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乌云刚被炮火吹散,冷战的铁幕便从断壁残垣中缓缓升起、展开……
美国和苏联——这对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超级大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打倒法西斯,第一次抛弃了意识形态的差别,进行了战略合作,共同对抗世界的敌人。但纳粹的威胁刚刚被解除,原本维系两者之间和平的纽带便同时被无形的剪刀绞断,那原本相互握紧的双手变成了角力。从此以后的几十年里,便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平相处。
1946年,丘吉尔访问美国时,发表了历史上著名的演说——“铁幕演说”。在台上的丘吉尔衣着端庄,挺起他那装满智慧的肚子,伸出右手,向着世界说:
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拉下。
而在1947年3月12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走了出来,打着显眼的领带,迈着竞选总统时那样的步伐。他宣读了一篇国情咨文,一篇在他眼中至关重要的文字。他说,在那遥远的东方展开身躯、伸着懒腰似的将四肢延展的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更是极权国家。他要求国会批准向希腊和土耳其提供4亿美元的紧急援助,以抵制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极权政体强加于它们的任何种种侵犯。这张印着某种意志的纸,不仅仅只有一张纸那么大而已,而是像丢进水杯中揉成团的纸,慢慢地被水膨胀、展开。
这一系列的政策后来被称为“杜鲁门主义”。它是美国对外政策的一大转折点。过去美国把苏联称为盟国、只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攻击苏联的日子随着杯中水流去,只剩下那膨胀的纸。现在,杜鲁门公开宣布苏联是美国的主要敌人。
“杜鲁门主义”是美苏“冷战”正式开始的重要标志。“冷战”与“铁幕”一词同时流行。
“冷战”与“铁幕”的迅速流行,就像60年代的嬉皮士运动一样迅速,不过嬉皮士运动终究没有“冷战”的强劲,没有“铁幕”的坚决。相比之下,嬉皮士运动蔑视传统、废弃道德,对生活进行反叛,都只是低端的行径。而冷战,不需要打破什么束缚,不需要废弃什么道德,不需要反叛什么生活,或者这样说,更直接地说:
它们本来就是那个社会的道德。
朝鲜战争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同一种生物如果相隔太久太远了,就会发生生殖隔离,变成不同的物种。而对于同一个民族来说,分裂久了,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朝鲜民族在美国和苏联的支持与控制下,分别建立起了大韩民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在不同意识形态控制下将同一个民族分裂,虽然两个国家都在各自的宪法中明确指出,在朝鲜半岛上只有一个国家,它们只是暂时分裂而已,国家的统一是它们一直所追求的目标;但是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它们真的是两个国家。它们之间的隔阂虽然看不见,但却要比那一堵看得见的又高又厚的柏林墙来得更深。
而这一切都源自二战后的一次三巨头会议,他们轻易地就决定了朝鲜半岛的命运,苏联与美国分别“托管”北面与南面的朝鲜半岛。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在朝鲜半岛的南面,还是北面,都掀起了反对“托管”的运动,毕竟谁也不愿自己的国家受到别人的统治,在一个完整的朝鲜统治计划出台、成立统一的朝鲜政府之前,美国和苏联都各自让了一步,像处理德国那样,将朝鲜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可是这两个国家虽然都让了一步,但并未将手收回去,而是各自扶持了一个人来互相争锋。
为了遏制不断发展的共产主义,抵制苏联和中国等共产主义国家在朝鲜的控制,加强资本主义在亚洲的力量,美国扶持了流亡在外的李承晚,让他成为新建立的大韩民国的元首。而苏联则支持创建了劳动党的金日成,使之成为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主席。
