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从此之后的每一夜都有人相伴（1）
St。仁心医院，顶层。
位于最顶层的病房被布置成温馨甜蜜的橘黄色，一应摆设都是按照孙不焕当年的要求布置而成，柔软的大床，柔软的沙发，做上去就会整个人陷进去，地上铺着的厚实地毯落脚无声，即使摔倒也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墙上挂着一幅有些年头的画，那是一名少妇坐在树下的背影，远处一个小男孩正追着一条叼走香肠的小狗。画面昏黄，似乎画中人画中事都已是陈年旧事。苏墨臣从昏沉中醒来时，一眼就看见墙上的画。
油画的不是名家之作，明明画的是十分温馨的场景，其乐融融中却弥漫出深沉的忧伤。
化不开的忧伤，不及细想，也知道画中的夫人和孩子是谁。
渐渐复苏的感官，让他立即注意到伏在床边睡得正香的年轻男人。睡梦中的孙不焕脸上带着干涸的泪痕，两只手紧紧的攥住他的左手，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梦里是不是也梦见同样令他伤心的场景。昏黄的天光透过落地窗，将孙不焕的身影笼罩其中，褪色的时光将一切不美好的尽数淹没，只剩下温柔的情愫。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魔法，用漫长无尽的时间洗涤出最完美的红宝石，送到他面前。睡着的孙不焕，散发出的淡淡柔光比起精雕细琢的宝石还美。
既坚硬又柔软的人，入睡之后根本只是个大孩子，嘟起的唇格外好看，令人遐想其中的甜美。他曾经品尝过两次，一次是受到蛊惑，另一次却是年轻的主人主动献上。究竟哪一次的滋味更加诱人，苏墨臣无法分辨，只是视线落在唇上，就不愿意再离开。
想要更近一些，从身体到心，全部侵占。孙不焕，他绝不会容许这个人从他的掌中溜走。
罪孽深重，被惩罚和报复的腥苦毒液侵染的心，此时却突然注入第三种感觉怪异的甘甜。
时钟走过午后整点时，发出沉闷的响动，十七声，床边的人从睡梦中被惊醒。
苏墨臣的思绪也被钟声猛地唤回，所有绮丽的遐想顷刻间崩塌，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他到底对着孙不焕想些什么？慌乱并没有被年轻的主人察觉，孙不焕在病床旁不眠不休的守了四天三夜，被钟声吵醒时眼前朦胧一片，没有看清管家脸上一闪即逝的狼狈。
苏墨臣不知道他看到多少，索性不先开口，他打算先看看主人的反应。
“墨臣？”孙不焕揉了揉眼睛，将上面蒙着的一片柔白蹭落，突然对上管家内敛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孙不焕从地上一跃而起，立即按响桌上的电铃召来已经在隔壁房间待命四天哪儿也不许去的医学界精锐。
“让少爷费心，是我的失职。”苏墨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愧疚的神色认真的道歉，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中的沙哑惊到，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你再不醒过来，我、我……”孙不焕突然眼泪决堤，“苏墨臣，我不许下一次你在做这种事！医院里根本就没有解那种毒的血清，那种蛇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认识！如果不是天澜的大哥碰巧路过，你早就、早就……”
陆天澜的大哥陆天晴是国际著名的毒物学家，常年在原始森林中进行研究，一年也未必能够回国一次，这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回国还带回一名昏迷中的小男孩。陆天晴一下飞机就直奔仁心医院，本来是打算给小男孩办理入院手续，正碰上医生对中毒的苏墨臣束手无策。孙不焕一接到消息，就立即飞也似地将陆天晴不由分说的拽上顶层，好在陆天晴由于职业习惯总是随身携带着不少自制的解毒胶囊，于是昏迷多时的苏墨臣才有幸捡回一条命。
几名医生做了不下二十项检查，然后又请来一直在楼下亲自护理小男孩的专家陆天晴再次确认，确认苏墨臣体内的毒物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这才放心离开。
苏墨臣仍旧全身乏力，只能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任由医护抽血化验。
他并不知道这间病房就是当年孙不焕的专用病房，幼时的孙不焕每一次被恶梦折磨到无法入睡都会住进这里，房间里的摆设，就是当年孙夫人用过的旧物，墙上的画也出自她之手。
