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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三十三、画舫春灯桃叶渡(下)


“如果你伤了允琪,瀑音阁就会遭到官府通缉,结果只会两败俱伤!”我声色俱厉地警告少主,甚至不惜恐吓他:“刚刚有人过来送饭,现在肯定还没走远,如果我大声呼救的话,或许很快这里就会被侍卫包围,到时候少主再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少主的脸色骤然阴沉得骇人:“所以,雪梨,你这是打算和我作对吗?”

一句话便击败了我假装的坚强,是啊,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敢像现在这样忤逆过他。

冷汗顿时爬上了我的脊背,连肩膀也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然而手臂传来了力量,是允琪紧紧扶住我,望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软了语气,不能再激怒他了:“属下并非与少主作对,只是希望少主能够再宽限几天的时间,待我把这里的事情做个了断,便将自行返回瀑音阁,向少主请罪!”

从对面投来的视线在我脸上徘徊着,下滑,降至允琪与我彼此搀扶的臂膀上,竟又透出一份肃杀之气:“你自认为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别再和他废话!”允琪欺身跨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你要带她走,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少主的唇因体内聚集的真气而透出红晕,雪白的齿上下翕合着,待我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掌力已经以雷霆之势打在允琪胸前,允琪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就连带护在身后的我一同撞飞了出去。

“那你就去死好了……”低沉的话音适才穿破雾气缓缓飘来。

浓腥的液体从允琪唇角喷出,瞬间染红了他袒露的胸膛,血水蜿蜒而下,全都滴在了我的衣裙。

“救命!来人呐!”我惊慌地放声大喊,希望能引来刚才为我们送食盒的侍卫,可呼救声在树林里悠悠盘旋,又被风呼啸着卷走,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他不愿外人踏足我们这片种满了雪梨的小天地,所以禁止手下靠近,就连云凌可在我们婚礼那天偷偷跟踪媒婆而来,也被他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没想到终有一天反而害了自己。

“雪梨,别怕,我没事……”允琪强撑起意识,冲我扯出个惨白的笑:“你先答应我,知道了我与他之间的协议之后,不许生气……”

“你先别说话……”我想用手帮他阻止血水溢出,可是越来越多的鲜血流进了我的掌心,顺着手指一滴一滴流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和他订下的协议是……他送一个很特别的人来见我,而我,在送这个人前往北国探望和亲的允宁公主时,帮他混进随行的使臣之列……”

我惊慌失措地望着允琪,我不知道这个协议的存在,他们何时何地定下的协议?难道他的意思是说,他要送走我吗?

所有疑云都被少主冰冷的话语打破:“所以现在知道了吧,你自作多情护着的这个男人,不过拿你当作交易的工具!”

“不,不是,你别听他乱说……”允琪强撑起身体抓住我的肩膀,逼我与他对视:“雪梨,相信我……在我得知你的身份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后来终于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的爱,不过是骗你为他赴汤蹈火、去北国送死的幌子罢了!”身后又传来了少主的警告,再次将所有的美好一击即破:“否则他为什么明知道你要离开还急着与你成亲,还故意挑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一口血又吐在了胸前,允琪急得提高了声线,仿佛想把每个字都深深扎进我的心底:“我就是怕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一再努力推迟着它的到来……我以为我们藏在这里,就不会被任何人找到了……”

“如果真的怕被人找到,三日前为何又带你去了画舫?你知道在你和娜朵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派去北国的使团已经筹备完毕,只等我这边接应,就可以出发了!”

“够了!”允琪高声打断他,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燃烧着,竟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挥起拳头向着少主抡去。

我从震惊中回神过来的瞬间心忽得一沉,不好!

少主微眯星眸,冷冷盯着向自己横冲直撞过来的允琪,身形纹丝不动,连躲都不躲,然而体内正在凝聚的真气令他衣袖翻滚,顺着风的方向,他提起了手掌。

“允琪,小心!”我失声尖叫,疾步追上允琪,手脚并用,想把他从掌风之下推开。

但是已经晚了,少主的掌刀已经打了出来,疾如闪电,我和允琪谁都躲不开,只听“嘣”地一声闷响,两个人一左一右反弹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雪梨树的叶子哗啦啦地震落,岸边的尘土忽得扬起,又无力地落下。

胸口火辣辣地痛着,我像堆烂泥似的匍匐在地,望着从自己咽喉涌出的血,一滴滴,在地面溅起小小的血花。

“半年时间不见,你的武功竟然退步到这种地步,连我五分的掌力都接不住?!”

