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离开就别再回来（2）
苏墨臣刚跑出没几步远，惊雷滚滚而来，暴雨倾盆而至，一道闪电正中山顶。
少爷！少爷还在树下！苏墨臣飞也似地向前跑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此时才回想起来，刚刚开车下山时就已经察觉到山风变冷的趋势，但是他自认已经留下毯子，孙不焕不至于着凉。是他刻意忽略突发变天的可能，因为刚才的僵持进而影响向来冷静的判断力。
半山腰，山顶的惊雷声并未将沉浸在泪海里的孙不焕唤醒，身上越来越冷，披着的薄毯起不了多少御寒的作用。孙不焕的脸色愈发变得苍白起来，却并不想起身离开。
原本心心念念想要长相厮守的管家，现在多一眼都不愿意见到，心里像有无数只野猫，锋利的爪子撕扯着本就不多的温暖，将他再一次推入绝望的深渊。
靠不住的温暖怀抱，不敢再去期待，等不到的漫长尽头，鼓不起勇气再伤一次。
被踩在地上的真心，一文不值。所有的猜测和设想在真正与苏墨臣面对时都派不上用场，想要慢慢培养感情和逼他就范两种心思交替争夺理智时，却突然发现对方从一开始就不在战局中。所有的对手戏，到头来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再也，演不下去了。无力维持虚假的幻象，是时候该放手了，在自己索吻被管家冷静满足的那天，就应该幡然醒悟，苏墨臣首席管家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他的职业会让他将所有真正的情绪深深埋藏，只表现出雇主需要的部分。论演技，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用祈求得到的，只有同情和讽刺。管家的同情他已经尝试过了，那个吻从甜美到冰冷，讽刺现在也仔细品味过了，他虔诚到双手将心送给管家作践，从温柔的抚慰变成轻挑的玩弄。
爱到作践自己，最后理所当然的被人看轻。孙不焕，十年痴迷换十天亵玩，够了吗？
够了就回去吧，得不到的，就不要了，不然还能怎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上的泪痕被冷风迅速吹干，新的眼泪不再滚烫，只剩下浓郁的悲伤盈满心头。
冷风四起，一个不留神，双手脱力没有拽紧身上的薄毯被狂风吹落，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落，将刚刚站起身的孙不焕浇在原地。
才止住的眼泪突然决堤，孙不焕站在树下失声痛哭，手里那根紧攥十年的风筝线就要脱手而去，娇嫩柔软的掌心被出无数血泡的痛楚，又敌得过最心爱的风筝就要永远离开的恐惧。
苏墨臣就是那只风筝，他用尽全部力气紧紧牵住的风筝，早已在心上勒出新的伤痕。是他一直视而不见，只看到风筝远远盘旋在头顶上空的身影，就追着一路奔跑一路欢呼雀跃。到最后风筝挣脱他的掌控，向着更加湛蓝的碧空飞去，他手上只剩下累累伤痕。
痴缠已无望，除了哭泣他还能做什么？
哭够了，哭累了，哭到再也哭不出来，他就放下一切离开这里。
大雨的山路十分湿滑，苏墨臣一路狂奔，还没看到那颗大树，就听到响亮的哭声。顿时放下心来，少爷还知道哭，那就表示他没有受伤。脚步不由自主放慢，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却没有立即平复下来的意思。滚雷只有最初落雨时晃过一下，就再没侵扰，当他跑到半山腰后，暴雨似乎也小了一些。
心电感应此时正是孙不焕最不想要的能力，滂沱的大雨声哗哗落地，掩盖住管家疾奔时的脚步声，却没有挡住孙不焕的直觉。在抬头见到本该等在山下的管家突然出现在不足三米远的面前时，孙不焕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早已模糊视线，其实看到的只是影影绰绰的身姿。
“少爷，抱歉，我来迟了。”苏墨臣平复着微乱的呼吸，慢慢靠近年轻的主人。
“怎么不开车上来？”孙不焕压低声音，不想被听出久哭之后的沙哑。
看不清最好，大雨有效的阻绝了他的尴尬，他看不清苏墨臣脸上的表情，同样苏墨臣也看不清他哭红的双眼。再喜欢也还是得放手，十年幻想，只是他太任性。
苏墨臣不喜欢他，事实已经注定。
命运就是这样现实，总是将美梦敲碎成粘不上的灰烬。
“那辆车抛锚在山下，少爷不必担心，我会处理。”苏墨臣走到主人面前，将孙不焕的狼狈尽收眼底，“抱歉少爷，要走到山下才能叫到捷运。”
“恩。”孙不焕后退一步，绕开管家温暖的手，再留恋也得不到，何必苦苦纠缠。
心中那道不会愈合的伤口，孙不焕已经做好任由它发炎溃烂的准备，无药可医就随天意。
“少爷。”目光扫到被风吹落的薄毯上，苏墨臣正想说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轻响。
极低的嘶嘶声，在哗哗作响的雨声中极难被分辨出来，苏墨臣瞬间目光向上，一条三指粗细的蛇不知何时从树上探头，血红的信子飞快的吞吐，尖牙突出，随时都有攻击的可能。
苏墨臣屏住呼吸，蛇头距离孙不焕的后颈，不足十五公分，他只有一次机会。
