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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月静好与君语(上)


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悲伤铺天盖地袭来,如漫天的大雪将我的理智,我的意志,我的所有统统湮没。r

跑跑行行,走走停停,悲痛麻醉了我,双腿漫无目的地挪动着,虚虚浮浮,不知脚下这条蜿蜒的走廊会带我去往何方。r

前方廊檐下立着一个身影,正背对我向远方眺望着,听到哭声回过头来。在他回眸的那一瞬,脑海中那些有他相伴的记忆都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覆灭而来。他的唇,他的眼,他的一切一切熟悉得仿佛镌刻在我的骨髓里,从未淡忘。r

逸殿下……r

我奔跑去扑在他的背后。r

他脊梁登时一僵,肩膀却岿然不动,任我搂着他的后背嚎啕大哭起来。r

混沌的意识令我无法分清眼前的风景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我昏昏沉沉地想着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皇宫里,可我没有力气区分,又何必区分,任由心中的逸和眼前的允琪重叠在了一起……r

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脊梁,泪水将他背上镶嵌金边的翠竹花纹打湿,又被他身体的温度烘干,再打湿,如此一次次循环。r

允琪依旧纹丝不动,任由我放肆地趴在他的背上哭着。r

不知哭了多久,只记得日头从远处宫殿的檐角缓缓移到檐下,用余晖为皇宫里五光十色的琉璃瓦镀上一层金粉之后,又渐渐的,收走了颜色。r

再也没有多余的眼泪可以流了,我渐渐止住了哭泣。r

他背对我蹲下,双手揽紧我的脚踝,把我整个人扯到他肩上,背起我就走。r

我趴在他的背上,整个人随着他一深一浅的步履摇晃着,心里徒然生出几分忐忑出来,但更多的,竟是陌生的安全感。我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是逸该有多好。r

他在我的屋子前驻足,起手推开了房门,正要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腿又收了回来,似是自言自语:“怎么差点忘记了,你说过不喜欢这里。”r

转身背着我沿游廊继续走着,走过垂花门,穿过竹林覆盖的院落,走进储香斋东侧的另一处宅子。我抬头向着悬在门楹上的匾额望去,烫金的大字写着“退思堂”。r

天色已近傍晚,落霞染红了半片天空,绯色透过窗棱在屋内明暗交错着,一室朦胧。r

允琪在内堂的贵妇塌上放下我,接着半蹲在我面前,由此我看到他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却是轻声问我:“累了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吩咐人传膳。”r

我倚着贵妃榻看着余晖在地砖上一寸寸流逝,困意来袭,昏昏沉沉地睡去。r

直到肚子不依不饶地唱起“空城计”,我从睡梦中饿醒,扑鼻而来一股浓浓的饭香。房里没点蜡,借着虚掩着的门透进的光,我打量着屋子中央梨木圆桌上摆着的碟碟碗碗,闻上去真香,我用手胡乱抓了一盘乌漆麻黑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直接塞进口里,是椒末蒜酪羊肉,辣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又吐回了盘子里。r

门外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通过门缝向外望去。原来与我所在的房间一门之隔的是“退思堂”外堂,俨然一副书房的景象,烛火将书桌前后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勾勒在雪白的墙壁上,坐着的是允琪,站着的是云凌可,手正指着允琪手里的书信向他解释着什么。r

“自从半月前正二品特进使遇刺后官位一直空悬,前几日中书监曹文林托人递上密信来,愿以京郊八百亩良田、京城三处房产及五千两黄金捐得此位,求殿下能在御前多多提携。若能如愿,他愿再捐五千两黄金,并发誓追随殿下以效犬马之劳。”云凌可毕恭毕敬地说着。r

“前后各五千两黄金,他出手倒真大方!”允琪哼了一声:“只是“特进”一职上谏天子,下令群臣,非才德兼备、有胆有识之人不能担当。这几日我仔细留意了曹文林,又查阅了他治下的业绩,发现此人才识不足,狡猾有余,中书监的位置已是抬举他了,还想做特进使,哼,做梦!”说罢,便将书信递近桌上的烛台,火苗舔着纸张的一角缓缓烧了起来。r

