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自与她交汇的那一刻，恍然坠入了一场噩梦，我看到一大片从她发鬓蜿蜒而下、弯弯曲曲爬过半个额头直至眉心的疤痕，活生生撕裂了这张曾经何其俊俏的脸，终于再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了。r
疤痕那么深、那么重，天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罪！小卓的眼神空荡荡的，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这种震惊的反应，手臂无力地垂回身侧，发丝也随之又跌落颊边，轻轻摇曳着，最终陷入死寂……r
够了！r
我倏地从她面前站起，转身背对她，不想再看下去了！r
现在我明白小卓不肯见我的原因了，不再是厌恶，也不是赌气，而是疾病与丑陋已经夺去了她全部的骄傲。犹记得在将军府里对着同为女人的我表露爱意的她，才华横溢、心高气傲，得意于与我斗智斗勇时的小胜利，即便是被我失手打成重伤也未曾服过半点软。这大概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为取宠而屈膝，不为献媚而折腰。r
可如今是我亲手撕破了她拥有的一切，转眼间她什么都没有了，自尊、骄傲、和女孩子最珍视容貌……身体的折磨远远比不上心底的绝望，如果早知道重逢会让她这么痛苦，我宁愿她永远不要再见到我。r
“不想看了，你还可以潇洒地转过身去,”她怔怔地僵坐着，肩膀颤抖，指尖在自己的腿上一次次拧着，可又好像全然不知痛觉：“可我呢，多么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哪怕是爬着出去，也要离开这张可恶的椅子……”r
我浑身一怔，感觉像是被她推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人还在坠落，天空轰响起雷鸣，一声一声，震耳欲聋：r
“可是我瘫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r
“我是个谁都看不起的废人了……”r
“为什么要救我……我情愿那天就死了……”r
可笑，真可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和她非亲非故，她不过是我某项任务中可有可无的棋子，我有什么理由为她内疚，替她难过？r
不要再讲了，我不要听了！我急匆匆扔下小卓冲出房间，逃一样的离开储香斋，在偌大的皇宫里漫无目的地奔跑起来。r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去哪，我脑子里不停强迫自己重温在瀑音阁里的那些经历，黑暗、喋血、残杀、背叛，作为杀手的我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同门的血。从小我就被傀离与师傅血渊教导并铭记在心，即为杀手，生为杀戮、死为忠节。r
这是我此生此世都无法逃避的命运，我没得选。r
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痛？r
小师姐死的时候，我曾站在她被吊在悬崖上的尸体下发誓，我，香儿，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任何负我之人伤心了！然而在百花楼，因我一时心软，落入百日红设下的圈套中不说，还连累少主差点在官差前暴露身份；在将军府，又是我的私心，令自己终陷囹圄，被关进了这座处处布满天底下最可笑、最荒谬的事情的地方。难道我受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