可是,能作为一国之首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两人开始都不想受到控制,都想要统一朝鲜半岛,建立不朽伟业。金日成率先偷袭了双方的边境;而李承晚在边境的不断纷乱里叫嚣着要将整个朝鲜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中。
美国本不想轻易地卷入战争,在他们看来,不能获取利益的战争就是无谓的战争,于是他们只是给予了李承晚少量的军火物资支持。金日成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们那边是源源不断的苏联的新式装备。结果可以预见,韩国被打得节节后退,就连首都汉城也被攻破。这让美国提心吊胆,杜鲁门总统大皱眉头,他不希望在朝鲜战场毁掉自己这个任期的总统生涯。
美国再也不能淡定了。共产主义的扩张,已经发展很久了,而美国也一直企图干涉,中国共产党在短短三年内击败国民党,并在1949年成立了新中国,这彻底打破了美国对远东格局的最初设想。杜鲁门接受了二战的胜利,而他却一直无法接受把中国“丢失”给共产党人的日子。
朝鲜战争爆发,如果韩国失败的话,那么整个朝鲜半岛都会变成共产主义的天下,这不是美国所能接受的。于是,“鉴于有必要抵制敌人的武装进攻,以在当地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需要,美国开始向朝鲜派出了军队。
二战英雄麦克阿瑟将军不负众望,几场战役下来,就将朝鲜打得溃不成军,甚至一路打到了三八线附近,准备一统朝鲜半岛。如果美国统一了朝鲜半岛,就能以此为跳板跨入中国。唇亡齿寒,中国不得不作出反应,开始警告美国,不要跨过三八线。
全歼朝鲜军12万余众的麦克阿瑟将军得意扬扬,置中国的警告于不顾,一路打到了鸭绿江。他对采访他的战地记者说:“如果我们在这场战斗中获胜,我希望在圣诞节前把战士们送回家。”
但他想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集20万之众,如猛虎下山般扑来,其强大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麦克阿瑟将军的预想,10万联合国军——除了美军,还有来自英国、法国、荷兰、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丹麦、泰国等十几个国家的军队——大败而逃。
1953年7月27日上午10点,威廉·K·哈里斯少将代表联合国军在停战协议上签下了字,笔尖的风终于吹来了和平的空气,但浓厚的硝烟依然慢慢地挥发着血腥味,沉入这灾难掠过的土地。
美国人如是评价朝鲜战争:这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同错误的对手,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1.痛苦的回忆
是否还记得这样的一张照片:
一个军人,站在一片白色的十字架中。身边低矮的坟丘在阴沉的天空下,排列得很整齐,像等候检阅的部队似的,似乎他们在走向死亡的战场前那样,面朝着太阳的方向。不知他们在躺下前有没有料到这样的归宿,但他们或许已有了为什么而亡的觉悟。
我们似乎还能够看到那个军人,他举起了手中的小号。他站在一个坟丘上,可能那是他的朋友,也可能只是一个陌生的士兵的。我们听不到他吹出的旋律,但那样的忧伤,我们能在他的矗立中感同身受。他可能正好换上了一件新衣服,虽然还是那身军装,也或许只是将那身沾了同伴和敌人鲜血的军装好好地洗了个干净。他朝着远方,朝着天空,似乎是想让远方的谁听见,即使他不知道天空听不听得见,即使他知道远方听不见。
他的脚下有无数的躯体,熟悉或不熟悉,他们都躺在那里,也不消熟悉,反正都是一样的经历,一样的归宿,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也是自己的去处。
这里就是朝鲜战争的战场,无数的人在这里前仆后继。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时,就有着牺牲,和每场战争一样。
单就美国来说,在这个不大的战场上,就有数万人在那土地上喋血,还有不知多少人葬身在海中。更加遭殃的是朝鲜半岛的人们,参与或没有参与战争的,仅仅是平民,便有300万人被炮火掩埋。谨慎过头的美国人,曾因为担心朝鲜的情报人员及破坏分子混入南逃的难民中,对成群的难民进行扫射。老根里事件、信川郡大屠杀等,在人们的记忆中挥之不去。那些经历过这些的老人,还会在梦中看到炮火、听到枪声,似乎自己的身体还沾着血,不只是自己的,还有他人的。还有头顶上不断轰鸣的飞机投下炮弹,仿佛地狱般火焰落下,炙烤着城市和百姓,炙烤着他们的肉体,炙烤着他们的心。
二战结束后的五年里,朝鲜和韩国一直在“和平”的血腥中对抗着,几乎有10万人丧生。终于,在1950年6月25日的拂晓,朝鲜大规模内战全面爆发,这刺激了蠢蠢欲动的美国。
五角大楼,朝鲜入侵紧急预案:迅速从韩国撤出美国军事外交人员。
那天,联合国安理会的会议在胜利湖召开了,苏联缺席,中国共产党被排除在外,联合国最终通过了要求朝鲜立即撤军的决议。这是6月25日下午。
