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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三十四、半漠荒沙半漠城(上)


这次的昏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其间我醒过来几次,看见师傅血渊正在喂我喝药,而她身后站着的,是允琪,好像站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黯然失神地望着我。

我想问问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锦上夜是否通过小卓收到了我求救的信号,可是每次努力地扯动唇角,却没有声音飘出,意识便又陷入了昏迷。

石牢里的火炉熄了再点,点了再熄,如此不知反复了多少次,我终于攒够了力气唤醒羸弱的自己。

沉重地打开眼帘,男子俊美的容颜满满地占据了我的视野,他正摸着我的脉搏,见我醒来,不等我说话,他先开口道:“我不是御公子!”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着御公子的名字,我想你大概是把我误认成他了!”他平静地说着。

我的视线从他清冷的脸庞落至他握住我手腕的手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地触摸,却又仿佛蕴藏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锁在我手腕脚腕上的铁链已经不知何时除去,温暖的热度从他指尖传来,面对着这个曾经是我在遇见允琪之前最敬重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的轻触令我忽然回想起小卓在这里曾对我做过的事情,心遽然慌乱了起来,手从他的指间倏地抽回。

他手中一空,抬眸凝望着我,眸色平静无澜,仿佛冰冷的湖面,淡淡的,却很深邃,仿佛眼底有个漩涡,可以吸走人的灵魂。

我错开他的目光,低声问:“你为何会做了半漠城的城主?”

一句话似乎刺到了痛处,他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稻草,转身就向牢门走去。

“难道瀑音阁没有教过你,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吗?”冰冷的声线随远去的步伐幽幽传回:“我走了之后,你自己背诵瀑音阁的‘千字教义’,天黑之前不许停下来!”

我望着他被黑暗渐渐吞噬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背诵教义,这件自我懂事时就每天不停重复在做的事,实在算不上辛苦,就是他给我的惩罚吗?

可心底还是有寒意源源不断地生出,既然他授意瀑音阁将我囚禁于此,那么小卓在石牢里对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也经过了他的默许?

“少主又为何会与御公子有所往来?”我提高了声音追问着,虽然并没指望他会回答。

可没想到他离去的脚步却停顿下来。

“我们瀑音阁何以为生,你应该非常清楚!南国京城数月以来发生的连环刺杀案,通过作案手法,也不难猜出是瀑音阁所为。然而我们只不过是台前唱戏的戏子罢了,真正的幕后指使,正是你那位夫君,御允琪!是他付下了重金买凶杀 _人,借瀑音阁之手,剿杀了诸多朝廷重臣!”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允琪怎么可能这么做?他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液,他是皇上御笔亲封的琪王,又怎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忽然间我想起他从曹文林那里受贿得来的五千两黄金,恐怕便是转手付给瀑音阁的酬金之一。

世人看来他似乎放荡不羁、****成性,而我面前的他则总表现得勤勉于政、深自砥砺,但就是这样一位勤政之人,暗地里竟还做着剿杀权臣、卖官鬻爵的勾当。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似乎在他予以示人的假面下,还有另外一幅面孔。对朝政如此,对郡主也是如此,那么,对我呢,致命的温柔与无条件的宠溺背后,会不会也存在着我无法预料的另一面?

心惊地不由得咬住唇,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少主与御公子的协议,又是什么?”

“御允琪在树林里和你说起过一些,但那并不是全部!”他的声音又放低了一些:“你还记得我送你去百花楼刺杀锦上夜,但又屡次阻止你动手的事情吗?其实刺杀锦上夜不过是个幌子,借此我才有理由将你带出瀑音阁,从而不被人怀疑。地点之所以选在百花楼,为的就是见见这个御允琪。坊间相传他时常在京城的烟花之地出没,所以我安排你进了百花楼,以为总有一天会见到他,可没想到直到东窗事发,我们被锦上夜伏击并逃回瀑音阁,这个御允琪也没有出现过……”

说着他走了回来,单膝跪在我的面前,用我从来未见过的屈尊的方式,向我诉说着一个只可以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后来你没和我说一声就逃出了瀑音阁,我到处找不到你,心急火燎地只好又返回了南国京城。后来幸好通过小卓报信我才得知你被锦上夜带进了将军府,而那里守备森严,我没办法带你离开,只能伺机而动。不久后我终于与御允琪取得了联系,相约在晚晴湖上的画舫见面。就在我乘舟离开之时,我竟看到了乘舟而来的你,咫尺之间与我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御允琪是何用意,一方面他向我许下承诺,另一方面却暗中与你接触。但仅仅几次见面我就发现他这个人非常狡猾,每次见面都选在风尘之地,表面上荒诞无度、夜夜笙歌,实际上是为了掩人耳目,与江湖上一些不明来历的人物接头。所以我不能不怀疑他对你居心叵测,为的是拿到好处之后,摆脱我这个中间人,出尔反尔,撕毁协议,做一场没有本钱的买卖!”

