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毕,我起身抱着棋盒正要溜走,路过发呆的允琪,却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扯拽了手臂。r
“别走!”他怔怔说着,语气里比恳求更多的,是隐隐的怨忿:“没空陪我下棋,就只有空陪他!”r
他指的是允宴吧,一定是香琴她们暗自又将我这几天的行踪报告给了允琪。不过我只拿允宴当弟弟,我俩志趣相投,一拍即合,任凭别人看不惯亦或者羡慕嫉妒也都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理直气壮地答道:“选谁对弈自有我的道理,这个也不用你操心!”r
这话让更多更重的怒气在他周身笼罩下来,我很快就尝到了嘴硬的后果。腕间的辖制又被他收紧一圈,渐渐有些吃痛。r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棋艺早就在你之上,你还会不会连试一次的机会都不肯给我?”r
他分明在对我说话,可没头没脑的话语却令我感到陌生。是什么突然间让他情绪失控?我惊讶地望着允琪的脸色魅郁异常,感觉他说的绝非字面意思这么简单。那他究竟想说什么?r
然而手腕上加剧的痛令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紧紧攥着我的允琪自己却好像对此浑然不觉。他瞪着我的目光里浮闪着愤恨,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隐忍与挣扎,仿佛让我们彼此痛苦的人不是他,是我。r
而我竟会被他这种目光所震慑,悻悻地低下头不敢正视。他倏地从石凳边站起,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颚,我只得顺着他的力气而仰头对上他的脸,一抹带着残忍快意的冷笑自他唇角荡开,一直冷到我的心底。r
“他大概还不敢告诉你吧,他已早就不是我的对手!和我对决,他只会输得一败涂地!可怜你却还被蒙在鼓里,天真地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保护你!”r
话到这里我已经百分之百地确信,允琪口中的这个“他”绝不是指允宴。那么这个人是谁?如果是锦上夜,按我以前的经历来看,允琪会毫不客气地运用世上所有最犀利最鄙夷的词汇凌辱他、嘲讽他,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的名号绝口不提、讳莫如深。r
身心,俱痛,已经无法承重,棋盒从我手中脱落,几百颗棋子贴在地面跳跃起伏,黑白交错,激起一片“稀哗”之声。r
有人听到声响就往石亭这边跑来,是允宴,说好了如果放学我还没参透棋中的奥妙,他就过来揭晓谜底,但远远见着我被允琪暧昧的挟持着,他急得连怀里的书都来不及放下,边跑边丢,扯开嗓子大喊着:“五哥,你快放开香儿姐!”r
“不管你的事!滚开!”允琪愤怒的眸子只凝着我,甚至没理会允宴一眼。r
“你弄痛她了,快放开她!”允宴想拉扯开我们,可比我还矮一个拳头的他怎么会是允琪的对手,情急之下允宴对着允琪掐在我颌下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允琪突然吃痛,本能地抡臂挥挡,允宴转眼被甩了出去。r
眼见着允宴跌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我心里一急,这才想起自己会武功。反掌屈肘,腰瞬间向后侧弯,便轻而易举地从允琪怀里挣脱出来。也许,他本来也没想伤害我。r
“允宴,你还好吗?”我跑去允宴身边他坐起来,心里痛骂自己这些日子只顾贪图享乐,竟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生来就是野生的刺猬,还愚蠢地以为只要拔掉全身的刺就可以变成金丝雀,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这孩子跟我受罪。见他嘴边挂着血迹,我心痛地帮他擦去:“痛不痛?”r
“我没事!”允宴用笑容安慰我:“这血不是我的!”r
允琪还立于原地,怔然望着自己流血的手背,阵阵钻心的痛令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愧疚立刻蒙上心田,然而天之骄子的虚荣不容他向任何人道歉,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他犹豫了片刻,以弓腰的姿势屈膝半蹲在我和允宴面前。r
他伸出手臂,幻金翠锦的袖子已经溅上血迹,难得见他如此明净澄清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我,意思是要扶我们起来。r
可惜我和允宴都不肯领情,他落寞地笑了笑,收手用衣袖遮住伤口,独自站起身来,转眼间又恢复了以往那副邪魅不羁的样子,拍拍尘土极为洒脱地向着储香斋走去,就连声音都依旧清风遐迩,听不出半点刚才的痕迹:r
“回来!有个惊喜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