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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水月镜花经相逢(1)


进府容易,出府我却遇到了始料不及的困难。不愧是朝廷重将的官邸,这里可谓十步一岗,天罗地网。r

“将军有令,没有他的令牌,姑娘不得擅离离开!”r

无论我从前门、旁门、后门溜走,都会遇到铁面门神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言辞。好一个狡猾的锦上夜,表面上不卑不亢,实际上竟然趁我不备将我禁锢!r

不过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他猜不到我会轻功?r

要知道“金蝉脱壳”可是杀手必修的课程,在“瀑音阁”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了不知多少遍了。早在锦上夜带我四处游览的那几日,我暗暗记下了府里的布局,就是为了等待这么一天的到来!r

今日天高气爽、杨柳风轻,难得我起了个大早,萌生出去花园走走的雅兴。曲径通幽处,我一路上闻香寻芳,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游园深处。r

信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置于指尖把玩,我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已经被花团锦簇,茫然不知归路。r

一股笑意浮上唇角,看来我估计的没错,这里守卫松散、人迹罕至,是个逃跑的好地方。r

我当即调息运气,足下生风,纵身向着那高墙之巅踏飞而去!r

金色的阳光迎着睫毛筛落下来,浮云满目,似乎伸手可得。眼看脚尖就要跃过墙头,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一声筝鸣。r

无意于工而无不工,音符如行云流水般传入耳际。其间一道拨弦,嫣然纵使游龙惊,我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r

我在空中不由得鹞燕翻身,直愣愣地跌了下来。r

这是怎么回事?r

脚底刚一点地,我借力生力,足弓再次反弹,又从地面跃起。r

那筝声忽然跌宕,浏漓顿挫,似是宫廷弦乐般异常华丽,在我听来更觉耳际轰鸣、心神不宁,身体内似乎有股怪力在扰乱我的经脉,令我无法自控地竟又跌回了原地。r

我单膝跪地费力地喘息,脑海定格在我凌空半丈时看到的画面:r

翠柳如烟处,花团锦簇中,有位佳人独坐花间,柳叶如眉花如面,十指灵动弄筝弦。r

琴声溶溶,剑声沥沥,相辅相成,水乳交融。r

于她身前十步之外,一身靛蓝的男子正剑走游龙、碧光四溢。招式随音律起伏,衣袂随惊风翩飞,他那游旋的身姿仿佛幻影般扑朔、迷离。r

我藏在假山后偷看那弹琴舞剑的一对碧人:女的清秀可人却柔肠百结,男的英姿潇洒却眉宇紧锁。筝剑和鸣,看似心心相印,实则貌合神离。r

手指不由自主地攒成一团,我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看来锦上夜的剑术已然出神入化。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收放自如,而他已经可以做到用最锋利的剑刃撩拨花丛,却无片叶削落。r

早在刺杀他之前我就打听过他的背景,传说他出身名门,却不恃才自傲,隐姓埋名、行走江湖,小小年纪便声名鹊起。正当所有人都期待着他在武林上有所作为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投身报国,以武状元的身份效力于帝前。r

怪不得我从小在瀑音阁练习的都是近身厮杀,要对付像锦上夜这样的高手,一旦正面交战,恐怕就连少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少主安排我事先混进百花楼,扮成一个天真无知的丫鬟潜伏在他身边,只等在化解他的戒心之后将其一举拿下。r

这本是一个周密的计划,若是换了“瀑音阁”里其他同门,恐怕早就得手了,而我却总是这么没用……r

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我的呼吸猛地加重。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那个水畔横笛的他,是否以为我敌不住水刑的考验已经葬身水底?而他是否会在众星捧月、莺燕环绕的空隙,偶尔想起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我?r

倏然,一道白练穿破葱郁向我飞来,我无意识地扭头一闪,一把利剑呼啸而过,插在我脚边的泥土,入地三分。r

接着,锦上夜的身影在花丛中出现,引得一串串枝桠簌簌摇晃,波浪一波波传来。r

我的心顿时吊到喉咙,手臂不自觉地绷紧,立掌为刀。r

刚才那剑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且不说我偷看他练剑犯了武学大忌,单论杀了他的侍卫又出手伤了小卓这点,他就绝不会放过我。r

他在离我五步的距离御风而行,飒俐的衣衫在花枝中摩擦出沙沙的轻响。我紧张地屏住呼吸,指节僵硬发白,袭击一触即发。这么近的距离,凭他这种高手,绝不会发现不了我就藏在旁边。r

可他突然又停止靠近,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利落拔起长剑,转身离去。r

这就结束了?r

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地面,我不禁迷惘。在剑插入泥土的位置旁边,分明是一缕我被剑气削落的长发,而他怎么可能没看见?r

狡诈如他,究竟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手下留情?r

亦或者,他又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