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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三十三、画舫春灯桃叶渡(上)


又是一夜酣眠!

当我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时,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半空,红鸾罗帐外的龙凤对烛早已燃尽,留下一摊鲜红的蜡痕。

身边的允琪已经不见踪影,我急急忙忙下床,跑出卧房一看,早饭已经在客厅中央的八仙桌上摆好,正热乎乎地散发着饭香。

这时正巧房门开启,允琪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温泉水进来。见我起床,笑着说道:“过来梳洗吧!”

余光在我脸上瞟过,他直起腰来,向我投来心疼的目光:“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我想起昨夜自己在锦上夜面前撕心裂肺的哭泣,心里又难过起来,忙揉揉眼睛转移话题:“这些伺候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做?我已经嫁给你了,本该我来做的……”

他笑着制止我:“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既然诗里都这么写,你作为新嫁娘,省去了向公婆敬茶的仪式,那么多休息一下有何不可?”

接着,他先试了下水温,不冷不热,又将脸帕递给我说:“更何况,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娇贵。我自小就迁至宫外居住,在那段举目无亲的日子里,总是要学着独立起来,自己照顾自己!”

精心梳洗一番以后,我开始对镜梳妆,女为悦己者容,我想用脂粉盖住憔悴的眼眶。允琪寸步不离地守在梳妆台旁,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描青黛于细眉、扑香粉于双颊。笑容仿佛清晨挡也挡不住的阳光,动情地倾泻在他脸上。

“你快去忙些别的什么的嘛,”我被他看得脸红心跳,一开口,却是连自己都羞于启齿的娇嗔:“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的了!”

被我一说,他脸颊上也晕上两抹绯红,转身走去衣橱前挑了半天,取出一套海棠色轻纱罗绢裙,送至我面前轻轻展开,各色丝线交织绣出的云纹反射着阳光,光影流舞,盈满一屋霞光。

“今天穿这件,好不好?”他试着说服我。

这衣服好美!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这般手艺,恐怕只有宫廷御用的制衣坊才做得出来。复杂却不显沉重,缤纷又不显夸张,既与允琪身上的海棠色云纹锦袍交相辉映,又能衬托出新婚的喜庆。

“好!”我满心欢喜地应道。

吃饭的时候,他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不停劝着:“多吃点!吃饱了才有精力应对晚上的人和事!”

记得昨晚他也提过今天会有一场“恶仗”,我停下筷子,疑惑地问他:“我们晚上会去哪?”

原来他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当初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的地方——晚晴湖。

到达湖边时正值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一身海棠色袍子的允琪,与他胯下幻彩如金的骏马,立于一湖波光粼粼的碧水之前,这幅画面定格在我脑海之中,很多年都未曾褪去。

他遥望着远处几只缓缓浮动的画舫,一缕发丝被风吹落至额前顽皮地晃动着,他却浑然不知,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一叶小舟悄然而至,撑舟的人居然是云凌可,见了允琪与我除了行礼之外,没有额外的寒暄。

小舟将我们送至湖心处一只灯火通明的豪华画舫,待我和允琪登船之后,云凌可在允琪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撑着小舟消失在了视野的边界。

踩着甲板上长长的红毯,我记起自己第一次与他在船上见面,也是这只流光溢彩的画舫,他被各色佳丽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寻欢作乐,而我,竟然为了当时还只是素昧平生的他吃了好大的醋……

峰回路转,造物弄人,谁能想到船上的雕梁画栋依旧,然而陪在允琪身边的我,不再是当时那个自作多情、出尽洋相的傻丫头,而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船舱的雕花门缓缓开启,一副奢华气派的景象映入眼帘。云石为地,锦帐为幔,鼎炉熏香袅袅弥漫,珠帘烛影玲玲琅琅,与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允琪时的装饰并无两样。

只是高座宾席处,允琪曾经左拥右抱、醉卧美人怀的贵妃椅旁多了套桌椅,我猜,那应该就是我的位置。

允琪牵着我走过去相邻而坐,立即便有浓妆艳抹的女子前来斟茶递水。我见允琪左手边的主宾位还空着,便问他说:“还有谁回来?”

“南北两国边境以西有数以百计的游牧民族,世代生活在戈壁地带,靠打猎与采矿为生。有些部落在常年的对外掠夺中不断壮大,后来就干脆自封为国。我们现在等的,就是其中一个自称‘半漠城’的小国的国王!”

允琪压低了声音向我解释,反而令他所叙述的事情变得越发神秘有趣起来。我想起曾在京城街头遇见几个西域来的商人,不仅长相奇特,就连服饰也非常怪异。与喜好丝绸宽袍的南国人不同,他们多是穿着窄袖皮靴,从而方便骑马射猎。而且越靠近沙漠地区的人就越喜欢佩戴帽子,不管男人女人,帽檐下都缝有面纱,平日出行时多遮掩口鼻,以抵御荒漠肆虐的风沙。

我正自个出神,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云凌可在门外大声禀告:“半漠城城主驾到!”