我怔怔地听着,心如同被人敲开了一个缺口,尘封许久的疑惑都被释放了出来——

当初我与允琪之所以会在画舫上相见,是他偷偷在我手里塞了块刻着“莫遣相思随水流”的玉佩,让我三日后去画舫上找他。后来他向我解释,那时候他把我误认成了郡主,尽管我的一声“允琪”令他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直到正月十五那日,我在水台上抚琴并当众出丑,他才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我不是郡主。

但若如少主所说,允琪其实事先就得知有我这个与郡主长相十分相似的人存在,那么他真的会在怀疑与确信之间矛盾了那么久,久到,爱上我吗?

少主的视线徘徊在我脸上,目光清透如箭,望穿了我的犹豫,他用更加铸锭的语气告诉我说:

“我需要一个混进北国皇宫的机会,这就是我与他交换的条件。小卓在百花楼的大火之后,便与我失去了联系,我无法得知你的消息,渐渐有了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郡主生辰那日,琪王命人于城楼上大放烟火祝寿,却偏偏将花炮打进了将军府。趁着大火之际,他当着街头数千百姓的面与你以郡主身份相认,几日后更是迎你回宫,将你彻底带离了我的视线范围。我最近一次得知你的消息,是朝廷向天下公布郡主与琪王婚期已定,就在盛阳八月。可我却从小卓口中得知御允琪明知道自己几个月之后就要迎娶郡主了,私底下却急着与你成亲,我倒是想问问,他是否与你订下了任何形式的合婚契书,或者亲口承诺会给你个什么名分,王妃,还是侧王妃?”

我忽然有种眩晕感,石牢的墙壁仿佛缓缓旋转起来,由慢变快,一时间天旋地转,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冲进了我的脑子里:

就连我都不止一次地疑惑允琪为什么要急着与我成亲。话说只要我呆在宫里,皆时郡主大婚,与他当着天下人的面名正言顺成亲的,必然是我,而他又何必冒着被朝廷发现的危险,收受曹文林买官之用的梨树林,躲起来与我偷偷成亲呢?

至于名分,就更是痴心妄想。拜堂那天晚上,允琪曾不止一次跟我说,他不是不想让我做他的王妃,名副其实的妻子,可是,他却不能……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被少主双手扶住了肩膀,他不无担忧地提醒我道:“御允琪这个人品性如何,是老奸巨猾,还是敦厚老实,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相信比我更加了解!可是当我悟透了他的险恶用心,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画舫上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嫁给了他,还处处维护着他。不得已我只能先带你回来再作打算,否则,我有种预感,他还要继续利用你们的关系,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果不是少主的警钟狠狠地敲醒了我,或许直到现在我还被爱情冲昏了头、被幸福蒙蔽了眼,陷在爱与被爱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允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而今回想起来,从以烟花之名火烧将军府逼我现身,到带我进宫又将眼线布满整座储香斋,再到明知小卓是男人却将他安排在我的身边、最终导致我们反目,花朝节那日做出一场先是云凌可、后是自己被人劫持的戏码引我上钩,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一步步引导着我走进他设好的陷阱里去!

而我,居然在被他骗得团团转的过程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真相揭露的那一刻,漫天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曾经我所珍视的一切,如海市蜃楼般瞬间坍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誓言、他的爱情、他的温柔,到头来,不过是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喉咙忽然又犯上来一股血气,我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胸口痛得似乎要将我撕裂了,仿佛用来支撑全身重量的最后一根肋骨也被打断,软弱无力地向着背后的墙面倒去。

少主抓住我的肩膀的手又增加了几分力道,将我的距离又与他拉近了几分,近的以至于只能看到彼此的双眸,冰冷从他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在他身上我从未见到过的关切与心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到底也是我的错。你放心,只要你的心还是忠于我的,我就会带你回瀑音阁,当作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怔怔地望着那双与允琪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眼睛,心痛得更加铭心刻骨,一时间竟已经无法分辨自己难过的究竟是对允琪的心碎与失望,还是对自己的后悔与愤恨,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淌满我的面颊。

明知道少主很讨厌我哭,可是我真的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痛哭了起来。

少主松开了我的肩膀,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 “想哭的时候能哭出来,不失也为一件好事!”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你好好的哭一场以后,我们今晚就出发,返回瀑音阁!”