云凌可望着渐渐焚尽的书信,面露难色:“眼看着和半漠城结算的日子快到了,而我们这几个月四处联络、培植可用之才已花掉了不少银子,殿下又屡屡拒绝卖官鬻爵之财。今日下属听闻库房所余银两已不及先前十之一二。若再不尽早打算,恐怕到时候捉襟见肘,半漠城那边就不好交代了!”r

“此事我也知道,”允琪话里也透着无奈:“我又何尝不急,只是这个月苏杭两地的借券利息迟迟未到,耽误了库房周转,我已派了傅瑞、傅泽兄弟二人暗中前去催取,若能及时收回,尚可暂缓半漠城那边的燃眉之急。但若不能收回,我只有再想别的办法……”r

允琪将手中余下的灰烬扔进书桌上的白瓷彩釉笔洗中,看着缸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徐徐而语:“然而,朝堂那边御史大人刚被我换掉,继任的马承德虽为可用之才,但毕竟政务不熟,又受到了八贤王与******羽的两面夹击,搞得焦头烂额,若此时再贸然启用一个奸佞之徒,不仅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于事更是无宜。况且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便更不可引狼入室,因小而失大了!”r

“可是殿下……”云凌可还有些担心:“我们好不容易才杀掉了特进使,犹如拔掉了八贤王旗下一颗锋利的獠牙。但若殿下对继任者一事迟疑不决,令八贤王捷足先登,再次委任了心腹,或者让太子一党渔翁得利,那么我们之前所费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r

允琪颔首沉思了一会,待再抬头时,眉宇间多出一丝威仪来:“之前的特进使迂腐守旧,不思变通,但凡有什么变革进取的折子递上来,都会被他臭骂一通再原封不动地打回去,这种人把持朝政于国于民均是无益,我还嫌他死的太晚了呢!只是八贤王那边也迟迟未再推选出适合的人选来,足以见得他对此职位的重视,定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贸然顶上。再说了,我已暗中派人监视他旗下党羽的动向,一旦有任何陌生人员出现,我便可提前通知半漠城那边动手!”r

云凌可暗暗点头:“与其以逸待劳等着八贤王的党羽上马,不如我们赶在对方上任之前就做掉他,先下手为强!”r

允琪眸中透着成竹在胸的气势:“暗杀之事已搞得京中风声鹤唳,凡四品以上官员皆人人自危,若是一有什么官职空缺出来我就安插人手进去,行事难免过于仓促,保不齐会引起八贤王和太子的注意。”唇边又溢出一抹玄妙的笑:“此外,我还有办法令八贤王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根本无暇顾及特进使一事!”r

说着他动手在桌上厚厚一摞官文中翻查起来,只听着“哗啦”一声,几本官文被碰翻掉落在地,云凌可立即弯腰去捡,不想中间夹杂了一张红色烫金的请柬,封面上书“义阳郡主冷寒香台启”,落款为“御胤城恭请”。r

允琪瞥了一眼云凌可手中的请柬,可见并不陌生,接着继续在桌上的官文中翻找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下朝的时候八贤王递给我这份请柬,请我转交给寒香郡主。再过两个月便是他的寿辰,他竟现在就送来了请柬,说是请郡主回府省亲,在他那住上个把月的,直到为他祝寿结束为止!”r

可云凌可还是很细心地察觉到主子的呼吸加重了,像是在跟自己怄气似的,虽然表面上仍是一副找东西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r

本不想多言,也知道自己身为臣子不该多言,但终究还是没忍住:“那么……殿下,打算怎么做?送她走吗?”r

没想到云凌可会问得这样直白,允琪倏地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仿佛他心里早已犹豫与矛盾了许久,才更不知该如何开口。r

云凌可将请柬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摆好,毕竟是八贤王的请柬,不敢污损:“属下一直钦佩殿下是个潇洒之人,拿得起放得下!但因畏惧失败而放手,连让自己尝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却绝非真正的潇洒。就像殿下正在筹划的宏图大业一样,明知前方凶险万象,困难重阻,但从未见殿下有过半刻的动摇与退缩。若不是被殿下的毅力与勇气所打动,属下也不会甘冒叛主之罪投靠殿下誓死追随!”r