“请进!”

允琪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牵着我的手起立迎接。从他紧张的程度来看,尽管对方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国国王,小得可能甚至被南国排除在了可考虑的番邦之列,但允琪仍极为重视这次的会面。

被云凌可引进门的却是一男一女两人,除了服装极具西域风情之外,果不其然都带着毛裘帽子,并以面纱遮面。但从身形来看,男的英姿飒爽,女的窈窕丰盈,不用介绍也能猜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恋人。

云凌可得到允琪的暗示后便出门去了,连同半漠城城主自己带来的侍卫婢女一干人等守候在甲板上。画舫顿时人影淙淙,热闹了起来。

“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在下拙荆!”幸福的笑容在允琪向对方介绍我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从他唇角偷跑出来。

半漠城城主的视线在我脸上漫不经心地滑过,随即投向了他身边的女子:“以前我从未带着娜朵来向御公子请安,多有失礼。今日正巧御公子也携夫人出席,那请容我将娜朵正式介绍给二位,这是我的未婚妻,半漠城公主,央金娜朵!”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并非因为半漠城主的介绍,而是因为他刚才称呼允琪为“御公子”!

天底下究竟会有几个人姓“御”?这个在百家姓里倒着翻都翻不出来的姓氏,除了御胤城当年取“御敌于境外”之意,自己凭空杜撰出来了个“御”姓以冠之之外,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允琪,他却冲我玩味地眨眨眼睛,凑近我耳畔低声道:“回去再向你解释!”

语音虽轻,落在我心里却是格外惊蛰,如果允琪也对外宣称自己姓“御”的话,会不会意味着我之前听从少主安排、暗中寻找的那个人可能并不是御胤城,而是允琪?

此时房门再次开启,手捧酒菜佳肴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四个人面前的酒樽斟满。允琪举起酒樽向半漠城城主及娜朵公主遥遥一敬:“二位远道而来、不辞辛苦,在下有幸略备薄酒为贵客接风洗尘,愿先喝下三杯以表敬意!”

说罢,允琪果真一连喝下了三杯,并坦诚地亮出自己空了的杯底。他表面上虽故作无事,可我离得近,还是看得见他耳根开始有些泛红。

半漠城城主一双黑眸中不见丝毫波动,但面纱下的表情似乎透着一丝为难,正要举起桌上的酒樽,忽然被一旁的娜朵公主抢了过去。

她摘下面纱,露出具有西域风情的容貌,将酒杯高举过自己墨绿色的眼瞳,向着允琪回敬道:“多谢御公子美意!只不过,在我们半漠城,喝酒的头三杯都是用来敬天、敬地、敬祖先的,喝过头三杯,后面才是敬给客人的!

余音还未及散去,只见娜朵三杯酒已经落肚。喝完三杯又斟满三杯,二话没说再次畅快饮下。最令人尴尬的,是她每喝完一杯就学着允琪刚才的动作将杯底亮出,似乎是在挑衅。

允琪表情不禁有些难堪,大概就连见多识广的他都没想到半漠城的姑娘居然这样爽朗泼辣,忙又斟满了酒樽,要将欠了娜朵的酒补上。

我知道允琪酒量很好,但毕竟急酒伤身,再说我也不想在允琪面前被娜朵看扁,于是先于允琪将酒杯端了起来,向着半漠城城主与娜朵公主由衷地恭贺道:“听闻二位已有婚约,那请由妾身在此敬酒三杯,祝愿二位早日喜结良缘,永结同心!”

话音结束在唇瓣与酒杯接触的瞬间,一喝才知道这酒这么烈,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没等第一杯见底,我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允琪心疼地在我后背轻轻捶着,见我平复下来,他便将剩下的两杯酒夺过去一饮而尽。

娜朵见允琪为我解围,她有些兴致未尽,起手又斟满了酒杯:“那我也要祝御公子与夫人情投意合……”

“够了!”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半漠城城主终于发话,打断了娜朵的嬉闹。他戴着面纱冲着娜朵微微一笑,顿时就令这个玩得正在兴头上的姑娘变得淑女起来。他说:“不用为我挡酒,我没事的!”

接着他举起酒杯,提高了声音,向着我与允琪祝福道:“以前从未听御公子提起过夫人,想必也是新婚燕尔吧,那就如娜朵所说,我的这杯酒就祝御公子与夫人情投意合!”