当月光从石牢墙壁上那只小小的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我带着一身的伤痛,艰难地走出了石牢,而我的心,恐怕才是真的住进牢里了……

一辆简陋的马车,赶车的人是少主,而我独自坐在车厢里,身边再无他人,师傅血渊和瀑音阁其他姐妹也不知所踪,只有少主与我两人一车,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行在罕有人烟的小路上。

车轮滚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车帘不断被风掀起,我透过窗帘的缝隙望见外面的风景,不是林间小路,而是京郊冷僻的民巷,已接近宵禁的时间,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黑暗中似乎孕育着令人不安的宁静。

回瀑音阁不是走这条路,我心里微微一怔,少主要带我去哪?

马车忽而一顿,拉车的双辕骏马高高地扬起前蹄,受惊似的嘶鸣不已。

我措不及防地向前跌去,撞上了少主的后背。他一手扯着缰绳安抚马匹,空出另一只手来扶住我的肩膀,放低声音道:“别怕,我们只是被人包围了!”

正如他所说,我们所在的马车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蒙面人分两路围劫,分扬的马蹄如旋风般在四周席卷,尘烟滚滚,幻灭了月的光辉。

歹徒中为首的蒙面人策马横在马车前面,一双犀利如箭的眸紧紧锁定在少主与我身上,手臂高高抬起,一个手势就令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交出你车上的女人!”铿锵有力的嗓音自马背上传来。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我举眸向着蒙面人望去,视线交错的霎那,犹如一个霹雳当头劈下。

我当即就认出了他,是锦上夜!

我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人生为何一定要这么讽刺,我爱的人背叛了我,而我不爱的,却甘冒身败名裂的风险,一次次地营救我?!

少主一个纵身跳下马车,向周围迅速环视一圈,似乎在判断着双方交手的话,自己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很快,他面露蓄势待发之态,足以见得信心十足。

“如果我不肯交呢?”他扬起下巴,睥睨马背上的锦上夜,挑衅道:“凭这几个人就想让我束手就擒,把人交出来,未免有点痴人说梦!”

“如果我手上也有你想要的人,我和你交换人质呢?”一句虚弱中夹杂怒意的呐喊穿过人群,犹如利剑穿破夜雾而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娜朵公主脖子上架着一把钢刀,被人挟持着,亦步亦趋地从黑夜中走出。

而手握这把钢刀的人,居然是允琪!

在望见允琪的那一霎,我的心随即狂热地跳动起来,他没事,他安全了。尽管从他苍白的脸色和跟在他身后的云凌可小心护着的举动来看,允琪的伤势不轻且尚未痊愈,但毕竟逃过了一死!

我惊喜地从马车上跳下,并肩站在少主身旁。此刻如果不是有少主拦着,或许,我已经冲进了允琪的怀中。

可少主的手却轻轻拉住了我的臂膀,指节微微用力,令我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溢满了对我的担忧,还有愤慨,提醒着我允琪的背叛,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忘记!

我站在他身边,怔怔地出了半天神,直到被少主厉声厉色的质问惊醒。

“御公子此举,意欲何为?难道在你心里,还记着你与我之间的协议?”

“是,我没忘了你我之间的协议!”允琪的音色虚弱,却压不住翻滚的怒气:“但城主强行将在下夫人带走,难道就不算违约吗?”

痛楚像根针扎上了我已经不堪一击的心,原来允琪心里挂记的,还是他与少主的交易啊,我对他俩而言,从始至终,不过是个交换的工具罢了

我的落寞俱悉映入少主眼底,他将视线从我脸上转去允琪身上,唇边似有似无地露出一抹笑:“既然我们手上都有对方想要的人,那么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继续我们之前的约定!”

此话一出,对面的允琪、云凌可与锦上夜无不神情一震,想必谁也没有料到少主会同意的这么痛快!