少主走到我身边,雪白的衣袂沾到了几丝血迹,不知是允琪的,还是我的。他弯膝蹲下,抬袖向我伸来,我害怕地侧身一躲,却还是被他擒住了手腕。

他试了试我的脉搏,估计一时半时还死不了。

“像你这种身手,无需我给你任何刑罚,你回了瀑音阁也活不了多久!”杀气从他凝望着我的双眸中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忽然很想问他这个问题,可胸口疼得说不出话,费劲全力挤出几个字符,却是问他:“允琪怎么样?”

少主眸光一凌,利剑般地射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允琪:“他不过是昏厥了而已,暂时还死不了。但如果你继续和我作对的话,我不保证他能活过今晚!”

“属下……属下不敢了……”

泪珠在我眼角聚集着,几次差点就滚出来了,我只好仰起头,望着不远处竹屋露出来碧绿的屋脊,才没有真的哭出来。

我知道少主最讨厌看见我哭,他曾经说我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只能向人证明我的无能。允琪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不敢再激怒少主,哪怕只是一点点而已。

泪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痛苦的、心酸的、委屈的,直到我跟在少主身后咬着牙一步一痛走出梨树林,也没有掉下来。

我想自己大概是骨折了,疼得几次差点失去意识。我都尚且如此,那么允琪,恐怕伤得就更严重了!

走出梨树林才发现,油菜田里人头攒动,都是瀑音阁的人,短短的工夫已经根据火竹的位置找了过来。看来刚才我关于火竹的谎话真的是烂透了。

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跑了过来,都是曾在瀑音阁里见过的面孔,但又叫不出名字,动作麻利地将绳索套上我的脖子,压着我的肩膀开始将手臂向后反绑。

胳膊拧到身后的一刹那,我听到肋骨发出“嗞”一声撕裂,与远处少主高声命令“不必绑了”几乎同时响起,但已经晚了,我痛得顿时失去了知觉。

……

意识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仿佛浮在半空中,轻飘飘地又回去了那片梨树林。

我望见地上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无穷无尽的血还在从他耳鼻眼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我飘在空中落不了地,只能竭尽全力地呼喊着、哀求着:“允琪,你醒醒……”

才一张口就觉得有股血_ 腥味从胃里窜进喉咙,呛得我咳嗽不停,艰难地打开眼帘,却只望见一面阴森的墙壁。

墙角支起的火炉,正霹雳啪啦地发着声响,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火炉边挂着形状各异的烙铁,只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肢体稍一扯动,便传来铁索摩擦的声响,我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手腕脚腕上各绑着一条两指之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地面,我能站、能坐、能躺,但被限制了走动。

胸口依旧有股撕心裂肺的痛,我低头一看,伤口已经上过药了,也包扎好了,但隔着衣服还是有血迹透出来。

看起来,瀑音阁暂时还不想让我死;也可能,是不想让我死得那么痛快。

我从地上的稻草堆里撑起身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间石室,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间石牢。铁架上摆放着各式刑具,墙壁以及地砖随处可见的血迹,都触目惊心地记录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

我想起瀑音阁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为了接近目标人物,很多时候会先从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朋友、幕僚、侍卫,甚至是血浓于水的亲属,都可能成为绑架的对象。在利诱不成的情况下,便会用刑,逼迫对方甘当瀑音阁的眼线,透露目标人物的行踪,或者干脆将杀手带到目标人物的身边。所以我很早就知道瀑音阁一定在京城某个地方设有刑房,专为逼供之用,只是没想到我也有沦落成了瀑音阁的囚犯这天。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惨叫声,仿佛有人正在受刑,凄惨无比的哀嚎在石牢厚厚的墙壁之间回荡着,久久难以散去。

瀑音阁里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动起刑来,估计比很多男人都要残忍。

石牢某个暗不见光的角落因为隔壁的惨叫声而窸窣一颤,我听见了声响,警觉地喝道:“谁在那?”

