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天娇到了灵山，将人马布置停当后，便派入去请项神州。一来是她对周围的情况不熟，需要请教，再则，她想趁机探明他不辞而别的原因。
项神州来到灵山，见司马天娇俨然以客相待，谈的俱是公事，便暗暗放了心。当他看到司马天娇布防严密，人马安置得当，心申十分敬佩，不由连声赞道：“司马将军深通宿阵之道，无懈可击，实在令人佩服！”
司马天娇却淡然一笑：“项将军何必过奖如此？粗鄙之人，只求不遭人嫌弃便够了。”
项神州一怔，知她意有所指，可又难以辫白，只得尴尬地支唔道：“岂敢！岂敢！”
司马天娇故作视而不见，便带着项神州向山上走去。
时值初夏，丛林莽莽，凉风习习，崎岖山路的两旁，开满了血红的杜鹃花，引来了一对对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从那幽深、宁静的山谷里，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悠扬而又带着几分哀惋。
司马天娇心中一动，不由止步凝神谛听。
“这是杜宇在啼。”项神州以为司马天娇不识鸟音，便款款地解释道，“它又叫子规或杜鹃，灵山最多此鸟。据传说，当年蜀帝杜宇被迫退位后，隐居于此，因思念故土和亲人，终日悲啼，直至眼中流血而亡。他死了以后，思念不断，便化作此鸟，仍旧悲啼不止，那血泪便染红了满山的杜鹃……”
其实，望帝啼鹃的故事，司马天娇早就熟悉。此时此刻，由这个薄情的冤家来讲，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她联想到，自他出走以后，她对他的思念真是柔肠寸断，又何尝不似那啼血的杜鹃哟！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心伤，泪流满面。
项神州见了大惊，忙问：“司马将军，你……”
“啊，啊，”司马天娇立即镇定下来，转过身去，偷偷揩去泪水，然后勉强笑道，“项将军休要见笑，我是深感此鸟多情，而空叹……人不如鸟也。”
项神州知道这是司马天娇以鸟自喻，表白她的一腔痴情，并以“人不如鸟”来暗责他的薄情寡义。
他偷眼望了望她，啊，她显然消瘦多了，那娟秀而倔强的脸上，还依稀带着泪痕。不难想象，为了他，这个刚强而又执着的姑娘，不知忍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而他，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不仅不能保护自己所钟爱的人，反而使她为自己如此受苦，自己太懦弱、太无能了。他不应该瞒住她，应该开诚布公地向她讲清楚自己的一切，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对自己的一片赤诚，才能减轻自己心上的重压。
于是，项神州忘情地喊道：“司马将军，我对不起你……”
司马天娇闻声，惊讶地回过头来，张大一双明亮的杏眼，凝望着项神州的嘴，似乎就是这一张嘴，将要解开她缠在心灵上的那个结，是幸福？是仇恨？她的心陡地一下提起来了。
项神州在司马天娇充满着期待的注视下，胀红了脸，斟酌着怎么措词。
这时，突然从山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项将军！”
项神州正要向司马天娇说明原委，忽听山下有人呼唤，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眼间，只见守备府中的小吏，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项将军！”一小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李大人请你立即回城，有要事相商。”
项神州为难地望着司马天娇。
“既然项将军有事，”司马天娇爽快地道，“那我就送将军下山。”
项神州也不忍骤然离去，只好吩咐小吏先走，然后，随同司马天娇缓步向山下走去。
“项将军，”司马天娇见项神州突然沉默了，便装着不在意似地信口问道，“刚才将军好象有什么话要讲？”
“啊，有，有……”项神州慌乱地应道。
本来，项神州准备讲出一切，可是，小吏的到来，提醒了他，他想起了李诚之的告诫，在眼前情况下，怎么能讲呀？万一不为她所谅解，反目成仇，又凭什么来守卫蕲州?但话已出口，不讲不行。讲什么呢？唉，想来想去，他终于狠了狠心，长叹一声，说道：“司马将军，你恨我吧？”
“为什么？”司马天娇装着不解地问。
“将军高洁无比，项神州自惭形秽，实在是无颜相伴……”
“只怕这是托词吧？”司马天娇见他仍不吐露心曲，笑道，“项将军春风得意，何惭之有。纵是心有所属，也不妨实言相告嘛！”
项神州惊愕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她竟怀疑他另有所爱。可转念一想，这也难怪啊，除此而外，你叫她该如何去想呢？他猛然心中一动，不如以假作真，一刀斩断这千丝万缕的情丝吧。
“司马将军！”项神州不敢看她，低着头小声地，“既然你……已经知道，项神州只好求将军……恕罪。”说完，便屏息着呼吸，等待着对方的愤怒谴责。
不料司马天娇除了轻轻地“啊”了一声外，却几乎毫无反应。过了许久，她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问道：“那是……在你我相识以前的事吗？”
“是呀。”项神州尽力撑持着自己，用有些儿颤抖的声音答道，“此事全怪我……没有早向贤弟讲明。”
司马天娇苦笑着摇头道：“不，这只怪……司马天娇命薄！”她感到头昏目眩，浑身发软，再也走不动了，只好拱拱手，请项神州自便。
项神州望着司马天娇那突然憔悴的脸庞，觉得自己也快要支持不住了，不敢再呆下去，慌忙拱手告别。
司马天娇目送项神州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才转身靠在一棵大松树上，“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