允琪放下了架在娜朵脖子上的刀,冲着我高声嚷道:“过来呀,雪梨!”

娜朵跑着扑进了少主的怀里,满脸委屈地解释着:“你跟我说你在城郊的左家宅办事,可是我在客栈里等了你好几天都没见你回来。直至刚才御公子忽然带人闯进客栈,逼我带他们来找你……”

“没事了,没事了。”少主宠溺地拥着怀里的娜朵,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场误会而已,让你受惊了。”

我站在距离他俩一步之遥的地方,这对情侣重逢后的柔情蜜意尽收在我眼底。思量涌上心头,一则为少主对娜朵所流露出的体贴与温柔,是我在少主身边活了近十年,从未见他对我、或者对瀑音阁里的任何女人所有过的;

二则为娜朵刚刚对他所说的话,以及他回瀑音阁不走以往那条最便捷、最隐蔽的山路,而是偏偏挑了左家宅这种人多眼杂的民巷来走,令我隐隐觉得,他其实并不打算送我回瀑音阁,而是故意在这等候允琪劫持娜朵追来,从而继续他们之前的交易。

“叫你过来怎么还不肯过来?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允琪气得发紫的脸庞忽然闯进我的视线,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他也看见了一双郎情妾意的璧人,正沉浸在旁若无人的世界里,互诉衷肠。

允琪不满地抿起唇,由此我才留意到他的脸色其实很差,体虚所致的苍白,以及心里不满所涨出的铁青,一青一白地闪现在他短短几日就好像瘦了一圈的脸颊,却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问我道:

“怎么,瞧见他们亲密,吃醋了吗?”,然后不容我拒绝,用力地将我拽进了怀里。

少主不允许允琪带我回梨树林,甚至不许我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因此以锦上夜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护送着我与允琪,一直送到半漠城一干人等下榻的客栈,在云凌可一再确认安全之后,才姗姗离去。

从头至尾锦上夜都没有摘下面纱,但我相信允琪与云凌可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官而少主是匪,他将歹徒围劫又亲手放走,我不知道生性耿直的他日后将怎么面对自己内心的拷问,但我知道,我欠他的这份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客栈二楼开启的窗扉外面,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后面,仿佛对今晚我与允琪小别之后的重逢,给不出任何祝福……

允琪伸手将窗户关上,转身微笑着叮嘱我道:“你身上有伤,不能吹冷风,早些睡下吧!”

我心里沉甸甸地仿佛被什么压着,郁结难安地抬头望着允琪,尽管他憔悴了一圈,但黑曜石般的眸子依旧迷人,仿佛里面藏了许多许多心事,我可以望见它外层的美,却永远都望不穿它内里的黑暗。

“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一字一顿地问他,字字都布满了心伤。

“接下来,我们或许会随弯戈与娜朵去往半漠城,在那里等待南国派出的使团接应!”允琪答得略有些迟疑,但唯有这句,他异常坚定:“但无论你去哪,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

“然后呢?”我又问。

“然后……”允琪沉思了片刻:“如果你喜欢半漠城,我们就在那里多呆一会;如果不喜欢,我们就启程返回南国!”

“再然后呢?”尽管我不想这样,但话语已经难以掩饰地透出讥讽。

“再然后……”允琪用更加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再然后,我们应该会回梨树林吧,算算时间,那个时候雪梨应该正好熟了……”

算了,不问了!我气呼呼地想着,再问也是白费,一派谎言,从他那里我听得已经够多了!

允琪察觉到我的异样,忙走上前来好生地陪着笑脸,问我道:“怎么自从见了你就觉得你闷闷不乐似的,是有心事吗?”

见我赌气不说话,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戏谑着逗我道:“常听人说,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夫人对我若有什么不满,不如让夫君在床上补偿你好了!”

他轻浮的口吻令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反感,手臂还挽在他的颈弯,不无讽刺地道:“把一个长得很像寒香郡主的女人压在身体底下,补偿你长久以来的挫败感与自卑感,甚至于,可以在我身上发泄在你心头积郁多年的不快与郁闷,是这样吗?”

笑容倏地僵在他脸上,仿佛忽然被人戳破了假面具,薄怒如裂纹般从他勾起的唇角一丝丝泄露出来。

他将我放下,目光防备地审视着我:“你说什么?”