这一喊又扯到伤口,我痛得蜷起腰来,身子无法自制地抽搐。

“咕噜、咕噜”的怪声从黑暗中缓缓飘处,像是木轮在地砖上滚过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我心里闪过莫名的不安,强隐着痛抬起头,审视着那张在火光中一寸寸清晰起来的脸。

小——卓!

“你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我吧?”他转动轮椅停在铁链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像是在欣赏我脸上的错愕。

“有腿但无法站立,有脚却不能走路,囚禁在炼狱里暗不见天日,身边形影不离的只有无尽的悲哀与恐惧,现在你应该可以切身感受到我的痛苦了吧?!”他畅快地笑着,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猜,现在我看起来一定很狼狈,所以才会令他特别开心吧。他这个人太敏感、太讲究公平,因为自己曾经在我面前无比狼狈而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在终于也看到了我身负重伤又四肢受缚的样子,总算扯平了吧。

所以我默不做声,一直等,等到他笑够了,才有气无力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那位少主神通广大,就算你躲到天涯而角都能找到你吧?”小卓微微眯起眸子,露出自鸣得意的表情:“实话告诉你吧,当初你在将军府的一举一动,你那位少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因为他有我这个眼线,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把信息传送给他。本来嘛,我进了宫,被琪王囚禁在储香斋,倒是和他断了往来,只是你自作聪明地送我出宫,反而令我又有机会和他取得了联系,所以嘛,他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找去你的藏身之处并抓你回来,不能不说,有我的功劳!”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将军府守卫森严,而你又行动不便,绝大部分时间都关在房间里养伤,谁也不见,怎么可能与少主一直保持联系?”

“我自有我的办法!”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我以前教过你这个方法,只是你太笨了,学不会而已!”

我努力地回忆小卓教过我的东西,宫规礼仪、琴棋书画,可谓无所不涉及。正因为他这位师傅太博学,我每样都学了一点,每样都只学了个皮毛,反而想不起来他究竟什么时候有教过我与少主联络的暗号了。

然而我心里还有疑问:“即使你有办法与瀑音阁取得联系,可你行动不便,又消息闭塞,怎么可能知道我躲在哪里?”

小卓勾起唇边一个小小的弧度,笑得别有深意:“我是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可是锦上夜知道啊!那个傻小子不仅告诉了我你的藏身之处,甚至还告诉我,他眼睁睁地站在竹屋外面,看着你和琪王成了亲……”

“琪王”两个字像一根针,忽然扎进了我的心里,撕扯着我的伤口,让我痛得连呼吸都困难。我想起刚才自己昏迷时做的噩梦,允琪还被独自留在树林里,生死不明,忽然就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垂首望见自己受伤的地方,又有血迹透过衣衫渗了出来。

“我们不是已经扯平了吗,谁也不欠谁的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说过,你以为,抛弃我,把我送走,你就可以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了吗?你想的美!”他终于收起了那副自命不凡的笑容,双眸变得异常雪亮,仿佛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以前我帮瀑音阁,或许还出于一点点善心,我见锦上夜太可怜,陷在对郡主的愧疚里无法自拔,我引他去百花楼见你,是为了安抚他;而现在,我帮瀑音阁,单纯的就是想报复你而已!”

对于小卓的答案,我没有丝毫的讶异,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连“因爱生恨”的理由都懒得提了,直接就用“报复”二字,有够真实,也够狠!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小卓瞪着我,黑暗中都能看见在他双眸中跳动的怒火。

是啊,他来是要看我哭的,而不是看我笑。

“我还以为心里有爱的人,人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可惜你即使得到了百日红的爱,可心仍然在仇恨中煎熬着,我笑你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快乐的滋味了!”

他愤怒到了极限,反而哈哈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百日红那个傻女人,我不过给了她几个笑脸,弹了几首曲子,她就当成了爱情!难为她在妓 _院那种地方呆了半辈子,人竟然还会天真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多亏有她,锦上夜那傻小子才会以为我脱胎换骨变了个人,才会放下心里的芥蒂,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的藏身之地!”

