衣人毒蛇吐信般直刺而来的剑芒,银翼以剑挑地,反身跃起,躲过对方的攻击。紧接着以一招“长虹贯日”当空向对方劈去,又被对方如梦似幻的剑法化解。
但正因为凌空跃起,银翼才得以发现有两个黑衣人正追着逃窜的人群向我藏身的巷子跑去。他暗吃一惊,濒于应战的间隙,将食指放入嘴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哨声如令,小巷深处的马匹躁动起来,拉着载有小卓的车厢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间。
银翼一跃而起,跳上了飞奔而来的马车,缰绳狠狠一嘞,马儿扬起前蹄,他坐在高高的骏马上对着黑衣人高声挑衅道:“郡主就在马车里!追的上,就归你了!”
车帘迎风扬起,露出黑漆漆的车厢,里面果然坐了个身披郡主宫装的女子,青丝散乱,若隐若现地遮住了她的容颜。
黑衣人马上动手去抢,银翼拿剑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划了一剑,马匹吃痛,拉着车厢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只听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追——”,在场的所有黑衣人立即停止厮杀,施展轻功向着马车追去,就连巷子里正准备与我交手的两个黑衣人也旋即飞身而起,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连绵的屋脊上。
而银翼则瞅准了敌人转移精力的空挡,翻身一跃跳上了那具假的郡主仪架,挥剑砍断了车辕,纵马向着小巷急速驰来。
路过我身旁的时候,他低低地俯下身,手臂拦在我的腰间,不由分说地将我拖上马。
而恰在此时,远处传来隐约的喊杀声,将军府的军旗终于出现在了视野边缘。
银翼回首,冷笑一声:“来的真是时候!”,然后随即策马,带着我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被他双臂紧紧地钳制在怀里,我一再要求他回去救香凝她们,而他只是专注地目视前方策马,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我一怒之下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他冷不丁地勒马,马匹吃痛腾空扬起前蹄,我措不及防地撞向他的胸膛,又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按住了肩膀。
风呼啸着将他的长发吹起,半月形的面具在他脸上泛着幽深的光。极为不悦的,他按着我的肩膀将我转过身,直视着听他讲:“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没有人会出事的,除了郡主以外的所有女人,都不会出事的……”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不再理会我的无理取闹,策马带着我向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而我,一反常态的,不再与他争执,而是趁他不注意时频频回首,望着风吹起他的长发时,所露出来的那只残缺的右耳——
残缺不全的轮廓,耳坠上似乎还留有我儿时的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