说着,云凌可眯起细长的眸子向主子瞄去,似在赤裸裸的挑衅:“可殿下对此事为何如此迟疑,全然丢了以往的潇洒——是担心自己会输,还是怕自己输不起?”r

允琪听得一边眉毛挑了起来,正想为自己辩解,一开口又觉得无力辩解,只好继续沉默。r

云凌可凝视着眼前这位俊美无比的年轻人,心想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换上了劝诫的口吻:“属下时常听闻这世上有两件事最为痛苦,一件是‘求之不得’,一件是‘失之交臂’。然而属下却以为,‘失之交臂’远比‘求之不得’更来的辛苦。‘不得’固然可惜,但终究‘求’过了,想起来总不至于后悔。但若因为害怕‘不得’而畏首畏尾,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在‘不得’之上,则必然还要再加上抱憾终身的痛苦了。”r

允琪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只恐怕更多的时候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

此话似是勾起了云凌可的伤心事,令他脸色幽然一黯:“人就只有一辈子,不知要在前世积多少缘才可以修成今世的果。但若不把握今世,轻易地就放弃了,那么恐怕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有结果了……”r

允琪眉宇之间微微跳了一下,似有别样情怀在心中流转,仿佛在纠结着,犹豫着,矛盾着,又仿佛有一点微妙的心动。r

察觉到云凌可神色有恙,允琪忙转换话题,拿起找到的官文递给他看。这官文仿佛已经被允琪研读过无数遍了,连页脚都皱了起来。r

“入冬以来北国遭遇寒潮又逢雪灾,就有歹人聚结了上千灾民在边境上滋事,阻截了多条南北两国通商往来的官道,掠杀商人,抢劫财物。”说着说着,允琪的眉头皱到了一起:“这半个月我已收到不少官商的奏报,恳求朝廷派兵清剿歹徒,以保官道通畅。”r

云凌可也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不免急火攻心:“但若贸贸然出兵,万一错杀了夹杂在歹徒中的良民百姓,岂不是正好落入北国之口实?两国边境本就不太平,北国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就时不时派兵来犯,但毕竟缺少堂而皇之的理由,终究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但若这次我们轻举妄动,很难说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r

“的确如此!”允琪点头:“我已派人前去北国查探,调查这次的事情是单纯的灾民闹事,还是暗中有官方的力量在背后勾结。我原本还想奏请太子由他出面协调此事,毕竟几个月前他曾宴请过北国使臣,表面上说是为了两国交好,实则是请对方协助调查京城近月来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尽管最终是以北国使臣在酒宴当晚就被人暗杀而不了了之,但毕竟也算是与北国那边有点交情,本是沟通有无的最佳人选。不过……”r

允琪嘴边勾起一弯小小的弧度,似乎隐藏了太多令人捉摸不透的秘密,除非他自己揭晓:“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八贤王曾在边境束关且威名远扬,由他来解决这个难题岂不更好?只要明日我将此事奏报朝廷时故意露出满嘴酒气又神志不清,八贤王必不敢将此大事交由我处理,依他的性子又事必躬亲,到时候就算他想再顾及‘特进使’人选之事,恐怕也只能分身乏术了!”r

“话虽如此,只是,又要难为殿下您了!”云凌可面露不忍:“文武百官不知又该如何在背后议论了!”r

“小不忍则乱大谋!”允琪笑着拍了拍云凌可的肩膀,显露出兄弟间的信任:“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我又何必因为‘不知者’而自乱阵脚、畏首畏尾了呢?再说了,满朝文武所需要的不管是真仁义、还是假仁慈、但只要可供他们摆布的,有太子一个就足够了。而他们所愿见到的琪王,不过是个昏庸无道、沉迷酒色之人,我又何必令他们失望呢?”r

我紧紧扒着门缝偷听着,心砰砰乱跳,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可偏偏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噜”的叫声立即令他们二人惊觉噤声。r