我从衣襟中取出那只系着同心结的玉簪,当着他的面,轻轻丢在了桌子上。这只象征了‘香袿连理织,锦带同心结’的定情信物,留在我身上多一天,便是对这份爱情多一天的讽刺。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与少主定下了协议,还会为了什么原因?”我转身对上他的眼眸。

他错愕地盯着我:“我是为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难道你不相信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成亲之前,或许我会相信。可是在竹屋里你偏偏跟我讲了你对寒香的感情,既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淡漠。因为这份淡漠,你宁愿将她从你身边送走,那又怎么可能在爱上我之前,就不惜代价的要将我留下?”

允琪脸上闪过难言之苦:“我说过,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了你好……”

“真的是为了我好吗?包括我们的亲事,也是为了我好吗?”我心头仿佛有把利剑猛然一刺,往事如血般翻涌而出:“郡主大婚在即,你明明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名正言顺地娶我,可是你却急于一时,掩人耳目地与我在梨树林里成亲,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怔怔地望着我,明若春水的双眸一点点地失去了神采。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后悔嫁给我了吧?”几乎切齿的质问从对面传来。

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太多的软弱,我强迫自己口气也硬朗起来:“我只是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失望!”

“失望?”他轻哼了一声,紧接着被冷笑代替:“早不失望,晚不失望,偏偏是见了你那位逸殿下之后才感到失望,还真是巧得很呢!”

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心里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时间久得足以令他产生更大的误会,尽管我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否认:“不关逸殿下的事!”,但是,已经晚了。

“真的不关他的事?”允琪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袖子向上一撸,露出纤细的手臂,他的声音瞬时涌出愠怒:“那么关于这些,你怎么解释?”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白皙的肌肤上红一块青一块全是吻痕,有的似乎还留着深深的牙印。

我的脸刷得通红,无力地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允琪反手举起我的胳膊,抬到两人交错的视线中间,逼我不得不正视自己手上那些屈辱的印记。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他的眸变得深邃起来,无尽的黑,无边的暗,仿佛里面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还需要我扒光你的衣服看看,身上还有多少他留下的痕迹吗?”

“我和逸殿下之间,没做过那些你所想象的龌龊的事情!”

我躲避着他的视线,而这,无疑又被正在气头上的他当成了心虚的表现。他被愤怒充斥得剧烈起伏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身体,一步步将我向墙角逼去:

“如果不是他,你又何以会在我营救你的时候,一直站在你那位逸殿下身后迟迟不舍得过来?如果不是他,灾看到娜朵与他亲密的时候,你又何以会流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

我的后背撞到墙壁,再无后路可退了,而他身体的曲线附和在我身上,一只手撑在我的耳侧,另一只手轻轻划过我的脸颊,钳起我的下颌迎上他那双怒火中烧的红眸。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流了下来,这个曾经是我最亲密的男人,用****间最亲密的举动,一点点践踏着我的尊严。

“我们成亲不过短短几日,我亲爱的妻子,就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这顶绿帽子戴的可真是有够快的!”他嘲弄地勾起唇角,缓缓垂首凑近我,直至鼻尖与我蜻蜓点水地轻触着:“知道吗,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鉴于成婚前你向我投怀送抱的举动,我一点也不惊讶于你对别的男人也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他的音色柔若花语,却如一个巴掌狠狠打在我脸上。

我慌得双手将他推了出去:“你别冤枉他!”

他被我碰到胸口的伤,痛得脸色刹那间惨白,捂着胸口迷茫地打量我半晌,最后才凄然而笑:“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我心里正为失手伤到他而感到歉疚,但在听到他下面一句:“难道那个人是锦上夜?”,心里顿时慌得除了心虚,别的什么都尽数消散了。

我紧紧咬着的嘴唇,却被他当成了默认。

原本我们就是两只长满毒刺的刺猬,相爱已经令我们伤痕累累,然而一点点猜忌与质疑就会令我们瞬间支起满身的刺,成为刺穿对方身体的利器。

“怪不得锦上夜肯来救我,甚至还愿意帮我绑架娜朵公主,当作人质要挟你那位少主!”说着,允琪反常地放声大笑起来,是那种悲沧地、无法停止地自我嘲笑:

“锦上夜被朝廷责令调查京城数月以来发生的连环命案,他明明已经查到了瀑音阁,却迟迟不肯结案,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抓住我这个幕后黑手。而他现在明知我与瀑音阁暗中勾结,却可以既往不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我一马,原来是给了我这位好夫人一个天大的面子!而这个面子,居然要让你用身体去换!”