心惊过后,愤怒反扑而来,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咆哮了起来,想走过去给他一巴掌打醒他,然而才一起身又被锁链扯了回去,撕心裂肺的痛随即侵袭,在体内肆意逃窜。

“你……你凭什么这么对待,百日红……她为了你,宁可放弃失而复得的容貌……”我想嘶吼,可出口的,只剩气若游丝的****。

“所以陷在爱情里无法自拔的人是有多傻,看了百日红我才知道!以前我也这么傻过,甚至想拿自己的命来换取你的怜悯!现在我想明白了,天真与愚蠢只有一线之差,只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才能给我带来我想要的!现在看着你这么狼狈地倒在我的脚下,甚至连我这个废人都不如,我觉得,我正在体验对自己的嘉奖!”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报复我……可是百日红,她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能这么对她……”几句话几乎将我所有的力气耗尽,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小卓从轮椅上弯下腰来,凑近我惨白的脸庞,仿佛是想把我看个透彻:“我觉得你这个人还真是难捉摸,有时候心硬得想块石头,有时候又心软得像朵棉花。不过相比起你怎么对我,我想自己怎么对待百日红都不为过吧!”

我还想和他争辩,可意识已经支撑不起躯体,我无力地躺在稻草上,只觉得小卓的话音越来越虚幻……

“算了,你休息吧!养好了身子,才能接受更多的惩罚!刚才忘了说了,我不仅把你和琪王怎么结识、怎么相好的过程统统告诉了你那位少主,甚至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我估计现在他应该正怒不可遏地计划着该怎么惩罚你吧!”

小卓紧紧咬着牙,心满意足地笑着,诡异的表情令他原本清秀的脸变得无比狰狞、恐怖,可惜我已经昏迷过去,看不见了。

他失去了听众,只好渐渐平复下来,无声无息地望着我,安静得像一潭水,一潭死气沉沉的水。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从头到尾,他就从未打开过心门,让任何人走进去。

墙角火炉里的火炭渐渐燃尽,石牢里的阴气越来越重,小卓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用双臂裹紧身体来为自己取暖。

视线落在席地而卧的我身上,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外衫,小心翼翼地披在我的身上,又用稻草在我身上盖了里三层外三层,又裹紧双臂静坐了一会,待炉火完全熄灭,适才转动轮椅向着门口挪去。

昏迷中我听到木轮滚过地砖的声响,“咕噜、咕噜”,又近及远,仿佛来自被我尘封的、泛黄的记忆……

我望见了储香斋,新年伊始,长明灯挂在檐角轻轻地摇晃,一个女孩推着轮椅上的男孩,走过宫殿外幽深的游廊,“咕噜、咕噜”的声响回荡在四周,又随着冰冷的夜风渐渐飘远……

烟花一颗接着一颗在夜幕中绽放,映亮了她和他的脸庞。他俩坐在储香斋高高的台阶上,她趴在他的膝前,心怀感激地想着幸好有他在,除夕夜这个合家欢聚的日子,她终于不会再孤孤单单地度过了……

他让她趴在他的腿上歇息,他说:“没想到变成了废人,至少我还可以帮你这个忙……”

她想对他说声谢谢,不单单为了这一件事。恰好此时,一朵大大的礼花在他的眉梢绽放……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清晰如昨,只是随着我与小卓的决裂,我把这些美好的过去全都埋藏进了记忆的深渊,不愿再记起。

而此刻在我耳边不断回响的木轮声,“咕噜、咕噜”,又将这些尘封的往事勾起……

我从昏迷中蓦然苏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呼唤着:“小卓……”

石牢里唯一的光源,火炉,此时已经熄灭,视野一片昏暗,仅有墙壁高处一只方块大小的窗户透了稍许月光进来。

天好像黑的特别快。

四周一片沉寂,有片刻,让我以为自己尚在梦里,然而“咕噜、咕噜”的声响自暗处再次响起,由远及近,他从门口又折返回来,再次停在了铁链的边缘。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小卓的外衣,将温度源源不断地送进我的身体。梦中的往事令我恍然记起,原来,我们也曾相依为命过。

“走之前,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我轻声问。

月光照在他顷长的双腿,柔若无骨般蜷在轮椅上。他坐在半明半暗之间,露出微微的惊讶:“哦?”

“允琪被人打伤了,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可能现在还躺在我们藏身的树林里等死。能不能请你帮我向锦上夜求助,让他派人去救救允琪,或者报官也行,不管是谁,只要能够送允琪赶快就医就行!”

大概是惊讶于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竟然还有胆量向他提出请求,而且是关于允琪的,小卓惊讶过后嘲弄地勾起唇角:“我凭什么帮你?”