云凌可锋利的目光随即向门缝投来,一点点声响都足以令他辨别方向,厉声喝道:“谁在那?”r

我蹑手蹑脚地向贵妃榻摸去,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样。只听着门“嗞”的一声被人推开,允琪与云凌可先后步入屋来。云凌可借着外堂的烛光打量着贵妃榻上的女子,大吃了一惊,忙压低声音问主子:“她怎么在这?”r

允琪的脸色也不好看,抬手做了个手势暗示云凌可切莫再说什么,云凌可随即很识趣地退了出去。r

之后,半晌没听到什么声音,我眯起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梨木圆桌旁多了一团黑影,也不点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坐在黑暗里。r

我忙又闭上眼帘装睡,偏偏这时肚子又“咕噜噜”地唱起空城计,我偷偷地用手压住肚子不许它再叫。只听着梨木圆桌那边传来“扑哧”一声笑:“再这么饿下去人就饿坏了,别睡了,起来用膳吧!”r

随后他命人掌灯,红彤彤的蜡烛将房里照得明明晃晃,强光照得我心思紊乱,只好起身坐到了梨木圆桌旁。他又命人将桌上冷掉了的饭菜通通换掉,宫女们随即鱼贯而入,有人端起了那盘被我吃了一口又吐了回去的椒末蒜酪羊肉时,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盘菜一看就被人动过。r

我偷偷瞄了允琪一眼,还好,他似乎并未发现。r

待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又被满满摆了一桌,允琪摒去了一旁侍餐的宫人,屋里就只剩我们两个,还有一室饭香。r

他似乎也没用晚膳,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做出“请”的姿势,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热情会吓到别人,忙把声音放轻解释道:“来,尝一尝,我这退思堂的膳食功夫比起储香斋如何?”r

我盯着自己眼前的玉箸发呆,筷身用通体晶透的羊脂玉磨制而成,筷尾以镂花的七彩琉璃衔接,一看就令人食欲大开,肚子更饿了。r

见我许久不动筷,允琪黑曜石般的眸中闪过了点点涟漪,似是猜到了什么,不再催我,而是自己一道接一道菜肴的品尝了起来。r

遇到合口的,就见他细嚼慢咽,唇齿余香;遇到不爱吃的,则眉头一紧,囫囵咽下。可无论怎样,都不妨碍他仪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凡的气质,可见连这等细微之事都受过极好的教养,任他外表再怎么放荡不羁,这都是他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r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尝遍了桌上所有菜式,十几道菜各吃一口也就饱了,咀嚼的速度变慢,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他冲着我苦苦一笑:“都尝过了,没有毒,可以放心吃了。”r

我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允宴帮我试毒的事情居然还令他耿耿于怀。可我脸上仍旧不敢露出一点表情,生怕再被他看穿了心思。偏偏这时肚子又来捣乱叫个不停,我尴尬得向四周望去,一眼瞅见不远处的铜镜里我嘴边正挂着大大一颗蒜酪,惊得没差点跳了起来。r

他怎么可能没看见?更何况屋里光线这么亮!r

我慌得忙端起白米饭叽里咕噜地嚼着,把脸深深地埋在碗里才敢偷偷地打量他,只见他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平静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r

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偷吃椒末蒜酪羊肉的是我,由此他肯定可以推断出我早就醒了,还在门口偷听,可他为什么不揭穿我?r

他越是不动声色,我就越是六神无主,只听着我气急败坏的吞咽声,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再无交谈。r

他一杯接一杯的将酒一饮而尽,也无需旁人作陪,他似乎只是想灌醉自己。我想起刚才偷听到他说要在明日早朝时满身酒气,不知和这个有没有关系。r

千杯不倒的人我见过两个,一个是锦上夜,酒喝多了就打开了话匣子,直抒胸臆,何其畅快;而眼前的这个人正好相反,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只有俊美的脸颊露出酒醉的酣红,连唇也变得异常艳丽,才让人意识到他似乎有些微醺了。r

