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天娇率军突围后,那金兵也不阻拦,只是在后面紧紧追赶。
原来,这正是洪谥与金人串通订下的诡计。他在来蕲州之前,便暗中派人去见了金兵统帅阿海。阿海提出,必须拿下蕲州,方可言和。于是,他们便商议好,一面由洪谥借故来到蕲州,挑动司马天娇复仇,一面派奸细去送蜡丸。金兵前锋则故作只取灵山,不攻蕲州的姿态。一旦司马天娇上当,便分割围歼,双管齐下。此时,金人正等待洪谥把司马天娇引入埋伏地,便一举而歼之。
司马天娇不知是计,只顾摆脱金兵,且战且退。
一日,大队人马刚刚进入一个狭谷地带,那自荐为先锋的洪谥,诈称军士疲惫,欲在此稍事歇息。
司马天娇一看地形,便惊疑地说道:“如此地方,怎宜扎营?倘若金人设有埋伏,岂不全军皆没?”
话犹未了,忽听四面山上,鼓炮齐鸣,杀声震天,金兵似潮水般铺天盖地扑来。
司马天娇大惊,急忙挥军冲杀。怎奈地窄人多,哪里冲得出去?
这时,只听司马大嫂连声呼道:“快抢北面山头,先扎住阵脚要紧。”
司马天娇猛然醒悟,便立即催动人马,与司马大嫂拼死苦战,分路抢山。上山以后,司马天娇才收拢人马,稳住阵脚。只是,人马已伤亡过半,金兵把山头围得铁桶一般。
司马天娇安顿好人马,便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来到山顶徘徊。但见红日西下,暮霭沉沉,愁锁苍山,雾罩楚江。
司马天娇猛地想起,这不正是北望山么?记得,一年前,她曾与项神州同登此山,缅怀岳王。就在这里,她向他初次吐露了情怀。那时,她对他真是无限钦慕、一往情深。想不到,这个栖霞岭下祭奠过岳王、又曾救自己于危难中的少年,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觉得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又清楚又糊涂的梦。
司马天娇恨透了这个先祖的仇人之后,可是,又觉得他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洞房之夜,他明知她是岳王之后,却并无相害之意,只是一走了之。在蕲州城内,他宁可以一死来换取军心的稳定。在灵山,他又不避生死,只身拦马……这一切毫无做作的迹象,似乎又不像奸诈之徒所为。特别是自灵山撤走,连连受挫后,她想到项神州的一些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在灵山上给他那一刀。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倒会耽心起那个“冤家”的生死来了。
想到这里,司马天娇不禁心烦意乱,一声长叹。
这时,司马大嫂突然走了过来。待到司马大嫂说出一番话,立即使她心惊肉跳,不寒面栗。
司马大嫂来到司马天娇身边,疑惑地问道:“小妹,你在想什么?”
司马天娇叹了口气,答道:“我在想,为啥我们竟败得如此惨啊?”
司马大嫂点点头,道:“是啊,有些事确也令人难解。这里明明不能屯兵,有人却偏要在此宿营。这里显然早有埋伏,我们却偏被引到这里。还有,金人的许多计谋,有人为啥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此唱彼合,看来必真,细想却似演戏一般。”
司马天娇也想到这些,经司马大嫂一提,越加惊疑不已。她想,倘若此人可疑,岂不就完全中了他的圈套?那样一来,她就不但冤煞了好人,也断送了蕲州。想到这里,她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正在这时,只见两个军士押着一名双眼被蒙住的金兵,走了过来,向司马天娇禀道:“这金兵偷偷摸上山来,刺探军情,被捉住后,定要面见司马将军,说是有机密相告。”
司马天娇走向前去,一把扯开蒙布,正要问话,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金兵却是蕲州守备府那个小吏。
那小吏一见孟仇,便“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司马将军,蕲州军民已陷于血火之中,正盼你回师相救呀!”
司马天娇大惊,连忙扶起小吏,追问蕲州情况。
小吏便讲道,李诚之知项神州赶到灵山,怕发生意外,立即带人跟来。谁知司马天娇大军已撤,项神州却被砍伤手臂,昏倒在地。后来,十万金兵便将蕲州团团围困。多亏李诚之和项神州率领军民日夜奋战,殊死抵抗。怎奈敌强我弱,又无粮草救兵。如今,城里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可战之兵只剩七百余众。所以,李诚之才派他化装前来寻找司马天娇。
说着,小吏便从怀中取出一方从身上割下的袍幅,递给司马天娇。
司马天娇打开血迹斑斑的袍幅一看,只见里面包着一缕白发。
小吏见司马天娇不解,便说道:“李大人已病,无法写信,特剪下这缕白发,说是千言万语,尽在其中。袍幅上,还有项将军所题的血诗哩!”
司马天娇握住白发,愣了半晌,展开血诗念道:“钢刀难断相思意,自愧无颜释君疑,此恨绵绵何时已,只在蕲州喋血时。”
读罢诗,司马天娇不禁肝胆俱裂,放声哭道:“李大人,项仁兄,是司马天娇有负你们也!”
司马大嫂从手中司马天娇接过白发,也悲愤难已。突然,她拔出腰刀,切齿骂道:“都怪那该死的东西!老娘饶不了他!”
司马大嫂正提刀要走,不料,却看见洪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司马大嫂见洪谥不请自来,便望着他冷笑道:“洪大人,莫非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洪谥看了看二人的脸色,像是早巳料定似的,便嘿嘿一笑,说道:“事已至此,洪某也不用讳言,金人不占蕲州,朝廷和议难成。冯某乃奉命行事而巳。”
司马大嫂听了,立即喝斥道:“分明是你贪图富贵,卖国求荣,与朝廷何干?”
洪谥却正色道:“洪某虽不才,却也受朝廷重恩,岂敢擅自定夺?”
接着,洪谥便讲述他在将要离开临安时,宁宗皇帝曾在延和殿里召见他说,当初用兵失利,使他至今提起也觉胆寒,因此,再三嘱咐他,只要能和,能保南宋偏安一隅,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借。宁宗生怕他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还亲抚其背,忧心忡仲地表白道:“恢复中原,岂非美事?一统山河,巧朕梦寐所求,怎奈金强宋弱,不自量耳。”
讲完这些,洪谥便委婉劝道:“眼前,蕲州必破无疑,二位女将也只有降金一路可走。二位若能体仰圣意,既可免玉石俱焚,将来也不失大将之位,还望二位三思。”
司马大嫂听罢,气得浑身直颤。她万万想不到,宁宗为了求和,竟不惜许多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司马天娇却早巳按捺不住,立即从背后飞掷一刀,只听一声惨叫,洪谥顿时倒地毙命。