我从稻草上直起身子,尽量与他平视。我不能让他觉得我只是匍匐在他脚下的战利品,因为接下来我要向他提出一个交易:

“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世上只有两件事可以替我赎罪,一件,是让郡主回到你的身边,另一件,是做你的女人。现在我已经做到了第一件,我找到了郡主的下落!”

“在哪?”他激动得发抖。

“北国皇宫!”我据实以答。

“郡主怎么可能会在北国皇宫?她不是应该在南国静养吗?”他在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表现得和锦上夜一摸一样,震惊,迷茫,无法置信。

“真的是北国皇宫,我没有骗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证明,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锦上夜曾经看过允琪的亲笔信,信里的确写着郡主在北国皇宫,只要你回去问问他是不是在梨树林里看过这封信,便可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小卓似乎有一刹那的相信,但又旋即恢复了一贯的多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锦上夜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没有告诉你的,又何止这一件?他和我在温泉边发生过的事情,只可以永远地尘封下去,成为烂死在两人心底的秘密,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是现在为了救允琪,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回去问问锦上夜,如果他承认有这封信的存在,那就说明我没骗你!请你帮我救救允琪,求你了……”

我苦苦的哀求令小卓一怔神,点了点头,摇着轮椅就向门口挪去。

“咕噜、咕噜”的声响行至半路,忽又戛然而止。低低的笑声从暗不见光的地方传来:“真有你的,差点连我也骗了!”

我看不清楚小卓那边发生了什么,甚至看不清他的人在哪,只能靠问的:“为什么不走了?”

“走?去哪?”他幽幽地说道:“去向锦上夜主动自首,说我不仅见过你,而且和歹人勾结囚禁了你,所以令你无法亲自营救琪王殿下吗?”

我愣住,脑袋在想通小卓的逻辑的瞬间,有种骤然惊骇的感觉。是啊,让他去找锦上夜对峙,的确就等于让他去自投罗网,刚才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看来小卓真的痊愈了,不仅身体痊愈了,就连他以前那些细腻而又敏感的心思也都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由得苦笑,估计现在要让他相信我没想要揭穿他,只是单纯地想救允琪,就更难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聪明!”我感叹道。

“你的确是没那么聪明!”转动的轮椅载着他缓缓地驶出黑暗,月光斑驳地映在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如果你稍稍聪明一点,就不会一次次被我耍的团团转了。除了一个健全的躯体,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比我优越。再看看你现在四肢受绑、动弹不得的模样,甚至连我这个轮椅上的废人都不如!”

我怔怔地听着,忽然意识到瀑音阁之所以用铁链绑着我这个身受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或许也是小卓的授意。

“我曾经说过,如果只有也毁了你,让你变得像我同样残破不堪,才不会被你嫌弃,把你留在我的身边,那么即使变成魔鬼我也再所不惜!”他冷冷地笑着,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仿佛等待捕杀猎物的猛兽,露出凶悍的獠牙。

“我输了!每个人都有软肋,而你找到了我的软肋,用瀑音阁来对付我,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和你斗下去了!”我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重重地跌回稻草上,铁索发出粗重的摩擦声:“允琪现在生死不明,再不救治,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今晚。我也想不出你会帮我的理由,可是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助了。”

他转动轮椅,又向我欺近了一步,危险的气息浓浓地倾洒下来:“我刚才才警告过你,天真与愚蠢只有一线之差。既然你天真地以为我会帮你,那么你就不该愚蠢地想不到你身上还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我惊愕地望着他在昏暗之中变得越来越妖娆、越来越兴奋的眸,心怔怔地往下落。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我苦涩地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只能屈辱地扭过脸去:“只要你肯帮我救允琪……随便你,做什么……”

“呵呵,你还真是伟大……”小卓冷笑着,故意拖长了尾音,仿佛在试探我的底线:“那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伟大……”

他撑起身体滑下轮椅,匍匐着一寸寸向我爬来。两个栖身于地面的人,毫无尊严可言,仿佛只是两只即将交 _媾的野兽,被原始的野性所支配,被本能的****烧红了眼。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若论伟大,我又哪里比得上百日红,她那样全心全意的对你……”话未说完,被他用唇狠狠地堵住。

“不要再跟我提她……”他紊乱的呼吸与鼻息掺杂,唇与唇的缝隙间挤出模糊的字眼:“我想要的,只有你,只有你……”

这是一个单方面索取的吻,没有任何欢愉可言。他像是将猎物压在利爪下撕裂的猛兽,手臂撑在我的身侧,唇在我的舌尖与唇瓣上舔食着、啮咬着,甚至不惜用上了牙齿!