原本我还抱着趁他喝醉从他口里套话的打算,可没想到他却像是受过特殊的训练似的可以做到一言不发,滴水不漏!我记起曾听人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酒后无言乃丈夫。r

是只对我戒备,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我想起在画舫上曾见过的他,美人在怀,左拥右抱,把酒言欢,真是不亦乐乎!我心里懊恼地想着,他被别的女人众星捧月般地捧在手心饮酒作乐的时候,肯定不会像对着我的时候这样沉闷吧!r

想到这,我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画卷所吸引。放眼望去,房间四面墙壁上洋洋洒洒地悬挂了十几副美人图,画中的美人或卧或立,或笑或嗔,或赏花或戏蝶,或打璎珞或荡秋千,真可谓仪态万千,各有千秋。r

我手中的玉箸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好奇地研读着美人图里的题词。一副以隽秀的小篆写着:“春月阁,玉珍:媚眼含羞合,单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r

另一幅则草书写就:“凤鸣苑,尔岚: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r

题词配合着画中女子的特色竭尽所能地吹嘘一番,一位美人皮肤稍显白嫩就被冠以:“金玉楼:芙娇: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文而婉,观之可亲。”r

哦,我明白了,敢情画里的女子都是京城名妓,而这些画像是她们送与相好的恩客以作留念之物。我曾在百花楼里呆过,这种赠画寄情的事也曾见百日红对锦上夜做过。r

可没想到允琪竟敢把这种污秽之物带进皇宫,还毫不避讳地挂的满墙都是!连我都看得耳根发烫,心想‘退思堂’本是允琪进宫留宿之处,他自被封了琪王之后已迁出宫中居住,可如果连宫规如此森严的后宫都被他搞得污浊不堪,那么他在宫外的府邸便更加不敢想象了。r

见我望着美人画像目瞪口呆,允琪停下已送至嘴边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是谁!”r

我的心跳漏掉一拍,耳根火辣辣地滚烫起来。他干嘛向我解释?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我早就知道他风流成性、阅人无数了,哪里还会长情到记得谁曾经送过他画呢?r

一时无语,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是那静如同嗜心魔般盘踞在我的心底,蠢蠢欲动,仿佛一场恶仗随时都可能拉开序幕。r

直到他醉得再也拿不起酒杯。r

直到他用酒醉涣散的眼神意味不明地凝望着我。r

直到他不胜酒力趴在梨木圆桌边上沉沉睡去。r

就这么结束了吗?r

我怔怔地望着他垂在肩后的黑发,被烛光映出一圈圈柔美的光晕。r

我小心翼翼地挑起手指推了推他:“允琪……”,可他枕着手臂睡得正香r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我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出了密密一层汗,我本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可他却用这种方式戛然而止,倒是我始料不及的。r

然而,此地不宜久留!r

我起身向着门口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我惊然回眸,发现是青瓷酒壶被酣睡中的允琪碰翻掉到地上,碎片散了一地,锋利得泛着幽光。r

再看看允琪,背对着我歪歪地倚着梨木桌,姿势换来换去得似乎睡得很不舒服。r

由此我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曾放肆地趴在他的背上大哭,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他竟然什么也没问,就把我带到了他的私密领域,好像收养了一只流浪的小猫那么简单。r

难道他忘了这只小猫是会挠人的?r

正想着,就见他身形一晃,似乎是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整个人斜斜地向桌子外面倒去。r

不好,地上有碎片!r

我一个箭步冲了回去扶住允琪,他从梦中惊醒,抬眸瞥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双手环在我的腰间,倚着我继续呼呼大睡。r

看来喝醉了的时候,他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r

那一瞬间,我对他的恨似乎淡了许多,虽然只是一瞬间而已。r

就像几个时辰前我放肆地趴在他的背后嚎啕大哭的时候,也曾对他充满了感动与感激一样。r

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我想扶他去床上好好躺着,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高声呼唤招来了宫女。r

还好退思堂的宫女们对于醉得不省人事的允琪似乎早就屡见不鲜了,从扶他上床,到为他解去外衣,再换上寝衣,然后打来水为他梳洗,一整套步骤熟练得仿佛处理类似的事情已经无数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