苏联在8月1日回到了安理会,一切都已经晚了。苏联这举棋不定的外交反应,也让美国安下了心。这说明苏联对这场战争,并未真正地考虑周全。
杜鲁门的蹙眉缓缓舒展开来,他明白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6月25日的晚上,在与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开会时,他被授予了在朝鲜半岛北纬38度以南使用美国的空军、海军攻击朝鲜军队的权力。他命令美国驻安理会大使提交了呼吁成员国向韩国提供援助、抵抗朝鲜的议案,并在苏联依旧缺席的情况下再度通过。
虽然杜鲁门总统承诺了武装军事行动,但他们小心地避免了“美国即将参战”的字眼。他也担心共和党的批评,所以他将这次行动称为“维护治安行动”,而不是战争。
7月7日,安理会投票选举,成立联合国指挥机构来协调防卫韩国的军事行动。
几乎可以说,这是美国的战争,也是美国第一次进行不宣而战的重大对外战争,虽然这是在所谓“联合国的蓝旗下”进行的。安理会授权杜鲁门总统来选定指挥官。7月8日,麦克阿瑟接下了这一头衔,走上了在他的战争生涯中几乎可以说是唯一耻辱的一条路。六天后,李承晚的韩国军队也全部交由他来指挥。
时间的脚步依旧匆忙地行进,韩国的局势几乎要让人绝望。朝鲜人民军在6月27日攻入了汉城市郊。李承晚和美国使馆人员为了免为俘虏,狼狈地向南逃亡,韩国的军队几近混乱。
6月28日,着实有些可笑,惊慌失措的韩国士兵过早炸掉了汉江上的桥,无数的军人被阻断,正在桥上的平民、士兵也丧生在这爆炸的浓雾中。
6月2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JCS)授权了部队给予北纬38度以北空中和海上打击的权力。依旧是这一天,麦克阿瑟在视察完韩国后,向华盛顿发出了请示电报。这封电报,便成了“史密斯先遣队”的地狱游无法退回的邀请函。
2.到来的灾难
1950年7月1日,即将直接与共产党军队对抗的第一批美国战士奔赴了前线,麦克阿瑟将军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胜利,他相信,这不是战争,而是一次“骄傲的力量展示”。
7月12日,曾从一战和二战的战火中走过来的老将沃尔顿·A.沃克中将重新踏上了战场,他是美军在朝鲜级别最高的指挥官。他踏上朝鲜的土地,和他的军队——被称为“在朝鲜的美国第八集团军”(EUSAK),“史密斯先遣队”便是其中的一支。
“史密斯先遣队”和第二十一、三十四步兵团在7月被碾轧在朝鲜M-34坦克的履带之下,他们在之前还没来得及试一试新发下来的M-1步枪,直到他们在坦克的履带下血肉模糊,才发现手中的枪原来有缺陷。他们被死神判决,早早结束了这不过是序幕的旅程。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美国只能用空间换取宝贵而稀缺的时间。
朝鲜的军队几乎没有阻碍地向南推进着,他们用最简单的战术包围,然后便送上死亡的信函。还有那些难民们也成了美军的麻烦,他们望着那些步履蹒跚、无力地牵着亲人和孩子的人,无法分清哪些才是真正的难民。神经过敏的美国士兵将枪口对向靠近的人,眼前倒下的,或许只是无辜的难民,但终究都倒在这残酷的战场。从朝鲜战争中幸存的美国老兵说:“7月26日,美军的机枪对准了一队平民,用枪扫射,幸存者被美国陆军第一骑兵师的一些士兵驱赶到两个铁路隧道,四天的射击又夺走了300多条平民的生命。”这个说法虽然后来被证实有所夸大,但无数平民的丧生,依旧毋庸置疑。
沃克将军望着眼前那贫乏地走着的朝鲜人,终于认识到了人民军队强大的力量。麦克阿瑟将军也对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异常沮丧,他向太平洋彼岸发去电报,敦促着派遣至少4个师的美国军队前来。死神的邀请函还在继续散发着,用渔网抵挡海水般人民军的美国士兵,还不曾睡好一场觉。
美军第十九步兵团——曾经在美国内战期间的一场血战中顽强战斗过的一支劲旅,被称为“奇科莫加的岩石”——刚被派来增援不久,便遭到了朝鲜军队的袭击。朝鲜军队的夹击突如其来,“奇科莫加的岩石”也被打得措手不及,抵挡不住,他们变得慌张,只能撤退,几近混乱地撤退。900多人一半以上死亡或失踪,只过了短短一天。
大田,一座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韩国交通咽喉,7月18日,沃克将军站在队伍前,对着迪安和士兵们喊道:“第一骑兵师已经到达,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城市坚守最后两天,以便其他部队部署!”士兵们领到了3.5英寸口径的火箭发射器,以用来对付T-34坦克。此时,朝鲜军队早已渡过了相当于大田护城河的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