“陆大哥，墨臣真的没有危险了吗？”医生离开，陆天晴却并没有一同离开，这位毒物学家带来的仪器非常特别，就算苏墨臣持有医生执照，也从未见过这样精密的便携式医学检测仪器，看来这套仪器应该是陆博士自制或者私人订制的特殊设备。
“死不了。”陆天晴向来冷峻，也许是因为他在原始森林多年都是独自一人，因此并不习惯与人交谈。他取出的记录本在上面飞快的写下苏墨臣的各项身体指标，对于孙不焕之后问的各种问题置之不理，直到他的记录本已经写到第五页，才终于停笔收拾检测仪。
“你出去，我有话要和苏先生单独说。”陆天晴收拾好东西，推了一把孙不焕。
孙不焕的眼圈顿时又红了起来，一把抓住陆天晴的衣袖，“不！陆大哥，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是不是墨臣他、他……”
“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我说过他已经没事了，别再让我说第二次，天澜在下面，你现在去找他，告诉他给小梦办理一份被领养证明。”孙不焕还要再说，陆天晴却不耐烦的推开他，“现在马上去！不然苏先生的后续治疗，我不会再管，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要看天意！”
孙不焕脸色发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去拉扯沉下脸来的陆天晴，却也不敢就这样一走了之将管家扔在这里。他不知道从未见过面的两个人有什么话非要单独说不可，但是陆天晴的脸色真的很难看，难看到他觉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苏墨臣轻咳一声，打破僵局，“少爷，再哭下去，这双眼睛就很难出去见人了。”
“孙不焕！你还在磨蹭什么？不！许！你！耽误小梦的事情！快去办！”陆天晴阴沉着脸，一把提起正要说话的孙不焕从门口扔了出去，随即将门从里面反锁。
“墨臣非常感谢陆先生这次出手相救，不过我家少爷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陆天晴转过身向病床大步走来，苏墨臣吃力的坐起身来向他致谢，同时也暗示他不要动粗。
“哼！只有孙不焕那种笨蛋才会喜欢你这种人！”陆天晴一把攥住管家身上并不合身的病号服，“苏墨臣，仪器是不会说谎的，你醒来时情绪很反常，懊恼悔恨，这不是一个劫后生还的人应该有的情绪。孙家只有孙不焕一个继承人，我提醒你最好不要抱什么坏心思！”
“我不懂陆先生的意思，我是孙家聘请的管家，但也仅仅是一个管家。”
面不改色是苏墨臣的习惯，多年训练早已将他培养成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动容的人。但是心底却有些惊疑，仅凭一些数据，陆天晴就能判断出他对孙不焕另有居心？
“哼！孙不焕对你来说只是主人，我看他对你可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曾经的遭遇让陆天晴对于感情向来退避三舍，孙不焕拽着他哭求为管家救命时，那份眼泪灼了他的眼。
陆天晴向来最厌恶的就是游戏人间的纨绔，几次回国听说三弟陆天澜与孙不焕这个出名的夜店公子哥搅在一起寻欢作乐，他都非常排斥。但是这一次，孙不焕的真情流露让他动容。
如果仅仅是主仆关系，孙不焕未免做的太过头，而且苏墨臣的反应也不尽如人意。
苏墨臣苦笑摇头，“请问陆先生希望墨臣如何回应？少爷他只是一时新鲜。”
“他的真心，你敢用真心相对吗？”陆天晴冷哼一声，他只是警告，并不想真的插手孙不焕的情事，但是他对仪器测试出的数据非常确信，苏墨臣不是看到的人畜无害。
“当然！”苏墨臣冷光闪烁的双眼对上陆天晴，不管对方拿出怎样的证据，他相信都不会动摇孙不焕的痴迷，只要他先下手为强得到孙不焕，就如少爷所愿生米煮成熟饭。
他所为的真心，是非常坚定不移的报复，少爷的真心迷恋，换他的执着报复，刚好合适。
病房大门被孙不焕推开，“陆大哥，事情已经办好了，小梦落在你名下，养子。”
“你好自为之！”陆天晴有些话还没有说，但是孙不焕提前回来，他也不好再多说。
陆天晴甩下最后一句话，拿起仪器推门离开，孙不焕立即奔到病床边上，“他说了什么！”
“陆先生说，少爷为我哭得很凶。”苏墨臣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绝对不会让一个半路跳出来的陆天晴坏了他的大事，收服孙不焕，必须提前。伸手握住少爷的手，入手微凉。
“我才没有！”孙不焕红着脸甩脱管家的手，“你好好休息，我跟老爸说了给你一个月长假，什么都不用管，丁叔可以帮忙照顾。你养好身体，别再让我担心……”声音低下去。
“少爷，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苏墨臣伸手将脸红的主人揽到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