“走吧，我累了。”孙不焕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管家的脸色早已变得十分难看，管家叫住他时，他以为会有些话要和他说。但是等了又等，还是什么都没有。再难堪也得承认，苏墨臣玩弄人心的手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高明，对得起几个月前取得的首席管家的资格。
苏墨臣双眼紧紧盯住那条暂时没有继续向下的蛇，蛇也在同时抬头看向他，血红的信子伸伸缩缩，好似挑衅一般。一人一蛇对视，中间夹着毫不知情的，苏墨臣担心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引来那条蛇抢先攻击。如果伤口在后颈上，那么孙不焕活命的几率不会超过20%。
这座山距离市区有着不近的距离，加之当年富商一并购入山下附近数百公顷的土地准备开发成游乐场配套的娱乐区，居民早已搬走。车子抛锚在山脚下，就算一下山就能遇见好心人飙车到医院，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几乎等同于必死的结局，苏墨臣瞬间一身冷汗。
头脑飞速运转，唯一不惊动那条蛇的方法只有，让孙不焕走过来，离开毒蛇的攻击范围。
“不焕，我只是气不过，在吃醋。”极尽温柔之能，开口的那一刻，心底瞬间变得柔软，苏墨臣顿时警觉，告诉自己异样的心跳绝对不会向着他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同时计上心头。
孙不焕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红肿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管家，简单的话变得格外难懂。
“吻我之后立即去抱别人，在少爷眼里，我到底算什么？”苏墨臣低声开口，唯恐惊动那条该死的蛇，“如果在少爷看来，管家只是买回来的狗，请问少爷会想和一条狗****吗？”
孙不焕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正在抱怨他薄情寡义的管家，心痛到无以复加。苏墨臣，他转了一圈回来，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T恤和长裤都被大雨打得湿透，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苏墨臣，无论是私家侦探拍回的照片，还是他们朝夕相对的时间，管家都始终维持着最好的姿容。不单是职业使然，也是苏墨臣对于自己的要求。
“不焕……”虽然声音很轻，孙不焕还是听得出那里面深沉的悲伤。
苏墨臣苦笑着向前迈出一步，“少爷，告诉我，你对我，真的只有玩玩而已？”
孙不焕缓缓摇头，千言万语卡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在彻底死心之后再次揭开。
“在我之前，孙氏庄园里据说也来来往往过不少年轻的管家，但是最后没有一个留下来，是因为他们无法满足少爷的需求吗？”苏墨臣极慢的握住孙不焕冰冷的手，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像是电影特效，将它贴在自己心口，“少爷告诉我，就算只是游戏，我也要你亲口告诉我。”
眼泪再次汹涌的翻滚，心如刀绞，孙不焕向管家怀中扑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他们走到这步？明明苏墨臣也是喜欢着他的！明明苏墨臣也是爱着他的！到底哪里错了？
就在孙不焕向他扑来的瞬间，苏墨臣一把将他扯向身后，同时扬手抓向蓄势待发的毒蛇。
“墨臣！”孙不焕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出三米不止，等停下脚步转身回看时，正好看见那条毒蛇从树上向下一口咬中管家右臂的一幕。
毒蛇刚一咬中，苏墨臣就一把将它从手臂上扯落，拽着尾巴向树林深处扔去。
毒液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猛烈，当苏墨臣听到孙不焕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转头时，天旋地转。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属于他苏墨臣的猎物，就是上天也无法夺走！
除了我，谁也不能伤害你。因为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从我知道你的那天开始。
你就只能属于我，就算是天灾人祸，也没有将你从我身边带离的机会，只有我才有资格毁掉你。亲手将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看你精致的脸庞化作腐败的污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