说罢,他解下面纱,仰首将杯中玉酿一饮而尽。

说实话,他喝酒的时候我正在以袖掩面偷着轻咳,并没有留意他那边的动向。紧接着就听到允琪故弄玄虚地击掌两声,手持丝竹的乐师与衣着华美的舞姬们推门而入。一时间仙乐入耳,又有歌舞助兴,原先枯燥的酒宴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纱绸裁出的舞裙摇曳生姿,又有菱纱织成的水袖上下游走,整支曲子中间,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层层、一面面的纱绢,如流云般随风飘舞。

然而就在轻纱与轻纱、流云与流云之间偶尔露出的夹缝之中,我忽然望见了一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双眼,正详装无意地向我看来。

目光交错的瞬间,时光似乎都在此静止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心里无比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不无惊悚的呐喊:“逸殿下?”

然而视线再次被舞姬扭动的身躯阻挡,我像是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地在刚才的地方来回寻找着,那副熟悉的容颜!

坐在对面的半漠城城主,正投入地欣赏着歌舞,时不时低头与身旁的娜朵公主私语几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正隔着人群,将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如果现在他不是身穿西域特色的服装,头戴皮裘帽子,以半漠城城主自居且有娜朵公主陪伴,或许,我已经确认他就是逸殿下了!

然而眼前这个人又怎么可能是逸殿下呢?否则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来呢?甚至在我那样放肆地打量之下,他也只是将目光偶尔向我这边流转一下,出于礼貌地笑一笑,但很快便转移了视线。

就连娜朵都发现到了我看他的眼光不对,她俏丽的脸上多出一抹醋意,起身躲闪着房间中央轻歌曼舞的舞姬,偷偷溜到了我身旁。

“刚才你一杯酒都没喝完,现在可不能再推辞了吧!”说着,她拿着酒杯向我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一碰。

“刚才妾身有失礼数,还请娜朵公主见谅!”我窘得连连向她道歉,视线在她墨绿色宝石般的眼瞳上滑过,趁机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妾身从见到娜朵公主与城主真容后就一直有个疑问,城主难道不是土生土长的半漠城人吗?为何容貌与郡主相异甚多,反而更像个中土人士呢?”

娜朵笑而不语,眸中闪过一道微妙的神情。

她顺着我的视线向着半漠城城主与允琪回望过去,见他们两人正凑近了窃窃私语,眉目、气质与身形竟都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身上正穿着风格完全迥异的服饰,或许真的会令人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兄弟。

连娜朵都忍不住感叹起来:“曾经我以为‘弯戈’是天底下最神勇、最英俊的男人,没想到你们南国竟还有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人……”

“弯戈?”我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追问道:“是城主的名字吗?”

“对,弯戈是父王赐与他的名字,在我们半漠城当地话里的意思是‘正义的使者’!”

娜朵将酒杯玉酿再次一饮而尽后,我忙又为她斟满,自己也陪着她喝了几杯,两人脸上都露出微醺的红晕,娜朵这才缓缓地打开了话匣:

“弯戈不是我们半漠城人,以前我也从未见过他,只不过大约在一年前,父王在外出巡查的路上遭到敌对部落偷袭,命悬一线,是正巧在附近打猎的弯戈救下了父王。但同时父王也深受重伤,危在旦夕,只能由我这个唯一的女儿执掌国印。而此时我的几位叔叔趁着父王垂危,联合起来逼我交出国王宝座,甚至不惜派出刺客对我进行暗杀。幸好有弯戈再次相救,我才侥幸活了下来,父王为了感谢弯戈的侠肝义胆,同时为了保护我不受几位叔叔的胁迫,愿意将我许配给弯戈,并在他养伤期间将国事交予弯戈代理,只等着我们成亲,弯戈就是半漠城名正言顺的国王了!”

原来如此!

我撑起迷离的醉眼向着弯戈望去,想起了一年前,我还在瀑音阁接受特训,为自己第一次的任务,潜伏至烟花之地暗_ 杀锦上夜做着准备。因为我与逸殿下地位悬殊,平时没有机会时常见面,但他身为少阁主负责整个瀑音阁的日常运作,总不至于百忙之中抽出大把的时间,跑去遥远的戈壁滩英雄救美,甚至打理一个不知名的小国的政务吧?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少主若是在此情此景见到我,应该是怒不可遏地抓我回瀑音阁,而不是有闲情逸致在此与允琪推杯换盏,似乎一整场筵席他们都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不知不觉间几杯酒下肚,我的视线开始晕眩起来,看眼前的娜朵公主也有了好几个重影,而她摇摇晃晃地还在开怀畅饮,笑容洋溢在她红彤彤的面庞。

“以前父王总说南北两国地大物博、底蕴深厚,我们唯有向汉人学习才能进步,在西域诸多野蛮落后的小国中脱颖而出,更好地生存下去。所以父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请来了汉人做师傅,教我汉族文化,读书写字!”