急促的心跳仿佛就要破腔而出,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刚才的理智与淡定,咬着牙问他:“如果你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你会怎么做?”

“将他碎尸万段!”允琪的目光转为伤痛,然后转为疯狂:“再株连九族!”

寒意从头到脚冰冻住我的血液,我扪心自问,我对小卓的恨,真的有那么重,重到要亲手将他推上断头台吗?

或许在以前,是的,我恨他,恨到宁愿永生再不与他相见;但经过了石牢一役,他费尽苦心、本可以得逞的事情,却因我的生命垂危而在最关键的一刻放弃,甚至还愿以暴露自己与瀑音阁勾结为代价,帮我向锦上夜求救,否则允琪现在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都是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自从我知道百日红倾情于他之后,我再也不想小卓死了,我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将我欠百日红的,好好地补偿给她。

想到这,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人,不是锦上夜!而且我和那个人,最终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没有吗?”允琪猛地抬起被怒意烧红的眼,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将我整个人又摁回墙上,大手一扯,只听裂帛的声响惊蛰而起,衣领竟被他扯烂了一段,露出大片锁骨皓白的肌肤。

“那么你身上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他的视线引领着我的视线,齐齐落在我身上自锁骨一直蔓延至胸前的吻痕,红紫的淤血与苍白的齿印,突兀地映入眼帘。

刺伤了他的眼,也刺痛了我的心。

“锦上夜那家伙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把你伤成了这样,会有什么乐趣?”他双手撑在我的耳畔,不容我有半刻喘 _息,以他最犀利的目光一寸寸审视着我。

然而他愤怒的眼神像是一堵高墙,将两个人的心冷冷地隔离开来,却还用戏谑的口吻问我:

“那么你呢,被他和被我压在身下相比,你更喜欢哪个?”

我惊慌地望着允琪,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推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冰冷、黑暗、无措瞬间淹没了我,再这样下去,不知他还会问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来。

我慌不择路地推开他,丢下一句:“别把别人都想得像你那么龌 _龊!”就向着门口逃去。

而他却在擦肩的一霎拉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扯,将我甩回了床边。我扯到了伤口,瘫坐在床边疼得直不起腰来。耳边嗡嗡作响,咆哮声随即又暴戾而来:

“你究竟还想瞒我多久?我说过我可以包容你的错误、缺点,甚至是欺骗,因为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坦诚,可如果不是今日我当场撞破你与锦上夜的奸情,你还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们成亲那夜他来梨树林找过你,甚至还想带你私奔?!”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我头上炸开,我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允琪。原来成亲那晚他跟踪我去了温泉边,甚至偷听到了我与锦上夜的谈话。由此他知道我假扮郡主进宫是受了何人安排,他知道打劫郡主仪架的蒙面歹徒是何人所为,更知道我锲而不舍地打听郡主下落又是为了何人!

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而且,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我忽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再多解释也是无用,或许我们的结合本就是个错误,没有以信任与忠贞为基础的爱情,经不起一点点风浪,爱得再狂热、再盲目,最终也会被猜忌冲垮,沦为一盘散沙。

“最后再说一次,我与锦上夜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口走去,逃避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我此时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你需要冷静一下,今晚我去别的房间休息!”我说。

再次被他暴力地推回到了床上,他歇斯底里的表情告诉我此时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了。屋内昏暗的烛光被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的身影渐渐遮挡,令人畏惧的气息一点点蔓延,我从他幽亮得可怕的双眸中读到了一种叫做“恨”的东西。

记得他曾说过,有爱才有恨。恨,是爱到了极致。

可如果对我还有一丁点的爱,接下来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蛮横地扣住我的脖颈,蛮横地撕烂我的衣衫,蛮横地撕咬着我的肌肤。

没有任何欢愉,甚至没有任何怜惜可言,这一夜,所有的,只是报复性的惩罚,肆意宣泄的怒气,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

心在他挺身而入的一霎,破碎成尘,连同他粗暴的动作所扯裂的两个人的伤口,皮开肉绽的撕声,浓腥的血味,男人恼羞成怒的咆吼: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压在你身上的男人到底是谁?!”,一圈一圈回荡在四周,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