他的吻太凶残,甚至贪婪,带着侵略性的肆虐,仿佛只有我痛了,怕了,受不了了,他才能将以前他在我面前的耻辱完完整整地还给我。

不容我有片刻的喘息,他开始撕扯我的衣领,粗暴的动作碰到我胸前的伤口,越来越多的血从包扎处渗了出来,血 _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四处扩撒,令像野兽发_ 情般喘着粗气的他更加狂乱。

然而视线在落在我锁骨上那些暗红色的吻痕时,他有片刻的怔神。

我想他应该猜到了,那是允琪留下的。

“你感兴趣的,真的是我的身体吗?”我痛得紧紧抓住地上的稻草,指甲已经嵌进了掌心:“论体态、论丰盈,百日红都比我更美。如果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她绝对可以比我做的更好……”

“我说过了,不许你再提她!”

他的唇又深深地埋下来,惩罚性地在已经有了吻痕的地方用力吸允着,仿佛要将允琪的痕迹抹去的同时,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唯有紧紧咬着唇才能逼自己清醒过来,我不能晕过去,我必须在他理智崩溃前把我心里想的告诉他!

“你知道吗,当你在储香斋养伤的时候,我曾经接受过凤仙一个“金木水火土”的治疗,尽管过程很艰辛,但却帮我记起了以前好多事情。我记起自己除了害的你瘫痪之外,并没有做过其他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说你恨我对你太亲密才导致你对我痴恋,但那也是我知道你是男儿身之前。在那之后,我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反而是你,为了去气允琪,常常与我故作亲昵,而我也都尽量躲着你。对你,我心怀的是敬重与感激,拿你当我相依为命的亲人般相处,可你却在正月十五献艺的时候陷害我,我没有怪过你,可你却拿此来当做报复我的理由,好像说不通……”

他喘着粗气,粗暴地打断我:“你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我会做什么……”

衣锦撕裂的声音响彻石牢,刺耳、无情。

赤 _裸的躯体,冰冷的铁链,无一不在撩拨着欲念。

他的眸开始泛红,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必须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更快地说:

“如果在储香斋那次,你还是在恨我害你瘫痪的话,你已经报复过了,而且已经成功了!可是之后在郡主仪架,还有现在,你口口声声说着恨我抛弃你,背叛你,甚至每次提到允琪你都会发狂,紧接着就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来,所以你心里真正难过的,并不是自己双腿,而是我和允琪走到了一起,我先你一步找到了幸福。因为我们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刻相依为命过,所以我先比你找到幸福就被你当作了是对你的背叛,所以你要把我拉下来,回到黑暗的深渊,你才会感觉自己不会孤单,没有被我抛弃!”

而他似乎什么没听不到,只是驱动自己残暴的吻来到我胸前,强势而不知满足的索取,唯有喘息间湮没的字句告诉我他的心智还没完全覆灭:

“如果我不配得到幸福,那么你也不配!”

“可是又有谁不向往幸福呢……连我这个最不配得到幸福的杀手都渴望幸福……你怎么会不渴望呢?”

我的声音很低,尤其是在听到自己胸腔内已经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的声音的时候,除了哀鸣,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还是听见了我所说的,歇斯底里地争辩着:“我没你那么傻,我不做无望的幻想!”

“因为无望,所以就连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也不肯要……所以百日红那样真心实意地对你,你却还要利用她……对于爱情,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说完这句,用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我像只折翼的蝴蝶被他钉在地面,等待我的,只剩最后的撕裂。

“为什么你总要跟我提她?难道你希望我回去将军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坦白,我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如果你希望这样,我可以成全你!”

小卓扯下我身上最后一片遮挡,就在闯进我身体的前一刹,他摸到有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腰线流淌下来,他有些糊涂了,借着月光看着自己染红的双手。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流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伤口为什么又出血了?”

意识被惊骇刹那间催醒,他竟高声嗷叫了起来,然而我被血_ 腥味侵占的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只觉得他似乎也被漫天的血红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