娜朵公主墨绿色的眸子醉得近乎妖娆,一声嗤笑由嗓中逸出:“以前师傅总是炫耀汉人的文化多么精妙,可从来没有告诉我,原来你们的歌舞是这么沉闷的……”

酒樽从她醉到握不住杯子的指间滚落下来,只见她踉踉跄跄走进了舞姬之中,随着丝竹弦乐跳起了自己民族的舞蹈,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舞池中间,成为今晚的一抹亮色。

被打乱了舞步的舞姬们很快就镇定下来,学着娜朵的动作在她身边环绕,为她伴舞。酒宴顿时被异域风情占领,连乐师也加快了节奏,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娜朵自己跳还不够,趁着酒兴将醉意正浓的我从座位中拉了起来,带进热闹的人群中一起跳舞。

我随着音乐笨手笨脚地学着,与她越发畅快淋漓的舞蹈成为鲜明对比,甚至令酒桌那边窃窃私语、聊了整个晚上的允琪与弯戈也停止了交谈,向着舞池中央的我们凝眸望来,笑容随即爬上了他们英俊的脸庞。

允琪也醉了,兴奋地打起了拍子,而半漠城城主,弯戈,眷恋的目光倾注在自己美丽的未婚妻身上,偶尔也向我投来几个谦和的微笑。

记忆之中少主几乎从来没对我笑过,我在舞蹈中晕晕乎乎地想着,一定是自己认错人了!

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缓解,正所谓一醉解千愁,我借着酒劲将允琪也拖进了手舞足蹈的人群里,欢声笑语盈满了整只画舫。

那天晚上,我醉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房间。

娜朵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醉到不省人事,半漠城城主只好提出在画舫上留宿一夜,与娜朵分别住在不同的客房。

喝下了允琪亲手喂的解酒汤,我迷迷糊糊地看见,他为我盖好了被衾,自己和衣躺在了我的身边。

虽然已是夫妻,但即使在我醉酒的时候也未趁机轻薄我,如此正人君子,我是该对他感到敬佩,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呢?

愁思在我心头百转千回,竟绕得头有些痛,伴随着朦胧的意识,一同进入了梦乡。

梦里很乱,杂乱无章的场景不断在我眼前变换:一会梦到风雨交加的荷花池边,逸殿下丢下泡在水里的我,消失在黑夜之中的那个背影;一会梦到河岸小筑,一朵雪白的桂花自窗外的树丫上落下,逸殿下此时忽然出现,在我喝了被人下了毒的桂花酒、即将失去意识的耳边低低叮嘱,等一个姓“御”的人;一会梦到与允琪第一次在画舫上相见,他抱起醉酒的我步入厅堂深处****幽暗的寝室,灼灼如水的眸子一直凝视着我;甚至还梦见在储香斋暗不见光的地方,允琪与凤仙两人在罂粟花盅的香气中翻云覆雨,两具炙热而赤 _裸的躯体纠缠在一起……

我几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望见身旁允琪恬静的睡颜,才又浅浅地睡去。

直到一连串飘渺的笛音传来,将我再次从梦境中唤醒!

是谁这样心思惆怅、满腹忧伤,却又无以言说,只有借着这哀婉凄凉的音律,哀声呜咽……

我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层叠如云的纱帐,意识越来越清醒,却始终无法分辨那笛声究竟来源于我的噩梦,还是现实。

笛音虽轻,但直到我惊醒了许久,依旧若有若无地回荡在我耳畔,就连曲调听来都这般熟悉,印象之中,我因百花楼的任务失败而被锦上夜追捕,又被少主救下,回到瀑音阁接受惩罚的那晚,逸在水边吹奏的,就是这只曲子!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又怕吵醒身旁熟睡的允琪,轻手轻脚地下床,开启房门偷偷溜了出去。

笛音如烟,轻轻飘荡在宁静的水面,映着天边那一轮弯月如钩,天地万物仿佛都沉浸在这悠扬的笛声之中。

酒意还未褪去,我醉眼朦胧地望见船尾有个人影,玉笛横吹、衣袂翩飞,虽然立在黑暗之中,却炫目得犹如一颗即将化仙而去的星辰,湖面的景物全部淡化在他背后的阴影中。

我又向前跌跌撞撞地走去几步,想要再靠近一些,看清他是谁。

笛声戛然而止,半漠城城主弯戈幽然转身,夜风吹散他零落在肩的发丝,月光洒下溶溶清辉,点亮他俊美绝伦的容颜,冲我淡淡一笑:

“长夜漫漫,看来难以睡眠的,不仅本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