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地咬住嘴唇，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恨毒了我，彻彻底底，似乎已无任何挽回的余地了。r
可我还是不甘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话集齐了我心中所有，也是仅剩的一丝丝留恋了。r
“为什么？”他大笑起来，用尽所有的力量大笑起来，仿佛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r
杀气重重的目光向我射来，如同仇恨之手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我受惊退后两步。他紧接着撑着轮椅扶手似乎还想站起来追我，可双腿任他怎么挣扎怎么用力依旧像磐石般纹丝不动。r
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就瘫了，小卓怔怔地掐着自己的双腿：“难道你忘了，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r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冷得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皱了起来。r
我何尝会忘了？r
可我以为他已经原谅了我！不，是他表现得让我以为他已经原谅了我！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我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他从不提起瘫痪的伤痛，表现得让我以为只要他不提我不提，我们就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相安无事！原来，他心思藏得这么深，这么重，深重得把他的心都腐蚀掉了。r
而我因为同样不敢揭开心底的伤疤，不敢正视自己犯过的错误，以为只要遮着掩着就过去了，直到他的怨念越积越深，在黑暗中扎根、生长、腐烂，甚至化为毒瘤，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已经成熟，再也扼杀不去了。r
“如果不是你，我本可以安安稳稳地住在将军府，只愿光阴荏苒，岁月静好。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宫外的生活，也许再过几年，我会换回男装，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r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脸颊滑落：“是谁让我让变成了废人，是谁让我一辈子都离不开这把椅子，是谁让我变成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r
凄凉的呜咽声像一把重锤，一道一道砸在我的心口，腿一软，一条腿朝他跪了下去，膝盖与冰凉的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小卓泪光迷蒙的目光定在我身上。r
放下尊严，放下骨气，如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求救赎。我将另一只膝盖也落下，双膝面向他跪着。r
许久，他渐渐止住了哭泣。r
酸麻从膝下传来，可这与心中的痛相比又能算的了什么，嘴唇已经忍不住地颤抖，我问他：“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r
“原谅？”他抬头打量着双膝跪在他面前的我，而我亦毫不闪躲凝视于他。目光交错间，他唇边慢慢浮起冷笑，一会哭，一会笑，他的心智已不正常。r
哼声逸出他的嘴角：“说的轻巧，你做得到吗？”r
“我能,”我相信这一刻自己无比坚定，坚定得无论他说出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只要你说！”r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可以替你赎罪！”他慢条斯理地开出条件：“一个是让郡主回到我身边……另一个，是做我的女人，你想做哪个？”r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见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不知何时因为兴奋而染上了红晕！他不是在开玩笑！r
全身的血液轰地冲进脑袋，我心慌意乱地抛下句：“你需要冷静！”就想起身走人，双腿麻痹重心本就不稳，又被他冷不丁伸手拽住胳膊一带，竟硬生生坐进他怀里。r
他紧接着搂住我，用尽全力钳制住我，冰凉的鼻尖轻轻点在我颈间裸露的肌肤，一如那日在将军府他忽而忘情拥住我的那样。r
我正挣扎着，耳边突然传来他低低的呢喃：“上元节那夜你穿了浣纱裙……我看到了，很好看……谢谢你！”r
原来他还记得，那件他为郡主精心准备却无缘再见的红梅映雪浣纱裙，我特意穿上给他看的，原来他还记得！一句“谢谢你”卸去了我所有的坚强，甚至忘了挣扎，他还是原来的小卓，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或许他还有救。r
“你知道吗，每次坐在你的身旁教你抚琴，我是多想放肆一次，就这样拥你入怀……”手臂上传来他环绕的力量，这力量大的仿佛要将我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可为什么你和郡主一样，从来都不把我当男人……”说着，他拉起我的手向他的胯中摸去，身体开始热得发烫：“其实我还不算个完完全全的废人……以前告诉过你说我怕痒，其实是怕你靠近我……来，你摸就知道了，我还可以的……可以和你生儿育女，生很多很多孩子……”r
犹如一团火焰从掌心升起烧遍了全身，我瞬间惊醒，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r
血从他嘴角慢慢流下来，凌乱的长发倾泻于肩，令他在那瞬间看上去仿佛嗜心魔一般恐怖。我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可另一个手仍攥在他掌中，攥得那样紧，那样紧，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他哀求着：“别走，你不是说肯为我做任何事情吗？难道你在骗我？！”r
“你疯了！”r
我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他的手掌，他被我一扯竟从轮椅上滚下来，整个人卑微得蜷在地上匍匐着，卑微得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小卓的影子了。r
歉疚瞬间战胜了恐惧，我懊恼得弯腰扶他起身，却又被他拽住了脚踝，他在仰头望向我的一刹那泪水决堤：r
“我错了，郡主，求求您原谅我，我不该贪心，不该对她产生贪念而与歹人勾结，我不该妄图据为她为所有而嫉妒锦上夜，如果不是我的私心，锦上夜永远都不会见到她，更不会受我的怂恿拿三千两为她赎身，我原本只想让她代替您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自做聪明地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直到那场大火烧醒了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r
“小卓，求求你清醒起来！”我蹲下用双手撑起他的臂膀，令他能够直视着我：“我选第一件事！我答应你，把郡主找回来！”r
他哭着哭着忽又破涕而笑：“呵呵，回来了又能怎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肯嫁给我吗？她肯收留我吗？你嫌弃我，她也不要我了，在你们心里，我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个男人都不是……呵呵……连男人都不是……”r
我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他疯了，彻底疯了，我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了。无以复加的难过蒙蔽了我，没注意他忽然眸光一闪，身体如豹子般扑食过来，十指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r
“你去死吧！”他叫嚣着：“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们一起上黄泉路，一起过奈何桥，一起投胎转世，再也不分开了！”r
他用尽全力将我钳制在身下，同归于尽的念头令他指尖越收越紧。哀莫大于心死，我和他之间，终究是要决裂了，我的呼吸越来越弱，可偏偏武功尽失推不开他，只得高声呼喊着：“来人呐……来人呐……”r
七宝和顺福闻声冲进屋来，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二人齐心合力将我们分开，小卓被他俩架在空中脚不着地，可胳膊还在张牙舞爪地想向我扑来。r
“你死吧！你死吧！”他歇斯底里地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直到嘴里被塞进了白绢，接着被五花大绑捆在了轮椅上，“依呀呀”的嘶吼声还在陆续传来。r
我不敢回头，连再看他一眼也没有，我怕自己一回头就看见将军府里那个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小卓，百花楼里那个为了救我不惜焚身以火的小卓，后宫里与我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小卓，没了，全没了，再也回不去了！r
我逃命似地冲出了他的房间。r
泪水在踏进储香斋的门槛时终于决堤，我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地悲泣着，哀号着，再也回不去了！r
作者题外话：r
连本尊都被虐到了。。。。。。。。r
一口血差点喷在屏幕上，血尽身亡，血尽身亡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